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余染起身进了厨房，站在简炽宇旁边，将他洗好的碗碟一一擦干水渍。
“师姐，你是不是不经常住这啊？”灶台上都落了一层细灰。
“别扯我，扯你。”
简炽宇把筷子往水里搅了一遍：“师姐还记得阙晓依吗？”
义教班里的一个孩子，初中生，有天她同桌跑来老师办公室，扭扭捏捏地找余染要换同桌，问她为什么，她就一个劲儿地说讨厌阙晓依，再问下去，就说她说不出口，让余染去找阙晓依。
义教班里的学生都是大周末愿意来上课的爱学习的孩子，生源本就少，余染不希望因为这件事让两个学生讨厌来上课，便组织了一次班级座位大调整，将所有人调成单人桌。
事后阙晓依来到办公室，问余染是不是她同桌跑来说过什么。余染找了个单人桌更有利学习的借口，还没怎么铺开讲，阙晓依就伤心欲绝地哭起来。
简炽宇那时也在办公室，围过来劝阙晓依有什么事好好说，老师会帮她的。
阙晓依止了止哭声，伸手从裤袋里掏出一张纸来，看看余染，又看看简炽宇，最终把纸交给了简炽宇。
简炽宇看完那张纸，手都抖了。颤着声问阙晓依，能给余老师看看吗？
阙晓依伸手捂住纸面，慢慢又松开，看向余染。
那是一封情书，确切地来说，那是一封阙晓依写给她同桌的情书。
背离世俗，飞蛾扑火，被世界抛在身后也阻止不了她爱她的那些念头。信里最后一段都是诸如此类的字句，余染捏着纸张的手指不断发冷。
“在你们这个年纪，喜欢上一个人很正常，有个词专门形容你的这种青春期现象，你知道叫什么吗？”余染问阙晓依。
阙晓依摇摇头。
“早恋，或者叫有早恋倾向。不用我说，你们政治老师或者班主任应该强调过，学校里的大小会议都给你们开过，当务之急是好好学习，有喜欢的人了就学着好好克制，别给别人带来苦恼，也不要放任自己影响学习。我说的这些，你都明白？”
“可是，老师，我喜欢的是——”
“都一样，一样定义为早恋。不过你带给自己的苦恼和带给别人的苦恼都比一般人要多得多，因此更要注意。我不知道在你这个年纪是否对自己有足够的了解，如果只是觉得新奇，觉得这样能拿来标榜自己，或者盲目地跟风，老师也没什么需要点醒你的，行事权在你手上，取舍权也在你手上。我只能凭着经验告诉你，早恋会影响你的整个身心，你的情绪，你控制不好，学习名次往下掉是一定的，你想要这种结果吗？”
余染林林总总说了一大段，自己手都还在僵着。她也才二十岁，还没老道成能平静地说出可能影响一个学生一生的话，她很害怕自己的一言一行给学生带来伤害，让学生踏错一步就步步生错。这个后果，她永远都承担不起。
因此阙晓依拿过那张纸慢条斯理地撕碎扔到垃圾桶，对他们说“我知道该怎么做”然后退了出去的时候，余染整个人都开始发寒发抖。
误人子弟是一个多么重的罪责压过来啊。
简炽宇那时将手覆到她手上，用力握了握，两双同样冰冷的手都在述说着后怕。
余染大三下学期就离开义教队专心学习和准备论文工作，阙晓依的情况她只偶尔问过简炽宇几句。
他现在突然提起，余染便顺着问道：“她怎么了吗？”
“没怎么，我去看过几次，挺努力学习的，今年在县重点读高一了。”简炽宇把筷子递给余染。
余染擦了下，放进筷筒里，说：“那挺好的。”
“是挺好的。”简炽宇斟酌着开口，“我佩服她的勇气，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
余染动作顿了下，看向他：“客厅里坐着吧。我给你倒杯热水。”
玻璃杯搁到茶几上，发出一声轻响。
热气蒸腾而上，模糊了少年的脸。余染动了下冷僵的手指，说：“上次在‘四叹’聚完餐都没见过你们了，凌明月和苏想易怎么样了？”
“就那样吧。凌明月打算寒假还去字声实习，苏想易大概也会跟过去。”
余染默声，凌明月和苏想易是她在棋牌社的时候被赵克和简炽宇拉着混熟的，否则按她的脾性，不会愿意与人怎么深交。而凌明月，是简炽宇同母异父的妹妹，两人之间兄妹情一会儿亲一会儿疏的。
“师姐，如果……如果怎么选择最终都要自己负担，而且结果可能很糟糕，你会尝试吗？”简炽宇手里捧着热水杯，抬眼问她。
