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林老师，你就是这么引导我儿子的？”
周露面色冷然，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咚咚作响，一下一下敲击着人的耳膜。
沈星想跟在后面扯她的衣摆，被大力甩开，周露走到林应觉面前，二话不说就先扇了他一巴掌。
林应觉白皙的面皮上当即就起了鲜红的指印，红一阵白一阵，看得人心惊肉跳，半张脸都麻木了。
林应觉本身性格就不够强势，在周露面前更显得单薄瘦削，这个时候，他莫名又想起了萧琛来，血污的伤口，无助的表情，一帧又一帧在他脑子里重复播放。
沈星想反应慢上半拍，见到此情此景一时被唬得说不出话，挠了挠头不知怎么应对现下的情况。
“对不起……”林应觉率先低下头，“但我跟星想是认真的。”
“别说了！我不想听！”
周露字字泣血，眼里有泪，几乎是愤恨又咬牙切齿地说道：“你都勾引到另一个男人了，为什么还要来祸害我们家星想啊？你这人怎么这么狠毒！”
“阿姨…那只是朋友。”林应觉明知道周露现在怒火攻心听不进去，却还是忍不住解释，他不想让孟知行也被拖下泥潭，弄得满身脏污。
沈星想站在边上听了半天，狠着心往周露面前一挡，吼着嗓子跟她对堵，“你能不能别管我，我喜欢谁是我自己的事！跟你没关系！”
“没关系？沈星想！到底是谁养你喂你这么多年！”
林应觉心脏快碎成一片片了，他不想因为自己让沈星想跟母亲发生矛盾，忍不住碰了下沈星想的肩膀，小声劝说道：“星想，你别这么说，要不你就先跟你妈回去吧……”
周露瞪着沈星想一字一句地强调，“现在立刻就跟我回去！以后也别再见他了！”
“我不走。”沈星想揽住林应觉，涨红着脸驳斥。
林应觉轻轻从沈星想的怀里挣脱出来，悄悄从旁边抓了抓沈星想的手心，肿着半边脸温言相劝，“还是回去吧。”
沈星想对上林应觉的视线，清楚地看到了他眼里的哀求之意。可他还不想走，他跟周露的抗争还没有获得胜利，他马上就要赢了，他现在非常不希望林应觉阻拦他。
从小，沈星想就在别人的羡慕中长大，生于书香门第，父母又都是高学历的博士，从小受到良好的家教和培养。
但别人不知道的是，在每一个他孤身守家的夜晚，他有多希望忙碌的爸爸妈妈回来陪他。
在他无意间看到楼下篮球场里欢快玩耍的小朋友的时候，他有多不愿意继续做手里一大摞的课外辅导资料，多不想天天与这些冷冰冰的知识打交道。
在别人考试得了满分都有家长夸赞表扬的时候，他有多希望爸爸妈妈能给他一个奖励或者一句表扬。
可是，这些他都没有等到过，一次也没有。
他越来越不想顺着家里的想法完成许多事情，比如按部就班的工作，按部就班的谈恋爱结婚。
他不想学好。
吊儿郎当的，却在林应觉的监督下开始发奋学习，他感觉自己是喜欢林应觉的，于是大胆的告了白，大胆地上前追求。
然而直到现在他才发现，在和周露的对抗的比较里，对林应觉的喜欢似乎并不足够强烈。
至少他现在就希望林应觉把他留下，让周露心梗一段时间，达到他所谓的胜利。
“林老师，”沈星想避开周露的视线，认真地看向林应觉，“你喜欢我吗？”
林应觉为难地看了周露一眼，不忍心耀武扬威惹她过度伤心，只好微不可查地轻点了点头。
“那…你留下我好不好？”
周露的表情已经要控制不住，用力按在胸口的位置，像是心悸得厉害。
林应觉担心得要命，他很怕别人因为他受到伤害，于是立马去推沈星想的胸膛，“你走吧！我们的事情再说好吗？”
沈星想反手握住他的手腕，眉目冷冽，“老师，你认真的吗？”
林应觉顾忌不了那么多，他急得手指尖都微微发抖，完全没有留意到沈星想突然变换的脸色。
“好！”沈星想咬着牙，“我走！”
周露立马跟着追出去，走之前又狠狠剐了林应觉一眼，眼神像冰刀一般，戳出来的伤口又冷又痛。
晚上的时候，林应觉给沈星想打电话，嘟声后挂断，对面无人接听。
林应觉后知后觉地发现，沈星想可能在跟他闹脾气，于是又登上微信，一连发了许多条消息。
无一例外，消息接连石沉大海。
或许是因为周医生在旁边不方便看手机呢。
林应觉猜测，洗澡的时候也心不在焉，挤了满手的泡沫，搓洗到皮肤发皱，滑溜的泡沫才堪堪冲干净。
一直到了开学，林应觉重新忙碌起来，他和沈星想还是没能联系得上，他有去找过，有几次在小区门口徘徊的时候甚至再一次撞见了周露。
她冷冷地看着他，“林先生，你再这样我就要报警了。”
后来，从其他人的口中，林应觉才堪堪得知沈星想辞职后的去向。
不是在屏川，而是另一个城市的一流学校——津口高中，丝毫不比屏川差劲。
沈星想终究还是选了前程。
可林应觉并不能甘心这样结束，他已经决定好全身心献出自己所有的爱，可为什么，又要这样匆匆结束？
他要一个理由。
周五晚上，林应觉窝在沙发上找高铁票，微信蹦出来一条消息。
孟知行：【邻居，睡了吗】
林应觉：【还没有，有事吗】
孟知行：【那就开一下门吧，我确实有事找你】
林应觉放下手机，狐疑地看了一眼门口，已经晚上十点了，还有什么要紧的事找他呢？
