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糕点
戚青禾目光灼灼，铜镜之中映照出她冷然的面孔。
其实没有人知道，她很害怕，她时常梦到姚遗梦死时的场景，梦到她也在这大宅院里被算计的像姚遗梦一般死于非命。
是人都惧怕死亡，而一个死过一次的人更怕。
她已经死过一次了，谁知道，还有没有第二次机会？她不敢赌，也不想赌。
所以她必须要活下去。
梳洗完以后，身上那种强烈的不适感才消退一些。
因为起得早，所以青禾这具柔弱的身子早早的就乏了。
她暗自发誓自己一定要好好调理调理身子，免得落得个早早病死的下场，那现在所做的一切就都是白白用功。
站起身，疲倦的挥了挥手，“陈妈妈，把窗子关了吧，我想小睡一会儿。”
小姑娘贪睡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陈妈妈将窗子关好，又去帮她掖了掖被角，这才放心的轻轻关了门离开。
除了红玲和绿玲，其余丫鬟领了鞭笞都已经回来了，拿扫把都直不起腰。
但是她们却没有任何怨言，甚至满心感激，如果不是二姑娘，恐怕等着她们的就是人伢婆。
那可比现在要苦了去了。
陈妈妈放眼环视一圈，点了两个年龄小些的丫鬟。
两个小丫鬟还在发着颤，生怕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连小脸都不敢抬。
“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
“回妈妈，我们还、还没有名字。”
“二姑娘身边还没有人伺候，你们两个年纪小，就由你们去伺候二姑娘的起居吧。”
两个小丫鬟受宠若惊。
陈妈妈本想为她们取个名字，转念又摇了摇头，决定还是交给禾姐自己来。
她又不放心的叮嘱一番：“切记，伺候姑娘定要仔细，尽量多讨姑娘开心，否则，仔细你们的皮。”
“谢谢陈妈妈，我们记住了。”
……
待青禾小睡完后，瞧见自己屋里竟然多了两个殷勤的小丫鬟。
两个小丫鬟瞧着水嫩，年龄应该都不大，在十一二左右。
一个身着鹅黄褙子，好似娇嫩的花骨朵儿，一个身着淡青褙子，清新扑人。
青禾心道，要是她是个男人，左右一定要把这两个小丫鬟收为通房，今儿去这屋，明儿去那屋，做梦都能笑醒。
可惜她不仅是个女的，还是个五岁的奶娃娃。
鹅黄褙子的小丫鬟拎着一件粉紫色的里衣，要上前来给她穿衣：“姑娘可喜欢这个？这个颜色小姑娘都喜欢。”
青禾瞧见那粉色便头疼，前世自己那小白花妹妹倒是个粉控，可惜她不是。
她的衣服非黑即白，就像她人一般。
“不了，还穿今早那一件。”
“好嘞。”
“你们两个是陈妈妈安排来的？可有名字？”青禾一边配合的伸出手，一边问。
“还没有名字呢！陈妈妈说，叫姑娘给我们二人取。”小丫鬟不光长得嫩，就连声音也好听的出奇，如清泉流水一般泠泠作响。
青禾心情颇为不错，瞧着两个小丫鬟水嫩的模样，黄衣服的赐名意环，青衣赐名茵霏。
被困精神病院数十年，她也没什么文化，图的也就是个好听。
两个小丫鬟得了名字，快要喜极而泣，立即给青禾磕了几个头。
做丫鬟的，能得个名字，已经是莫大的恩赏了。
穿戴好以后，陈妈妈带着丫鬟将小厨房刚做好的吃的端了上来。
青禾光闻着那味，勾的胃里的馋虫就已经急不可耐了。
自姚遗梦去了之后，她的伙食大打折扣，府里的丫鬟向来是见风使舵、爬高踩底的。
见她不受宠，又年龄小好糊弄，送来的吃的是一日比一日随便。
如今这院里的事情被传开了，大家都知道二爷还是在意这个嫡女了，自然又生了攀附之心。
对此，青禾乐见其成。
毕竟，能打败她的，只有美食。
葵花斩肉、松鼠桂鱼、一品糕、桂花茶饼……
青禾迫不及待的坐上桌子，伸出手就准备拿盘子里的糕点，一个没注意，伸出的小肉手被不轻不重的打了一下。
她登时缩回手，有些恼火的抬头一看，却发现原来陈妈妈身边多了一个人。
此人身着黛紫色外衣，年龄瞧着与陈妈妈相仿，却比陈妈妈稍微丰腴上那么一些。
“二姑娘，用膳需不紧不慢，不可直接上手去拿。”那张让她不喜的脸上维持着生硬的神情，一板一眼道。
见青禾不悦，陈妈妈出来打圆场：“这是二爷为姑娘请的教引嬷嬷，路嬷嬷是来教导姑娘的日常饮食、言语、行步、礼节等事宜的。”