余染握了下手心，继而放开：“我这没什么选择是很糟糕的，如果有，我会尽我所能让它看起来不那么糟糕。”
“要是我们做什么都无济于事呢？”
“要是没做过，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就像你和顾霖的事一样，师姐不是做什么都摆脱不了吗？”简炽宇将杯子搁回茶几，“师姐回了字声，是想查清楚当时那些舆论的出处吧？”
像石头猛砸进水里，余染惊得太阳穴直跳：“你说什么？”
“师姐，我知道你的事，从事件的发端一冒头我就知道，所以那天你回学校，我约你去的是‘四叹’。”
“你和顾霖还有校领导在‘四叹’吃饭被针对性剪辑出来的视频传到校园网时我都看过，但单凭这点，视频就算传到外面的平台，也惹不起那么大的舆论，所以你一直觉得奇怪，可那时你被打发到了某军事基地里，跟本不可能知道事情发生的经过，而从基地出来后，被留着的也就只有那几个视频，言论止步于空洞的指责，没有实际的证明。”
“可是师姐，你难道就真的一点儿也不知情吗？”简炽宇看着她，“其实你怀疑过的，对吗？”
“那天你为什么偏偏选择来学校烫染头发？为什么刚好就在路上遇到我？为什么我下午还能约到你来吃饭而你刚好没走？这一切不都是你算好的吗？”
“你看到凌明月也在的时候，你心里是觉得目的达成一半了吧？她那么热切地想跟你提起滕导，还问你考不考虑重新回字声，你有过打算慢慢引话的，对吗？可惜，我把苏想易也叫去了，所以那天害你什么都没聊成。”
余染的手冷到极点，问：“你来，就是为了问我这些？我以为，是来讲你和赵克的事。”
“我和他的事不正好落实你的猜想吗？”简炽宇直笑，“师姐，世事洞察，不能只你聪明敏锐，而别人就该一无所知任你冷眼旁观。”
余染捏了捏手指尾，说：“那么，滕明月寒假是不会去字声实习的吧？你也不会让她去。”
“是凌明月。滕鱼默一个骗子，不配冠父姓。”
余染有午睡的习惯，应付那么久，有些许累了，她懒着声道：“简炽宇，如果你真的把我当师姐，也真的希望我好，应该知道顾霖再找你的时候，你要如何说，如何做。”
简炽宇立时红了眼眶：“师姐……”
“放心，他动不了你，也动不了你在意的任何人。你说的话我都记下了，我的事我自己有把握，我说过的，再糟糕我都会让它看起来不那么糟糕。”
“你走吧，我就不送你出去了。”余染瘫靠在沙发背上，“出去时记得把门带一下，我稍微眯会儿。”
余染是踩着上班的点才到字声的。
顾霖那边的进度比预想中推得快了，她这边也要抓紧行动。周末需得回一趟韶安，探探余清的心思。
今天下午工作量不多，项目策划案时间充裕，她可以慢慢规划，来公司只为了等胡莱。
他们在外补拍几个会议镜头，补完交由后期剪进去，回到公司能找出时间聊聊。
下午四点，余染终于等回了他们，又在工位待上半个钟，趁着胡莱去茶水间的空档，她抄起水杯走过去。
“有话问你。”余染悄声低语，“就在这谈，你也小点声，表现自然点。”办公室内不知道有没有顾霖的眼线，就算没有，也要顾忌滕导猜疑。
“搞间谍呢？”胡莱轻笑，“什么事问吧。”
“你来字声那么久了，查出什么没有？”
“查什么？”
“明知故问。”余染捧起咖啡喝了口，“不就为这事来的。”
胡莱靠过来点，说：“你真赶巧，昨晚后期组通宵剪片，我趁他们累睡着的时候查看了电脑，发现有份没清理干净的素材，还原拷贝出来了。”
余染有几秒的迟疑，事情都要这么凑巧吗？简直上赶着似的。
“胡莱，你跟顾霖是没有什么关系的吧？”
“什么关系？一个你前男友一个你现男友，你说什么关系。”
余染忍不住斜了他一眼。
“行，不说闲话了，u盘下班后给你。”
拷贝好的那份素材胡莱不会没看过，既然没多说什么，那就不是太重要的线索。所以余染将u盘插到自己的电脑查看的时候，并没预料到会看到那样一个偷拍角度的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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