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地老天荒
上了车，梁川舟没有立马开车离开。他只是疲倦地靠在驾驶座上，眉头紧锁着，闭目养神了一会儿。
何颜转身，替他将座椅放平了一些：“累了一天，干脆睡会儿吧，反正也不着急回去的。”
梁川舟把身子向何颜侧了过去，他伸出手，将她的头往自己的肩上靠着。
“没事的，没有那么累。”
“就算身体没那么累，折腾了这么一晚上，估计心里也筋疲力尽了。”
何颜抬手，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抚摸着他紧锁的眉头：“你看你，连闭着眼睛的时候，眉头都是皱起来的，就不要再逞能了。”
梁川舟嘴角上扬，他略微低了低头，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何颜：“你关心我啊？”
何颜撇了他一眼：“怎么给你点阳光就灿烂。”
“原来不是关心我啊？”
梁川舟装作伤心地摇了摇头，然后又坐起身揉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叹着气说道：“我真是好惨一男的，生日差点没过成，女朋友还不在乎我，命苦啊。”
何颜突然想起来什么，她也直起身子来：“说到这个，我忘记和餐厅取消预约了！”
梁川舟也想起来这回事，他和何颜对视几秒，一脸的歉意：“都怪我，今天这个事一闹，我也忘记了。”
“现在怎么办，再去还来得及吗？”何颜问。
“服务生看我们一直不来，肯定已经把位子腾给其他人了。”
想想也是，何颜满脸沮丧地转头看了眼车后座的生日蛋糕。
梁川舟想了会儿，他忽然笑了一下，然后一边启动车子，一边对何颜说道：“我知道去哪里了，我们换个地方过生日。”
“去哪里啊？你真不打算睡会儿？”
梁川舟侧过身替何颜系上了安全带，他将脸贴在何颜的耳边，语气暧昧：“都说了我身体不至于这么累的，在一起这么久了，你还不知道我的体力好不好吗？”
不等何颜反应，他又将她的脸转了过来，趁她一个不注意，凑过去亲了她一下。
车平稳地在路上开着，两人又聊起了今天的那场闹剧。
“那对夫妻就这样接受调解了吗？我担心他们以后还会再来闹事。”何颜说。
“今天他们也道歉了，看样子不会再来的。”
“他们既然能找到你们律所，估计学校那边和被告家里也闹过了吧？”
梁川舟点点头：“据说事情刚发生的时候也去学校闹过，当时两家人坐下来谈过的。不过那时候小女儿还没自杀，所以情况也不至于这么失控。”
“所以是小女儿的自杀激化了矛盾。”
“算是吧，不过万幸那个小女孩被救回来了。”
“哎…其实小孩的这些行为，也有家长平时疏于管教的问题。现在很多孩子，面对矛盾时想到的先是暴力解决，本来事情不大，最后反而酿成大祸。”
“是啊，如果每个人的家长都能好好引导自己孩子的性格养成，那这个世界上就会少了很多悲剧。”
“可是很多家长小时候，也并不是都能受到良好教育的。一代接一代，即使外人再怎么劝，可性格习惯一旦养成，很多时候也改变不了了。”
梁川舟叹了声气，他感慨道：“其实那对夫妻心里也知道有自己教育的问题，但是一时接受不了，也不愿意承认。很多人不想面对自己过错的时候，就会想要找一个替罪羊，以此分担他们心里的愧疚和自责。”
“那现在杨律师的当事人会怎么样呢？”何颜问。
“这就涉及到未成年人犯罪了，不过他毕竟不是故意的，而且当时是原告方的男孩先动的手，他也因此受了点伤，情况算是比较复杂。”
“是挺复杂的。”何颜想着这些，她转头看着外面繁华的大街，忽然陷入了沉默。
梁川舟见她突然不说话：“颜颜，怎么了？”
何颜摇了摇头，对他笑了一下：“没什么，就是在发呆而已。”
看着她落寞的神情，梁川舟的脑海中突然想到了一件多年前的旧事。猜不到此刻何颜心里想的到底是什么，于是他也没有再说话，只是目视前方开着车。
何颜将视线收了回来，她打破沉默说道：“吴迪今天跟我在讨论关于该不该替所谓「坏人」辩护的事情。”
“你怎么说？”
“我知道很多事情并不是非黑即白，我也知道这是法律保障下，每个人都有的尊严和权利。所谓律师选择替他们辩护，以及法官根据真实情况，酌情采取减刑，大家也只是各司其职，在维护这个社会的秩序罢了。所以我能理解吴迪的无奈和不满，但是我也能理解受害者家属的愤怒和绝望。”
“我知道的。”