孟知行在门外站了几分钟了，因为上一次他夜里突然敲门找林应觉，开门的时候发现他一脸冷汗，看样子可能是被吓着了。
于是这一次再不敢深夜随便敲门了，等了一会，门内传来细微的动静，林应觉脚步轻，声音很小。
孟知行怀里还是抱着板凳，等林应觉开了门，这才抬眼看他，道：“想找你帮忙带带我们板凳，明天我又要出趟远门，路上不方便带他。”孟知行脸上难得地带了几分无奈的神色。
“抱歉啊，”林应觉有心无力，嗫嚅道，“我也要出门。”
板凳嗷呜了一声，肉嘟嘟地蜷在孟知行怀里，手指摸着板凳顺溜的皮毛，“你去哪儿？”
“津市。”林应觉不自在地把视线移开，盯着脚下的门框。
林应觉没有邀请孟知行进家门，孟知行却也没有要进来的意思，两个人就这么站在门口聊，也不怎么令人觉得别扭。
孟知行的手指微妙地停顿了一瞬，“你去津市做什么？”
“有点事要做。”林应觉不欲多说，“你呢？”
孟知行一脸的意味深长，“我也是。”
林应觉讷讷地说：“好巧。”
“那就一起去吧，你买票了吗？”孟知行问。
“还没……”
“正好，我也没买票，一起看看吧？”说着孟知行一脚跨进门，是打算进来长谈的意思，林应觉连忙给他拿了一双拖鞋，“好。”
两人一同坐到沙发上，这下拿手机看票的换成了孟知行，而林应觉乖乖坐在旁边抱着狗，板凳身上暖融融的，像个小暖炉，因为开了空调，所以不觉得热，反倒很是舒服。
孟知行指尖停止滑动，在其中某一列上指着，“10：51这趟吧，可以吗？”
林应觉凑过去看了一眼。
［屏川——津市，g1832，10：51——11：32］
“可以。”
原来从这里到津市还不用一个小时，很近了啊。
林应觉只有两天假，也没打算长待，他就只想见沈星想一面，问清楚他的想法，以及，是不是还在生自己的气……
行李不多，就只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黑色背包，穿得也很朴素，他不讲究穿衣搭配，只粗粗扫过一眼，觉得颜色和谐就穿上了。
已经很久没有出过远门，林应觉走进高铁站，人群就像黑色的泥沼，裹挟着五颜六色的服饰席卷而来。
“饿吗？要不要买点吃的？”
孟知行掩在口罩下的声音闷闷的，有点像一口沉闷的古钟，林应觉再一次触碰到一种熟悉的感觉，但那种感觉就像浮云一样，不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林应觉摇摇头，“不用。”
他再一次回到精神不怎么好的状态里，鼻梁嘴唇被口罩遮住，露出来的地方眼皮沉沉垂着，眉尖轻轻蹙着，像晒蔫的花。
候车的间隙，林应觉忍不住问道：“板凳有找人帮忙带一下吗？”
“嗯，丢我经纪人家里了。”孟知行低头看票，回答得很随意。
“经纪人？”话说跟孟知行认识到现在，他还不了解对方的职业，除了已知的房东以外。
“时间来不及了，我们从三号口进去吧，”孟知行朝他眨了下眼，“下次有机会再跟你说。”
“好。”林应觉应声，跟着往入站口走。
车程短暂，仿佛只是打了一个小盹就到达了目的地，窗外飞速跑过的风景慢慢减速，最后在新的城市停了下来。
“你去哪边？”孟知行问。
林应觉其实还没想好，只好胡乱指了一个位置，“应该是那边……我等下打车过去。”
“好，”孟知行说，“那我跟你就不顺路了，你自己路上小心，到地方了给我发消息报个平安吧。”
林应觉“嗯”了一声，“好，你也是。”
等孟知行走远，林应觉才把手上的提包放到脚边的空地上，打开百度地图进行搜索。
没有直达的公交车，还是打车比较方便。
林应觉站在路边招手，迎来一辆蓝色的出租车，等林应觉坐上车，“去哪儿？”司机问。
“津市高中。”
司机颇为自来熟，“噢，你是新生吧？那个学校厉害的嘞，小伙子不错。”
林应觉羞窘地解释，“我已经参加工作了。”
“看不太出，”司机从反光镜里又看了林应觉一眼，“你长得太显年轻了，看起来就跟十七八岁似的。”
林应觉笑笑，“可能是没吃过什么苦吧。”
话题到此就结束了，司机朗声一笑，“可能吧。”
学校敞亮开阔的大门近在眼前，林应觉生出一种近乡情更怯的错觉，怯意陡生。
“一共三十五。”
“付过去了，您看好。”
“慢走。”
下了车，林应觉仰望着校门口鎏金显眼的校匾半晌，掏出手机再次试探着给沈星想打了一个电话。
出乎意料地，这次竟然打通了，接电话的是一个陌生的女生的声音，“你好？”
“我找沈星想，他在吗？”
“噢，等会啊，”女生把手机拿远了一点，声音小了点，“宝贝！有人找！”
过了一会，声音又突然拉近，林应觉心里酸涩，但还是安静地贴着听筒等待。
“你等等啊，我把手机拿给他。”女生很热切。
“好，谢谢。”
“喂。”沈星想看也没看显示，擦了擦手上的水珠就接了。
“星想，”林应觉问，“你在津市高中吗？”
“林应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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