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酒别离
微风不燥，杏花飘香。
正午时分，庭院树下，石刻桌椅，枝叶摇影。
一老一少对坐，老的在喝酒，和着一碟炒花生，喝得是有滋有味。少的在喝茶，抿嘴微品，眉目低垂，别有雅趣。
“老头，你快要死了，而我，也要走了”蓝庭不急不躁的说这话的时候依旧是在喝茶，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若是平常人必然被骂道养不熟的白眼狼真个没心没肺，而对于蓝庭来说就好像是杯中的茶水洒了，不过再斟一杯那么正常不过。
而对于照顾了蓝庭十年的老酒鬼来说，因为熟悉，因为了解，所以习惯，习惯了蓝庭的性格，那是真正冰冷的心。
人的心当然也可以冷冰冰的，但是他的冰冷，不像人。
从十年前，那一开始，他就知道。
但是老酒鬼举着酒杯的手还是一顿，已经有些浑浊的双眼低头看向飘落在地上的枯枝落叶。
“去吧”老酒鬼的声音有些嘶哑，带了些常年喝酒的涩音。
“外面的天比这大，去做你想做的”老酒鬼抬头看着蓝庭，蓝庭亦对视。
“但是，你要记住，我这一生从不做违心之事。你，也不能！”老酒鬼的话语响亮，在这小小的庭院里回荡。老朽、老朽，但是一股凛然的杀气从老酒鬼身上散发，似能见到战场杀伐，血溅刀兵。
蓝庭看着老酒鬼苍老的面孔，感觉好像风停了，天地寂静，唯有头上的杏花树叶悠悠飘落......
“好”
......
蓝庭走在离镇子数里之外的小路上，赤栏镇本就在深山之中，周围出入只有这陡峭的山路。山路崎岖，有些甚至在半壁悬崖之上，不过是勉强能过一人的小道，稍有不慎，掉落悬崖，不死也半残。
蓝庭步履平稳，不急不躁。身着青色劲衣，背着一个包袱，包袱里只装着五色灵峰鼎。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了，甚至没带钱财和吃食。
赤栏镇子中央小流的赤栏桥上，桥为榆木制，十三道栏，雕刻云纹，以红漆。
桥上老酒鬼倚着栏杆喝酒，周围围着数人，皆对着老酒鬼数落。
“小灵子才几岁？你就放他到外面乱跑，哎呀，你老糊涂了嘛？”薛老头满脸通红，气的脖子都粗了一圈，对着老酒鬼就是一顿质问。
“是啊，老兵执，这现在外面世道这么乱，小灵子那么小,这万一...”灰狗子无奈地说，有些埋怨，但是却不敢对老酒鬼生气。
“老瞿啊，唉，小灵子虽然很聪明。但是也不该说到外面就到外面闯荡，这几年，世道乱啊，隔壁黄山村，出去了好几个人，没一个回来”薛老婆子跟在薛老头后面一阵唉声叹气，拿着手帕擦着脸上的眼泪。
这么多年，一个年轻是粗大汉，老了是酒鬼的人怎么可能把蓝庭养得这么好，还不是镇子里各种帮衬。说是吃百家饭也不为过，尤其是薛老头一家都直接把蓝庭当作孙子看了，现在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老酒鬼低头不语，只顾喝酒。
薛老头那个气啊。
“不行，我得马上去找，可不能让孩子出去遭罪”薛老头双手一拍，现在不是计较生气的时候。“老婆子，你去召集镇子的各家，去通往山外的路上找”
“哎，我这就去”薛老婆子一应，就要去敲响祖庙的大钟召集众人。
“我也去”灰狗子附和。
“不用去了，我老是老了，但还没做过糊涂事”老酒鬼出声阻止，看向几人。
“你不糊涂？你不糊涂你能让十几岁孩子乱跑。他说走就走，你不拦着还同意。你啊，老了，脑子不灵光了”薛老头子唾沫星子乱飞。
老酒鬼仰头喝了口酒，不急不躁。
“这孩子...可不一般啊，也许能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老酒鬼悠悠说道。“但是啊，我也见不到啰”
老酒鬼晃悠悠地走下桥，走过青石路，向着蓝庭山脚走去.....
