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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投靠


宴柳从药房里出来,一路上魂不守舍,心里想着不知道夫人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若是今日不醒,那是不是还得待在定国公府一晚?

        她下意识摇头,这样于理不合,想来想去,宴柳还是托了府上的人把夫人晕倒的消息带过去。

        靠坐在角落偷闲的小厮听到又要出去一趟,用不耐烦的眼神从上到下将宴柳打量了个遍,末了临脚前还咕咕叽叽扔下一句:“都没人要了,还那么能折腾。”

        话音虽小,但宴柳还是一字不落听了个全。

        如此难堪的境地,她只能低着头,攥着药案的手不自觉紧了紧,在一堆看戏的目光中惨淡离开。

        待她绕了廊子走到厢房门前,细细微风中不时掺有话语声响,她侧耳仔细去听,竟听见了夫人的声音!

        她还来不及思考,脸上先笑了出来,激动的掀了门帘,忙出口唤道:“夫人!”

        几步并作一步飞速走到里间,红木花帐床上,赵盈诗半靠着软枕坐在床榻上,神情切切,低垂着头似在想什么事情,幽然神伤。

        听见动静,赵盈诗转过头来,看见宴柳手上的药,低唤了她一声。宴柳转过身,看着已经醒了的夫人,心中自是高兴至极。

        只是,方才她明明听见屋里时夫人在和另一个人说话,怎么现在……

        她侧目将四周环视了个遍,并没有找到人的身影,看着夫人脸上憔悴脆弱的神情,她摇了摇头,不再多想,也有可能是她听错了也说不定。

        端着药找了个杌子在床边坐下,“这是方才医师给您开的药,夫人趁热喝了吧。”说这,宴柳拿起了瓷勺,一口一口地喂向赵盈诗。

        赵盈诗倒是出乎意料的配合,事到如今,她已经是个没有什么可依靠的女子,哪还能再娇气的埋怨这药汁有多苦呢。

        以后离了许周池,恐怕那些精细的玩意儿都要成为过去,只要好好活着,过得糙些也没什么太大影响。

        苦药入肠,齁得她一时忍不住又要呕了起来。

        好像喉咙里边卡着一条长线,弄得她恶心反胃得不行,仿佛要把整个胃都要吐出来,可宴柳在一旁焦急半天,吐出来的也就只有一些苦水而已。

        这般折腾,赵盈诗已经彻底虚脱,一边喘着大气,眼睛一边盯着镂空的床顶,盯着盯着又委屈的流出了一串眼泪。

        “宴柳,订婚宴开始了吗?”

        宴柳听之一愣,不知道夫人问这个作什么,她也是方才才知道,今日结亲的,是夫人的妹妹和之前感情甚笃的竹马,一时间,她对那什么谢小将军也没什么好感了。

        想着垂花门前不停有人在走动,想来这宴会应当是还没有开始,她收拾着残渣,答道:“礼钟还未鸣,应当是还未开宴,夫人可是有什么事?”

        赵盈诗没有忘记今天来这儿的目的,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漂亮的石榴珠子在泪光中一闪一闪,她顺手整理了一下头饰:“你从这儿出去,绕过一段抄花走廊,正西边那处一棵大槐树下掩了一扇如意门,从门里进去之后有一座花园,正数第二个院门里应坐当坐着今日来的贵客。

        你上前去跟那守门小厮说赵家外甥女有事找一下尚书夫人,烦请通报一声。”

        一口气说完一长串的话,赵盈诗有些头晕,她伸手扶住越显沉重的脑袋,交代宴柳见到舅母之后该怎么说。

        宴柳细心记着,临走前又不放心的复述了一遍,得到赵盈诗的肯定之后才出了门。

        她找到了那棵大槐树,看着另一条满是人流的鹅石小路,她穿过了那扇如意门,知道夫人给她指的这条路,是不太为人知的捷径。

        想起外边的传言,她心里不禁有几分确定,夫人以前同那谢小将军定是十分要好,不然这定国公府的路她也不会熟悉到这么多年还没忘。

        敛下了心里的心思,宴柳来到了永春院,这是定国公府正堂的右一厢房,会客时,尊贵的客人大多都是在此处欢聚。

        她低声唤了那小厮,小厮见她面生,不知道是哪位贵人身边的人,不敢得罪,索性也就极好说话。

        一切都极为顺利,宴柳盯着有些晒日头的蔷薇花,心里慢慢沉静下来。

        没一会儿,那楼廊处就走出了一位美妇人,穿着一件宝绿色交襟褙子,两肩上饰有玉润光亮的珍珠,底下是槐叶绿褶裙,走起路来拂起的风都飘着一股不可轻视的贵气。

        宴柳远远看了一眼,那美妇人锐利的眼神扫过她的脸,每走一步都气场极强的让人不可忽视。

        到了跟前,宴柳巧笑如云道:“见过尚书夫人,我家夫人侯府赵氏想见您一面。”

        李含云站在门簪下,居高临下的打量眼前这位青衣侍女,精明的眼睛里让人看不出情绪,话语不疾不徐问道:“你是相国府的人?”

