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一个偏远的连公立的福利院都需要走很久的路才能到的地方，会是什么样子？
刘寐没有出生在这种地方，但是他为了给导师搜集资料，却是去过很多这样的地方。
在那些传统闭塞到可以说是愚昧的地方，人与人之间是不平等的，每个人在出生之后就会传承一样从自己的先辈那里继承到自己这个时间段应该做的事情。因为每个人的性别、家庭、辈分、年龄各有不同，这些要求也有所差异。
而对于一个普通的未婚女性来说，这些人最看重的往往只有一件事——贞洁。
刘寐头几次去采风的时候，见到那些在夏天都捂得严严实实连脖子都不敢露出一丝的女孩时还会好奇地问问带队的师兄师姐。等到后来，哪怕是听说村里刚有人或主动或被动的投了湖沉了井都只是默默叹息一声了。
他自认为是个自私又实际的人，从来不自寻烦恼地去想活在这样的世界里会是什么样的感受。但是他现在却控制不了自己的念头，把自己曾经看过的、听过的那些悲惨的人生和眼前这个活生生的人联系起来。
“我妈是个要强的人，她不许我在外面哭，遇到什么事情她带我去讲道理。”野狗语气中带着怀念，“有时候遇上不讲理的，就只能打架，我们两个加起来也打不过人家，她就上牙咬，我也跟着咬。那些人就叫她‘疯狗女人’，我就是‘野狗崽子’。”
按照正常来讲，刘寐是应该安慰她几句的，但是他越听越觉得不对劲，明明是追忆过往的痛苦经历，怎么……狗姐说话这语气却是透着一股子炫耀和得意劲儿呢？
显然，这并不是刘寐的错觉，因为野狗紧接着又说道：“我妈跟我说那些人骂你其实就是怕你，他们越是要怕，你就越是要凶。不然你不凶了别人也不会说你好，只会加倍的欺负你。”
刘寐人都要听傻了……不是，这剧本怎么跟他预想的完全不同呢？
他原本以为是一个未婚女性带着一个莫名其妙就认定了她的孩子，两人在穷乡僻壤忍受着流言蜚语和无处不在的霸凌欺压，只能相互取暖艰难度日……但是怎么狗姐这个当事人越说越像是“时势造英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呢？看狗姐这样子也不像是留下了什么童年阴影，反而像是很骄傲被人骂成“狗崽子”——结合狗姐的代号来看，这可能性真的很高了。
他不由得对这位尚未谋面的岳母大人肃然起敬，是个狠人！
“后来我长大了，就参了军，把我妈也从那个小地方接到大城市来了。我以为以后的日子就会好了，但是没想到，”野狗说到这里，语气终于有了一点刘寐以为最开始时候就会出现的低落了，“我妈吃苦受累习惯了，有不舒服也不跟我说，等到查出来的时候，已经病得很严重了。”
“阿姨得的是什么病？”刘寐问。
野狗说了一个名字很长的刘寐听都没有听过的病症：“这是个罕见病，如果我妈还留在老家的话，这个病都查不出来。”
刘寐了然，怪不得这么花钱。
“你说的那些疾病贷款，我最开始的时候都去申请过，甚至为了贷款更顺利的批复下来，还去做了器官配型。”野狗大概是已经憋闷许久了，今天的话出奇地多，“但是我在配型库里的信息，让我血缘上的亲人找到了我。”
“现在让你这么困扰的那些人？”
野狗点头：“他们说我是被家里的保镖偷出来想要勒索钱财才丢了的，想要让我认祖归宗。作为交换，他们会出我妈治疗的费用，而我则要服从他们的安排退伍回家。”
刘寐安抚地拍了拍野狗的肩，问：“这件事妈妈知道吗？”
“她知道，那些人两边都找了。”野狗说到这里笑了下，很是骄傲的样子，“我妈直接把他们骂出病房了。”
“……”刘寐肃然起敬，这还生着病呢都这么强的战斗力，“妈妈真是女中豪杰。”
——也就是他狗姐人比较实在，这要是放赵佑佑在这里，必然来一句“你少乱认妈”。
刘寐说完之后也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太明显了，于是连忙问：“然后呢？又发生了什么事？你的贷款申请失败了？”
野狗点点头：“所有我能申请的贷款，我都试过了，没有成功的。如果不是那个时候恰好赶上守卫军选拔，只要入选就能有一笔奖金，估计我走投无路之下，可能真的就答应了。”