“我不支持任何违法的行为，也觉得人应该要理智一些。但是只要是人，就会有七情六欲、爱恨嗔痴。所以啊，很多事情，道理人人都懂。但是真要去接受，也不是每个人都能马上做到的，得给一些时间。”
梁川舟听着何颜的这番话，愈发确定她刚刚发呆的时候在想的是什么。此刻他的心里像是被石头压得喘不过气一般，双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方向盘。
之后两人一直静默无话，何颜觉察出他情绪的异样，以为是自己说了太多让他感到有压力的话。于是她换了个话题，想要使气氛变得轻松一些。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呀？有什么秘密基地吗？”
梁川舟看着她好奇的样子，笑了一下：“到了你就知道了。”
何颜装作害怕的样子，双手环抱在胸前：“你不会要把我荒野抛尸吧？”
梁川舟腾出手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脑子烧坏了？我看你被害妄想症越来越严重。”
何颜撇撇嘴：“不要一直敲我的脑袋！要是真的傻了怎么办！”
“那我养你一辈子。”
“哼，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四周的建筑越来越低矮，车慢慢开到了一个环山公路上，然后在一块空地上停了下来。
梁川舟先下了车，然后他走到何颜在的副驾驶座一侧，拉开车门：“下车吧。”
下了车，何颜环顾了一下四周。右侧是一片山林，面前空空荡荡的，只有几盏路灯亮着。
“放心，我不会把你置于危险之地的，前面是一个观景台，可以看到海城的夜景。”
说着，梁川舟牵着何颜往前走。转过了一个弯，一片绝美景象出现在眼前。
远处灯火辉煌，霓虹闪烁，明亮的灯光照亮了夜空。桥上来来往往的车辆川流不息，逐渐排成了长龙。城市公园里还在上演着灯光秀，从山间看去，彩色的远光灯交相呼应，不停在夜空中闪动。
“美吗？”
梁川舟从身后抱住何颜，宽厚结实的胸膛贴着她的后背，拥抱间，感受着她的体温。
“美。”何颜扶着石头栏杆，静静地望着这座不夜城。
梁川舟伸手指了指一个方向：“这是我们的家。”
然后他又指了指另一个方向：“那里也是。”
“我们的家。”何颜重复着他这句话。
“嗯，我们的家。”梁川舟亲了亲她的耳垂，将她搂紧在怀里。
“你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何颜问他。
“大一的时候跟同学跨年，半夜爬上来过。”
“该不会是和初恋女友吧？”何颜转身，背靠栏杆看着他。
“大一那时候都还没恋爱，哪来的女朋友。”梁川舟揽着她的腰，没好气地捏了捏她的鼻子。
何颜皱起眉头哼了一声。
“真没有，我大一的时候，妥妥的单身狗一只。而且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不值得你吃醋。”
“我没吃醋，就是好奇问一下。”何颜白了他一眼。
“那是我错怪我们颜颜了，小的给您赔不是。”梁川舟笑着，将她往自己怀里压了过来，宠溺地亲了一下。
何颜推开他：“少占我便宜。”
梁川舟不依，又将脸凑了过去，趁她不注意，在她脸颊上又亲了一下。
两个人就这样你来我往的一番拉扯，逗得何颜开怀大笑起来。
看着她的笑容，梁川舟目光沉沉，他揽着何颜的脖子，另一手轻揉地抚摸着她的脸：“你好美。”
对上这双神情的眼睛，何颜的心头微微一颤。她踮起脚尖，双手环着他的腰，送上了一个缱绻的吻。
远处万家灯火，山间夜风轻拂。恍惚间，好似到了天荒地老。
回到车上，何颜将放在车后座的蛋糕拿了过来。虽然蛋糕的边缘已经被撞得不成模样，但是好在面上的那句生日快乐还完好无损。
何颜拿出一根蜡烛插在蛋糕上，然后用打火机点燃。
“梁川舟，生日快乐。”
梁川舟含笑看着她，然后闭上眼许了一个愿望。
从车窗外看去，狭小的空间里，火光照亮了两人的脸。何颜与梁川舟相对而坐，安静又美好。
待他吹灭蜡烛，何颜问梁川舟：“许了什么愿望？”
梁川舟笑得一脸神秘：“说出来就不灵了。”
“切，不说就不说。”
车开回去的路上，他回想起刚刚许下的愿望，不自觉心中无限温柔。
神明保佑，我这一生能有幸伴何颜左右，看细水长流，得长厢厮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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