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风月
“那个人对你很重要吗？”梁川舟问她。
“很重要。”何颜没有任何犹豫地回答。
“如果有机会再见面，你会愿意见他吗？”
“会的，我想问他的名字，然后希望能看清他长什么样，因为当时他一直都带着口罩。”何颜回忆着当时的场景，似是对梁川舟说，也似是自言自语地说道。
梁川舟看着她，回想起当年也是这样一双漂亮的眼睛注视着自己，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惜何颜的手机响了起来，他也就作罢。
是舅舅打来的电话，他告诉何颜，外公的病情已经好转，现在状态平稳，没有什么危险了。
何颜松了一口，心里的大石终于放下，挂了电话，她将这个好消息分享给面前的人。
梁川舟欣慰地笑了起来，他伸手捏了捏何颜的脸，语气颇有几番宠溺的意味：“那你就不用再过多的担心了，今晚应该能睡个好觉。”
大概是幸福来得太突然，何颜没有注意到他态度的变化，只是很开心地晃着他的手臂，语调有些激动：“是的！我昨晚一整晚都没睡，今天白天测绘的时候整个人一不小心，重心不稳就摔倒了，你看我衣服上还都是泥巴。”
说着，何颜将衣摆的一角扯了扯，上面的布料有些磨损，连带着沾了许多黄色的土。
梁川舟替她将污渍拍去，然后看向她，目光坚定：“这次是因为外公住院所以才心情不好，其实这八年你过得也不是那么糟糕的，对吗？所以你应该振作起来，努力寻找生活的意义，然后好好地活下去。”
听着熟悉的对话，何颜一时间不知自己身处何方，这一切都显得那么熟悉，好像是一种既视感一般。她呆呆地看着梁川舟的眼睛，透过路边的灯光，她从他黑色的瞳仁中看见了笑容凝固住的自己。
思绪再次飘回八年前在医院的那晚，这双眼睛，和此刻握着自己的手，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真实到她觉得两个时空好像重叠在了一起。
“我是不是见过你？”何颜认真地看着他，突然问道。
梁川舟愣了一下，他的表情显得很不自然，于是他转头看向了江面，然后又转过来看着何颜。短短几秒，就已经恢复了自若的神情。
“这是什么新的搭讪方式？”他笑着问。
“我是说，八年前，我们是不是在医院见过？”何颜仍是死死地看着他的眼睛，穷追不舍地问道。
“你不会是要说，我是八年前的那个少年吧？”梁川舟努力压制住自己加快的心跳，依旧佯装镇定，满眼含笑地看着眼前人。
何颜盯着他看了数秒，见他仍是一副毫不知情的表情，终于作罢。她退后一步倚靠在栏杆上，语气有些失落：“你的眉眼和他的很像，不过可能是我认错人了吧，哪有那么巧就遇上了呢？”
见她放弃追问，梁川舟本应该是松了一口气，但是他的心里却开心不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情否定了何颜的猜测，但在听到她这句话的瞬间，内心又免不了难过了一阵。
他烦躁地扯了扯自己的领口，又懊恼地抓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这时一道闪电划过，几秒后雷声大作，狂风起，暴雨如注。仅一瞬间，就将两人淋得浑身湿透。
梁川舟急忙抓起何颜的手，往远处的商铺跑去。
大雨磅礴，天空中时不时划过几道闪电。街边的树枝被风吹得上下摇晃，花瓣被雨水打落，散落一地。男人牵着女人在毫无遮蔽的街边奔跑，沥青铺设的路面被他们踏过，落下的雨滴复又溅起，地面上一滩滩的积水被依次荡起涟漪，衬着昏黄的路灯，照映出一对雨中相依的身影。
梁川舟拉着何颜跑到一处已经关了的面包店的门口，宽敞的雨棚替他们抵挡住了来自四面八方的雨。
因为跑得太急，何颜大口地喘着气。她转身看着金属门框上照应出的狼狈不堪的自己，又想到和身边人初次相遇的那天也是这样一场大雨，不禁大笑起来。
被她的笑声感染，梁川舟看向何颜。她的长发已经被全部打湿，软塌塌的几缕散在额前。雨水顺着肩上的黑发滴落在迷人的锁骨上，本就修身的t恤紧紧地贴着，勾勒出了一条曼妙的曲线。若是仔细看，隐约还能看见蓝色衣服后面某件东西的痕迹。