薛老头看着老酒鬼被夕阳拉长的背影，像是一把锋利的宝剑在千争万战之后终于尘封。
“算了，小灵子有自己的造化”薛老头说完，又是气的一挥衣袖，就走往祖庙。
“老头子......”薛老婆子双泪流下，欲言又止，跟上薛老头。“我和你去祖庙给孩子祈福”
最后，桥上只留下灰狗子一个人。
眺望远方夕阳下的山路，喃喃自语。
......
山路上，蓝庭的身影微微一顿，最终，没用回头，一路向前。
一日俩夜，蓝庭终于走出了这方群山，看到了平坦的大路。
天微微亮，一片竹林中的路上，蓝庭缓步走着，手里拿着一个果子啃着。
“现在往哪里去？”蓝庭根本不识路，只能跟着灰猫对着宝物的感应走。
“东，直走，我感应到了。不过，对你来说还挺远的”灰猫的声音从背后的包裹中传出，若是现在有人在旁边，配合着蒙蒙亮的天，倒是能够吓到人。
“要是被修炼之人看到，识破了我非人族怎么办？就像你说的，灰灰？”蓝庭挑眉问道。
一道白烟从鼎中飞出，变成灰猫蹲在蓝庭肩膀上。
嗯，一点重量都没有，像是不存在一般。蓝庭心想。
“你也知道怕？哈哈哈，可惜，这里没有我道中人”灰猫胡须微动，笑嘻嘻地说道。
“这里,是指哪里?”蓝庭追问。
灰猫没有回答蓝庭的问题，而是抬头看着还未隐去的满天星辰，自语。
“日月盈昃，辰宿列张......离得祖山无尽山河遥，一睡便是三千三百载”
“三千三百载？你竟然沉睡这么久？你怎么知道自己沉睡了这么久？”蓝庭有过猜测，但是根本想不到竟是以千年计。
“观星”灰猫指了指天上，但是显然不愿多说，化作白烟又回到了鼎中。
蓝庭站定看着漫天的星光，直到东方日出，星辰隐去，才随着大路，向着日出之方走去。
晌午。
大路旁边的茶棚，赶集的人们来来往往。
茶棚外，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布衣的挑菜妇人，对着眼前问路的蓝庭说道“从这，往那里直走不出一顿饭的功夫，就是廖阳城”
“谢谢大娘”蓝庭笑着答谢。
“哪里哪里，到你是个小孩子，咋滴没大人跟着。不是俺说，要不是在城周围有着官兵巡逻，小心这山贼啊得把你捉了去...”
蓝庭收了笑容没有理喋喋不休的妇人，走去了廖阳城的方向。
楼山山脉西南，方圆几千里，满是山峰，陡峭险峻。多是小村山镇，进出极难，除非相近，否则难以相通。
唯有这一座廖阳城，为这方圆几千里的枢纽。
廖阳城坐落于一处还算平缓的山中盆地，晏水支流千山河旁。城池颇大，建筑低矮多檐角，各处街路多水道，通向千流河，纵使山中盆地多雨水，亦是不惧水灾。
廖阳城已经经历了一千两百多年的历史，亦是一座古城，但是想到背后灰猫一睡三千多年，这么来看，这古城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可以直接通过，何必驻留”灰猫的声音在鼎中传出，有些不满。
“我可不是你，我饿了，需要食物”蓝庭看着前方雄伟的廖阳古城，高大的城门上，廖阳城三个大字笔走龙蛇。
“只要你炼精大成，就能一次辟谷数月。甚至，练气时，饕露食气，便不需要再碰这凡世五谷”
“那就等我练精大成甚至练气再说”
蓝庭说着迈步走向了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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