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吃醋
盛阳天里，繁花开得正盛，热热闹闹的烟火气在一声声商贩的叫卖声中愈发鲜活而绵长。
一辆马车低调停在了横街的商铺对面，姜黄的穗帘被轻轻掀起，里面露出一张清冷如仙的面容来，一旁行人偶尔抬眸看见，一时被惊艳得生出想再多看几眼的想法。
但随着目光上移，在触上男子冷如冰窟的眼神之后，就再也不敢冒犯，忙低下头匆匆的走了。
许周池见到了那药材铺，黑匾金漆上写着端正的“长春堂”三个字，门口排了长长的队，队的尽头放着一张紫楠方案，一个清秀少年正坐在案前，为病者把脉。
嘁，牙都没长齐的小崽。
许周池冷冷瞥了一眼，便轻蔑的放下了车帘，心底虽又气又燥，但依然冷面如斯，看样子，赵盈诗应当还没来。
他低下头，一手撑在车厢上，双指轻柔捏着眉心，不明白赵盈诗明明昨日都来了一回，今天还来这作什么。
这时，车板上传来了青五的话音：“公子，要不咱们去后面一家的茶铺那坐会儿，不然这马车在这，太过显眼，容易暴露。”
其实，青五已经是尴尬到无地自容了，这是商市区，虽然明令上没有说不允许马车开进来，但是，这小小一条九尺巷，本就是给百姓走路用的。
一辆马车在这，挡了不少人家的路，在看到第六个老头儿不怀好意的对着他嘴唇微动时，青五觉得，还是先找个地方比较靠谱。
这不，在长春堂的对面，后四五家这儿有一间茶铺，许周池听言，便下了马车。
因他容貌俊秀、肩宽腰窄，一袭白衣翩翩，仿佛是画中跑出来的绝美仙人，一时间周边的姑娘眼睛都在盯着看。
好在许周池戴着块银质面具，才不会被人给认出来。
“姑娘快看，前面那处一下子多了好多人。”宴柳一手提着小篮，引着赵盈诗往那边看。
赵盈诗闻言目光飘过去，果然就见商街一段上停了辆马车，周边三四成群，都在往那边看，仿佛有什么热闹似的。
她戴着幂离，看得不太清楚，隔了一会儿看见一梨白身影，才知道原来她们是在看人。
“戴着面具呢，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宴柳有些扫兴，她原以为是有什么杂技上这儿来街演了。
赵盈诗也觉得无趣，两人便别过了头，正好一旁卖簪子的大娘看见她俩，觉得生意就在眼前，大声喊了她俩几句：
“姑娘，姑娘！过来看看簪子！新上的缫花簪子，样式新鲜着呢！”
都是做买卖的，叫唤声那叫一个清澈透亮，赵盈诗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瞧见一枚锃亮鲜艳的石榴簪子，心里喜欢，便扶裙款步走了过去。
耳边忽然被尖而亮的话音刺了一下，正在往茶铺走的许周池不由皱眉往那边飞去一眼，只堪堪这一眼，他就被眼里熟悉的背影定住了脚步。
是穿着那天梦里的水蓝色纱裙，挽着妇人的发髻，全身上下都被遮得严严实实，唯独能看见她那双正在触摸簪子的纤手。
如白玉刺眼，许周池光是看着，都能回忆起那软嫩的指头缠在他手间时是如何的细腻。
许周池一时觉得这是一场虚幻的梦，轻柔的太阳洒得四处都是，被叫唤声填满的小街里杂乱而写实，他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想要走到她身后，轻轻的将她的幂离掀开。
对了，那小厮怎么说了来着，说她幂离下的笑容软绵甜美，比藩国上贡的紫晶葡萄还甜。
许周池面具下不自觉扬起了笑容，两个月来的不安与躁动都在此刻化为了无声的心跳，原来他丢失了的心，在看见赵盈诗的那一刻就能找到。
“盈诗。”他激动的唤，眼波几番纠缠，下一秒他一伸手，就能碰到他想得要死要活的美人，指尖颤动，他很快就要触到盈诗的肩了。
忽然一个狠力将他的手给收了回来，“公子！”
许周池大怒，一双桃花眼里似有千万支毒箭，直直向青五射来，仿佛下一秒，他就要被碾碎。
而两人的动静惊动了宴柳，宴柳惊吓回过身来，看着眼前两个戴面具的男人大喊：“你们要干什么！”
一句话，让许周池僵硬转头，恰这时赵盈诗也听到动静，掀起幂离，不明所以的转身，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短暂相触。
一时间，许周池被赵盈诗眼里的疏离与厌烦刺到，瞬间冷静了下来。
