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明光皎皎
风禾此时的一抹笑，像是扎在了姬怀瑜身上的一把刀，亦是神女滴落在心头的一滴泪，是比这皎月更璨然的光。
“风禾……别打了！风禾别打了！你跟他走吧！”风禾屡屡挨打，楚潇翎更是不客气的将风禾无情地踢倒在地，风禾虽能顽强爬起但眼见着不断挣扎更加痛苦。,姬怀瑜浑身颤抖，想到了那个骇人的昼夜，无数护卫死士渐渐倒下死在他的面前，尸体铺就成毯，最终就连从小相伴的老奴都被趁虚而入的强盗打死。他们个个死前，都像风禾此时一样，深受重伤但依旧不知道因什么而拼着。姬怀瑜不能理解。面对眼前的场面，他此生都不想要理解了。
眼前，银器本就不坚，寒冬凛凛的冬日银剑更是不堪受力，楚潇翎深知此事，曾与风禾相处十几年，他的确知道风家的许多秘密，比如：风禾从未真正杀过人，她的武功仅仅是修仙问道的花架子而已。
剑尖相撞风禾手中剑摧折崩裂，断刃擦过风禾左脸继而又划破她的耳，一声脆响传来这断刀才落在了地上。
风禾再一次被楚潇翎一脚退落飞至几丈外小皇帝的身边。姬怀瑜害怕极了，风禾脸上的血顺着脖颈往下流，耳廓露出骨白色。
“够了！你打不过他的！他手段狠辣杀人不眨眼！你跟他回去！那个老狐狸最多让你进天鉴司理事！不会再受伤更不会死！”姬怀瑜红了眼，风禾是恩人，更是除了母亲之外第一个让他担心不舍的人，若是固有一死，他也绝不想拉她一起！
“不！他们这群道貌岸然的真小人！不都是为了这凤星命格吗！为了将我囚在后位上！每日替他们算命！改命！你还太小！你岂会懂他们的心有多脏……”风禾摇晃起身，像是在对他说亦像是在对自己说，女子铁骨铮铮：“与其被龌龊之人玷污！我宁清白至死！”
许是为了应景，夜空落起白羽。雪花落在风禾伤处化作血水。
“啪啪啪”空旷之中，传来极为突兀的拍手声。
“师妹好志气！不愧是得了师父的真传！不光要此生不嫁，竟然还要和仇人之子，一个都能当儿子了的小孩厮混！当真是师父最引以为傲的孩子啊！幸好他老人家死的早！哈哈哈哈……”楚潇翎大笑不止，不顾多年师门情谊，他继续道：“师父泉下有知，棺材板怕是都要盖不住了！师妹是打算将人给气活过来啊！”
风禾美眸一沉，断刃再次袭去。楚潇翎轻笑，完全就没把风禾放在心上。不过就是手心里的宝珠而已！长得再漂亮，随手一捏也还是会碎掉。
几招过后，楚潇翎轻而易举的将剑尖抵在了风禾肩口。但风禾的断刃稍短，如何也伤害不到楚潇翎。
鹅毛大雪有些迷眼，在众人头上积了厚厚一层。风禾未再上前，任由剑尖抵着自己，看着这风雪，风禾轻轻地笑出了声。
楚潇翎不明白她有什么好笑，反而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楚潇翎！哈哈哈哈哈，十二年前，我们就该死了。”
楚潇翎瞳孔骤然缩小！风禾一张受伤后有些骇人血色面庞猛然放大。自己手中的利剑依然是穿透了她！断刃如刀！疼痛从脖颈一直到胸腹剧烈地叫嚣起来！她是这的要拉他一起死！
“你！你！你竟然！”楚潇翎有些窒息，纵然心有不甘还是无力倒下，旁边的人围拢上来，根本也顾不得这女人，反正这女人也是死定了，到时不愁抓不住小皇帝。
风禾强撑着，一把拉起小皇帝就跑到了小岔路里。
姬怀瑜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楚潇翎不会追来了！你拿上……”风禾屏住呼吸，一把将穿肩而过的猛铁长剑拔出，带出了一地的鲜血。“拿上……楚，楚潇翎的剑！你自己跑吧！”风禾疼的说不出完整的话，咬着牙才坚持将这话说完。
“我不走！没有你，这世上也没有我的容身之所啊！”姬怀瑜的手始终不曾放开。这一次他绝不再跑。
“小屁孩！你可不用感动，我师兄本就想要杀我。我可不是为了你才受伤的。”风禾的声音越来越轻了。眼见就有些撑不下去。
“我！我也不是为了你！你是凤命！你得嫁给我！我才能夺回帝位！”姬怀瑜扯着风禾就要一起跑。
风禾动也未动，轻笑：“骗谁呢？”
“你啊！”姬怀瑜想也未想，直接回答。正中圈套。立刻又反应过来，有些生气道：“这个时候你还开玩笑！”