大概是这场大雨来得太急，又或者是刚刚雨中狂奔带来的心跳还未平稳，两人安静地对视许久，突然都不约而同地拥向对方怀里。伴随着雷声轰鸣，一个激烈又缠绵的吻落在了两片交缠的唇间。
又是一道闪电划过天际，一时间天光大亮。电流击穿了远处高楼上的几根避雷针，也似是击中了雨帘后这对不顾一切抵死相拥的恋人。
何颜震动不停的手机打断了两人的甜蜜，她接起电话，钱雨晴焦急的声音传来：“颜颜，你在哪呢？”
何颜简单地解释了一下当下的遭遇，但是当钱雨晴提出要给她送雨伞的时候，她还是委婉地拒绝了。
“我也不知道我在哪里，不过我看这雨应该不会下太久，你就不用专门跑一趟啦。等雨停了，我就直接回去。”
经过再三确认，钱雨晴也不再强求，只是交代了几句注意安全，有事一定联系她，两人便挂断了电话。
梁川舟明知故问：“怎么不让你同事来接？”
何颜将手机放进口袋里，然后踮起脚尖，双手揽着他亲了一口：“我想和你多待一会儿。”
梁川舟嘴角勾起笑意，他伸出手回抱住何颜，伏在她耳侧低低地说：“雨势这么大，你估计要和我在这里待一晚上了。”
何颜挑眉，她往后退了一步：“身份证带了吗？”
梁川舟神色不明地看着她，不等他说话，何颜又解释了一句：“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宾馆。”
入住后，何颜给钱雨晴发去了一条消息，说自己查到旁边有一家宾馆，所以就临时在这住一晚上。毕竟从避雨的地方回到民宿要很长一段路，小县城里也难打到车，所以就不用麻烦跑一趟来接她了。同时让她转告李工和其他同事不用担心自己，并且她明天一早会按时回去上班的。
钱雨晴没有多想，按照何颜的话和同事们说了一声，大家也都不疑有他，各自回房去休息了。
放下手机后，梁川舟从浴室里找到一条毛巾递给她，让她赶紧先擦个头，以免感冒了。
谁知何颜将毛巾一扔，她走进浴室里回头看他：“反正全身都湿了，擦头发也没用啦，还不如直接冲个热水澡来得驱寒。”
梁川舟意会，他装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了一句：“听起来蛮有道理。”
淋浴喷头里源源不断地喷洒出热水，水花从高处而下，尽数落在了玻璃浴门后面的一片白皙肌肤上。狭小的室内一时间热气蒸腾，水蒸气将浴室门前的那一面镜子染上了一层白雾，同时也满满的附在镜子一侧的玻璃浴门上。
何颜的手紧紧扶着那扇门，颤抖中，不知不觉将门上的水雾擦去了一些，但很快又附上了薄薄的一层新雾。
透过朦胧的玻璃，许是因为室内热气太足的缘故，何颜的脸颊染上了一层红晕。她靠着墙，享受地闭上了眼睛。淋浴喷头的水花仍旧不停地落下，许多都溅在了她的脸上。也不知是到底是热水，还是她的汗水，亦或是二者混合，总之热得她时不时伸手替自己擦去脸上的水珠。
洗完澡何颜懒洋洋地躺在床上，任由梁川舟将她湿漉漉的头发吹干。
她撇了一眼窗外，雨还在下，甚至有比之前更猛烈的趋势。她惬意地打了一个哈欠，整个人往温暖的被子里缩了缩。
吹干头发后，梁川舟去烧了一壶水，然后他将热水递给她，看着她全部喝完。
“淋了雨要喝点热水，这样去寒才快。”
何颜抱着他，语调勾人：“我觉得刚刚就很不错啊，出了那么多汗，应该不会生病了。”
梁川舟揉着她的头发，将脸贴了过去，声音轻轻的，像是怕被人听见一般呢喃：“工作任务还那么重，要是真的发烧就麻烦了，我看还是得再发发热，多出点汗才好。”
深夜，雨势不减，反而越下越大，突然一道白光闪过，透过轻薄的窗帘将整间房都照亮。不知是不是受到了惊吓，还是其他的什么缘故，墙上那个身姿曼妙的影子突然一阵颤栗。
紧接着天雷滚滚，轰鸣声不绝于耳，雷声一时间掩盖住了房内的所有声音，电视屏幕上像是无声地放着彩色画面一般，一帧帧地闪着。
过了许久，室外雨声渐小，转而淅淅沥沥地落在房顶。室内一片寂静，电视不知是何时被关掉的，房间里再没有任何声响，唯有床头传来的一阵沉沉呼吸声。
一场风花雪月，一段刻骨铭心。
爱情，于这个春暖花开的季节，于两人此刻柔软的心底，悄然生长，肆意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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