青禾顿时凝住了，光听一听，她就觉得一个脑袋两个大。
想不到讨好戚长峰还有这等坏处，要是她提前知晓，定然换一个人。
就此，青禾每日的好心情因为来了个引教嬷嬷，从此少了大半。
好在这路嬷嬷也并非一步不离的跟着她，就比如说现在，同她说了一些作为嫡女该如何用膳才更显的有嫡女风范气度以后，便离开了。
事后戚青禾才知道，这个路嬷嬷身份并不简单，乃是戚长峰专门拜托戚大爷从皇宫里请来的，日常都在五姑娘戚宝儿的院子里。
这事光听听就好笑，一个从皇宫里请来的引教嬷嬷不去教年长的嫡女，反而被安排去教年仅四岁的庶女戚宝儿。
可见这戚长峰是有多么的宠妾灭妻，这姚遗梦能被一个小妾害死，那也不足为奇了。
于是，陈妈妈眼瞅着路嬷嬷人还没跨出院子，自家姑娘手就已经上到盘子里了，顿时扶额哀叹。
也不知道姑娘这脾气性格是随了谁，夫人做姑娘时，分明知礼守礼，无可挑剔。
青禾吃的畅快，把路嬷嬷刚教的饭吃七分饱抛到了脑后。
眼瞅着一桌子菜，就留了四个糕点，还分给俩小丫鬟各一个。
青禾嘴里又衔了一个，将剩下的一个递给陈妈妈。
陈妈妈从未这般越矩过，连忙摆手：“奴婢不吃……”
“不是给你吃的，我的意思是，打包起来，送到爹爹那里。”小姑娘一本正经的如是说道。
“啊？姑娘，这……”这，咱们府上应该还没有穷到吃不起饭的地步吧？
小姑娘想了想，把糕点收过来，用油纸自己像模像样的打成了一个小包裹的模样。
看了几遍，觉得满意了，这才重新递给陈妈妈：“诺，这样送去。”
“……”
陈妈妈拿着糕点仿佛拿了什么烫手的山芋一般，是丢也丢不得，送也送不得。
小姑娘不高兴了：“还站着干什么啊？”
陈妈妈踌躇不决，还是问道：“姑娘，奴婢不明白您这是什么意思……？若是姑娘要讨好二爷，可以叫咱院子里的小厨房做上一份精细的糕点送过去，这……送一个是什么意思？”
清锦院里原是有一个小厨房，是姚遗梦专门为病弱的女儿准备的。
可是随着姚遗梦去了，那些捞不到油水的厨子大部分也去了别的院子。
青禾细细把玩着手里的糕点笑笑，与她小小的手相比，这糕点倒是显得有些蠢了。
“若是做一份精细的送过去，岂能显出咱们如今是有多落魄？又岂能让爹爹知晓我对他的敬爱？就连吃到个糕点，都要与他分享一番。”
这事放在她人身上，会显得心机、虚伪，但放在一个五岁的奶娃娃身上，却显得真心十足。
陈妈妈不语，小姑娘说的一点都没错，可这般算计……也是，不算计如何能够得到二爷的欢心呢？
于是，她便听从青禾的话，老老实实的将那糕点送了过去。
正在书房处理公务的戚长峰猝不及防的收到了一枚小小的糕点，整个人都楞住了。
他仔细摩挲着，透过这糕点仿佛能够看出那单纯的小姑娘满心欢喜的留一个同他分享的模样。
那种被记挂在心里的感觉，没有几个父亲能够不喜欢。
舒心完，他又觉得愧疚，到底是过得有多差，竟然让那小姑娘只能眼巴巴的剩了一个糕点同他分享。
想到这，他突然想到了引教嬷嬷的事情，叫来管事问道：“路嬷嬷可已经去了二姑娘的院子里了？”
“回二爷，已经去了，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路嬷嬷教完饭桌之仪，便回五姑娘屋子里了。”管事还一心以为二爷现在还满心都在赵姨娘母女身上，以为这是他乐见其成的。
可谁知，下一秒，戚长峰就飞起一脚踹在他的肩上：“反了！！”
“我不是安排她去禾姐屋里伺候？她还跑五姑娘院里做什么？好歹也是宫里来的嬷嬷，竟然也这般嫡庶不分？日后如何能够教导好孩子们？！”
管事吓得连忙跪下来：“是是！奴才现在就去跟路嬷嬷交代清楚！”
“不必了，把她的俸银结了，让她回去告老还乡吧！”戚长峰冷哼一声，说道。
管事有些迟疑问：“那、那还给小姐们寻新的引教嬷嬷吗？”
考虑到很快就要举家迁往上京，戚长峰抿唇拒绝：“不必了，这马上就要迁去上京了，到时候什么样的引教嬷嬷没有，还非要这一个不懂规矩的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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