        宴柳有些怯怯,平稳答道:“是的,是相国府主院里服侍夫人的近侍。”

        这般承认了之后李含云才放下心,一手自然抬起,宴柳见状忙上前去搀扶,知道这是答应要跟她过去了。

        “听说许大人也来了,怎么瞧不见他人呢?”

        宴柳心慌的眨眼,听到这话才知道,原来方才逢阳县主在前边闹出的动静,还没多少人注意,否则这位夫人就问不会问出这样的话了。

        她还是有些忐忑,“此事奴婢不知,望请夫人见了我家夫人再细细说道。”

        李含云没想到这个婢女如此谨慎,赞许地看了她一眼,心情也逐渐变好。

        其实她一直都在记挂赵盈诗这个外甥女的,只是在她的亲姐姐死后,她对姓赵的都没再存什么好念想。

        前阵子听说了关于许相国的风言风语,她当时心上淡淡,只一心怨念盈诗这丫头不孝顺,有了情郎就忘了娘。

        姐姐怎么死的,她到现在都忘不了。

        小辈的事情她向来都懒得管,成天也就走访几间铺子、看看账,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来了。

        倒是没想到,盈诗那姑娘会主动找上自己。

        李含云猜八成是跟许周池吵架了,上她这儿来寻安慰呢。

        直到入了门槛的前一秒李含云还在等赵盈诗哭闹等声音,可进了厢房走了两步,屋内死寂一样的氛围让李含云察觉到了不寻常。

        她侧头看一眼一旁搀扶着她的青衣侍女,正要起疑是不是有人在下圈套时,山水屏风后竟显出一片孱弱身影来。

        那躺在床上的女子看着正值花季年华,一袭榴红华服夺目耀眼,却偏偏那张脸惨白如纸,眼睛恍若无神,长乱的发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像是恶鬼一样。

        李含云心里震撼,有些不敢相信的微弱出声:“盈诗?”

        床上女子应声转过头来,在看见她的那一刻,脆弱的脸上露出一抹漂浮的笑意,明明眼中凄惨无比,却还要强装坚强。

        “舅母。”恬恬一声,唤得她心肝一颤。

        李含云走过去,斜坐在床畔上,她伸手去拉住赵盈诗的手,手上不停用力似乎是想确认她的这般存在,一出声,竟是没忍住含了哭腔:“诗诗,你这是怎么了?”

        这般落魄凄惨模样,怎的和姐姐临走前一模一样,李含云心里涌起害怕,手颤抖地抚上赵盈诗的脸颊。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让她之前那个天真烂漫的外甥变成这样?

        赵盈诗终于感受到一丝来自亲人的温暖,心里的柔弱终究还是让她卸下了面具,眼泪吧哒吧哒掉。

        她明明不想哭的,可偏偏心里的委屈驱使着眼泪,让她如今看起来这般堕落不堪。

        “舅母,怪我当初没有听母亲的话,一心被一时的欢喜蒙了眼睛,我以为时间久了他就会对我好,可是……可是……”

        最后的事实太伤人,赵盈诗几度哽咽也未能把话说完,李含云紧紧握住她的手,心疼的把人揽进怀里。

        “知道,舅母都知道,那男人是个眼高于顶的,不适合我们家诗诗,伤了诗诗的心,就当作这些年的一个教训,以后有舅母在,他胆敢伤害你分毫!”

        姐姐已经永远的走了,她不能再让姐姐最心疼的女儿重蹈覆辙,当年她心高气傲,觉得自己劝不动索性就气愤走人。

        这些年她总是后悔,要是当初她一直温言相劝,姐姐是不是就不会走。

        午夜梦回,这终究成了她心上难以挽回的遗憾。

        赵盈诗窝在温暖的怀抱里,心里终于有了落地的实感,她珍惜地汲取着温暖,话音闷闷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舅母,我想通了,我打算跟他和离。”

        “想通了就好,你还年轻,不愁这些的,到时候跟了你舅父这边,许周池虽位居相国,但是有我在,就算是皇帝也别想过来求情。”

        许周池这个人她一眼就看出来的,成天端着一副清高模样,就该剃了头发去庙里当和尚,没有烟火气,最适合他这种一看就要孤身到老的人。

        亏了她家诗诗心眼好,看上了他这么个冷血无情的,既然他不识好歹,那就由着他去吧。

        “今晚回去,去相国府里把衣物、首饰都收拾了,过个一两天舅母就过来接你回尚书府,你啊,就是随你娘,心地太好,总是被欺负。”

        “以后啊,就跟着舅母去照看庄子,这世上哪有什么比钱重要,有了钱,你也就慢慢会看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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