他的心口那处开始不住的收缩，窒息的疼痛在一瞬间散没在全身，冷透心扉的寒意将他缠住，让他僵硬在原地，对着赵盈诗那张日思夜想的脸，怔怔发呆。
青五急忙稳住许周池，对着宴柳和赵盈诗道歉：“我家公子认错人了，耽误了两位，实在不好意思，若不然，两位在此摊上的花费，由我家公子掏钱，算作赔礼。”
宴柳细眉微蹙，心里虽然气，但耐不住这人道歉态度好，她一时心里没了主意，往赵盈诗看去。
赵盈诗看着对面这个高大戴着面具的男人，只觉得莫名有一股压制的窒息感，她受不了他的注视，松了扯幂离的手，让幂离挡住她。
侧过头，拒绝道：“不用了，我们不买。”
说着，便拉着宴柳一同离开了簪子摊前。
卖簪子的大娘一看到手的生意吹了，挽留的话在看到那两位姑娘决绝的背影之后，不得不咽回了肚子里。
抬起幽怨的眼神看向摊前两个诡异的戴面具的男子，心里不爽极了，但看那男子的衣着打扮，不像是她能惹得起的。
于是大娘冷冷飞去几次白眼，便自认倒霉的伸手收拾了刚才那蓝衣姑娘看了许久的石榴簪子。
正要将那簪子放回原位，面前的白衣男子忽然伸手，问她：“方才那位姑娘，看中了这个？”
“是啊，”他不提还好，一提大娘就来气，本来都说好了价钱，五十文就卖的，被他这么一搅和，哼，“都已经在掏钱了。”
大娘心里忿忿，没好气的把簪子放回原位。
然后就听那男子忽然开口：“十两，十两银子卖不卖？”
大娘：……？
什么，她没听错吧，十两银子？激动的心颤抖的手，却还要强作镇定，抬头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那男子，重复问道：“你……出多少价？”
许周池不知道哪里错了，只觉得这人是不是嫌钱少，于是改口：“二十两。”
此话一出，大娘生怕再等一秒他就要反悔，赶忙拔出那石榴簪子，飞快的往他手里送，“二十两，成交！”
许周池看着忽然出现在自己手心的簪子，脸上忽然满足的笑了笑，将那石榴珠花紧紧捏在手中，他侧过头，向青五投去浅浅一眼便转了身。
留下青五在原地，凌乱不知所措，他现在有些怀疑，公子是不是不知道，他一个近身侍卫跟在公子身边鞍前马后，累死累活，月钱也才十两银子。
二十两，都能把眼前大娘一车子的花簪全都买下来了！
真是无辜又肉疼，青五叹了口气，认命的掏了钱递给笑盈盈的大娘，再转身回头的时候，许周池已经正在上了茶铺的梯子，往上去了。
正是临窗的位子，青绿的竹叉将窗子撑到最大，款款落座，许周池轻轻瞟一眼，正好能看见长春堂。
只不过那少年还在铺前诊脉，赵盈诗似乎是进去了，没有露出身影。
昨天回去以后，赵盈诗又在自个屋子里把白天看到账本里的标记温习了一遍，虽然她已经许久没有学习，一直都在看话本，但是认真起来，还是肯下功夫的。
这会儿她正在铺子里，跟着一名小厮学辨认药材，药材种数繁多，她一边捧着书本，一边抬头看实物，将小厮讲的话都一一记在心里。
“诶……等等等等，你先等我记一下。”说得太多了，她怕她听了就忘。
小厮本来还有些紧张，多说了几句话之后发现这位姑娘虽出生高门，却没有半点刁蛮的脾性，相反，还很真诚可爱。
只是梳着的是妇人发髻，一时竟有些猜不透，她到底嫁人了没有。
“姑娘可随时打断，夫人专门嘱咐了我，所以不必太过着急。”
如此，一学起来就没个尽头，中间休息了几次喝了几口茶，其余一下午的时间赵盈诗都在铺子里学看药材。
而蹲点蹲了一个下午，喝这小贩的粗茶已经喝了几盅的许周池看着黄昏渐至，自己坐在这半天一眼赵盈诗都没看着，银质面具下，一张脸僵硬且发黑。
青五觉得气氛有些紧张，感觉自家主子就要发作，还是起身，端起茶杯，像是无意之举一般，眼风轻轻飘过长春堂。
排队把脉的百姓早就已经散了，正在他看过去的时当，一辆马车停在了长春堂前。
引马小厮似乎十分急促，匆匆下了车板就往里边去喊人，而正这时，马车里忽然出现了两名男子，一名好像身受重伤，侧脸在牌匾之下一闪而过。
青五忽然想到了什么，忙回声喊：“公子，我好像……看到了谢小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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