不过，余光之中少年看到了干草和柴堆。“你包袱里有火折子！”姬怀瑜二话不说，摘下包袱就拿出了火折子。将包袱迅速背好，问风禾道：“出城的路在哪！”
“那边。”风禾指了指小路尽头，远离追兵的方向。
姬怀瑜反应很快，将草堆踢倒，露出内层干草，但风雪交织，火折子很快就灭了。试了几次，姬怀瑜急的都要哭了。
“你过来些。”风禾看不下去了，唤姬怀瑜上前，轻轻环住了他，两人之间形成了一块隔风的屏障。又试了两次这才点燃了火折子，引燃了干草柴火。
姬怀瑜眼神清澈无比，喜意难掩。他兴奋的大声疾呼：“走水了！走水了！救命啊！”姬怀瑜手拿几根燃烧的枯枝，向路过的院墙里面扔去。风禾起初不能理解，不过渐渐身后院落灰烟升起，人声开始鼎沸起来。她算是明白过来，这小屁孩也没有那么笨！
守城官兵也被引走救火，小路尽头拐角另一端不远处就是城门了。眼见着曙光正在眼前，姬怀瑜气喘吁吁的，捂着胸口骄傲的问：“信朕！是不是对了！朕是可以保护你的男人！”
“小屁孩……”风禾扑哧一声忍不住笑了出来。“还是等彻底逃出去再邀功吧！”
眼看就要逃出生天，风禾也尽量打起了全部的精神。如果能跟这小屁孩一起活下来，或许也挺好的。
然而，天有绝人之路。
楚潇翎带来的护卫，很快追了上来。
风禾心中一沉，看来，这生辰真真成了忌日了。
“姬怀瑜！今日是我生辰，我送你一个礼物！”风禾断剑砍断了城门落下的铁锁。断刃又嘣的一声断掉了一段。
风禾拼尽力气，将城门推开一道一人宽的缝，一脚将他踹了出去。“姬怀瑜！我就当你是要诚心求娶了！我先去奈何桥上等你，下辈子一起长大，给你这个机会！”
“风禾！你这疯女人！给朕开门！”风禾倚靠着关闭的城门，任姬怀瑜怎么锤打都不开任何缝隙。尽管他是个男孩，但也只有十二岁，身形就像普通的成年女子一样，更是没什么力气的。
“风姑娘！还是不要执迷了！交出逆贼！您自然就是尊贵的皇后了！我们十几位将士也怕伤了皇后的凤体呀！”为首的人哪里是在劝降！这分明就是威胁！
“若是姑娘不肯，不如兄弟们活捉了这老女人！咱们也都试试这皇帝都是怎么享受的！这凤命女子究竟有多舒服阿！”一群男人渐渐逼上前来。
只听城门不停被拍打，小皇帝此生第一次学会了骂人：“放你娘的屁！都给朕滚开！”
这群人听见哄堂大笑，为首的人嘲笑道：“这唯一的女命师真是厉害，两天的功夫就拿下这小皇帝的心了！好手段！好活计！好功夫啊！”
风禾突然苦笑起来，几声之后又转为嘲笑，只是不知她在笑谁。
“姬怀瑜！你要是不肯走！待会就跟我一起死！或者！替他们收尸！”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男人是讥笑连连，这的确算的上是最大的笑话了！十几名精锐若是能被一个受了伤的弱女子打败，那么这些人的确没什么颜面苟活于世了！
笑声还未完全止歇，兵刃磕碰在一处的清脆声响就传来，小皇帝不停的用身子冲撞着重门，一次，再一次。
门内终于没有了声音。寂静的可以听见落雪。
“风禾！风禾！”这次拼了全力，城门推开了一些缝隙，只见得风禾背对着城门，跪在地面，手中一把断剑，背后血红的一道刀伤鲜血散发着热烟。红衣厉鬼也不过如此。
姬怀瑜急了，拼劲了全力城门擦着身子挤了进去。
“风禾！风禾！”姬怀瑜急的跌在风禾身边，他不敢碰触她，但只想要立刻知道她还活着。
“别……吵……”
“我不吵！我不吵！咱们走吧！我背着你！”姬怀瑜涕泗成河，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
“你听我说。”风禾的声音极小，待姬怀瑜靠到近前才继续说：“你拿着我的断剑，从城门出去想法寻到洛渡河，顺着河南下。到洛城，找城主洛经翌，他是我舅父。你就说，你是我唯一的弟弟。洛家势力遍布各洲，应当可以保住你……”
“你胡扯什么！我要带你一起去！”
“到底是小屁孩……怎么还不明白。我活着是到不了洛城了……你可以待我死后一把火烧了，把灰带到那去……”风禾实在是没有了力气，将断剑扔在了面前，眼前一黑，一头栽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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