“现在他们又来找你了？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野狗看一眼刘寐：“他们知道巨树的消息了，也知道避难所在修建了。他们同时给了赵佑佑两份文件，一份是退伍特殊申请，一份是我妈妈的避难人员资格审批。”
刘寐有点茫然，他进入守卫军时间还是短，一时之间并不能明白后面那份文件的意义。
野狗解释道：“巨树那边的避难所修建完毕之后，会率先迁移一部分科研技术人员进去，其余各行各业会择优发放避难资格。有巨树在，周围不会有结合生物危害人类，而驻守在那边的守卫军小队也能保证那里不被野生的结合者或者其他人威胁。正常来讲，我妈这样年纪大了又没有特殊才能的人，是选不上的。”
刘寐回忆了下自己见过的各种资料，懂了。对于普通人来说，面对结合生物或者兰德，真的是完全没有反抗的能力。而在避难所居住的人则根本不用担心这个问题，因为他们都遇不上。
但是他觉得对于性格如此洒脱的野狗母女来说，这应该不算是问题。
“除此之外，还有我妈最近的检查报告……她最近的身体情况不太好。”野狗语气沮丧，“医生建议把她转到更专业、收费也更贵的医院接受治疗。”
“只靠你在守卫军的收入没有办法支撑治疗了吗？”刘寐问。
她点了点头。
“所以现在问题只是在于后续的治疗费用吧？”刘寐松了一口气，这情况比他预想的要简单许多，“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有办法解决。”
野狗用眼神表达疑问。
“嗯……现在问题的难点在于你原本应该可以申请到的那些贷款都□□预了审批结果，导致只能依靠目前工作收入缴纳费用的你无法负担接下来的治疗花销。”刘寐信心满满地说，“这时候只要绕过正常的申请流程就好了啊，可以试一试以个人名义的捐助或者募款。”
“她不会同意的。”野狗很确定地说，“她觉得这种事情像是乞丐。”
“这是什么食古不化的旧思想。”刘寐小声嘟囔了一句，然后叹气，“幸好不是真的准备让你去募捐……”
野狗听到了，但是她假装自己没有听见搭档的小声抱怨。
刘寐抱怨完就抬起了头，他清了清嗓子说：“之前我也说过了，秦……我是说法师家里是很有钱的嘛，他家的每个成员都要定期的支出一笔款项用作慈善。我们完全可以用慈善作为名头，由他个人对你进行直接捐款。我打听过了，这种因疾病而出现的捐款是受到法律保护的，想要做手脚干预很困难。你如果不想接受他的馈赠的话，可以和他签署还款协议，只要利率在法律规定范围内就可以了。”
野狗听得有点懵：“还可以这么做吗？”
“问过法师那个专业人士了，他说现行法律是允许的，他本人也愿意帮忙。”刘寐有些得意的翘鼻子，“而且他家有各种团队，绝大部分的手续流程都可以加急办理。”
野狗看着他，心跳有些快。
刘寐说着，掰着手指开始数这笔款项多久可以到野狗手里，他自己念念叨叨地说了一堆野狗听不明白的专业名词，最后做出总结：“——也就是说，按照这个流程，不出一个星期事情就可以解决了！”
他邀功一样看向有些呆愣的野狗：“狗姐，你有没有开心一点？”
——回答他的是一个突如其来的拥抱。
刘寐本来就比野狗矮不少，他的骨架又比较小，此刻被野狗完全抱在怀里，他只能艰难地露出来一个脑袋，人还有点傻：“狗姐？”
“我现在很开心。”野狗闷闷的声音传来，“谢谢你，概率。”
“没没没什么……”刘寐的脸上一阵发热，说话也不利索了，“我们、我们是搭档，帮忙是……应该的……”
他的身体还在宕机状态，但是他的灵魂已经在奔跑吼叫胡乱发疯——
我我我……我被狗姐抱了！！！
狗姐主动抱我了！！！
虽然是感谢性质的拥抱，但是这是妹妹恋爱路上的里程碑！！！
狗姐有没有对我印象更好一点！！！
假期的时候要不要一起去探望妈妈！！！
她会答应的吧——会答应的吧——我要不要准备探病的礼物……
野狗把刘寐抱得更紧了些：“谢谢你，搭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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