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盛世白莲花

大年三十，年就开始了，贾府上下都热闹起来了。往年的年事皆是由王夫人与王熙凤两人一同协理操办，今年添了一个薛宝钗。

        黛玉尚未起身，就听门外吵吵嚷嚷的，竖起耳朵听了一会才知道是乡下庄子送来的年礼到了，王夫人命人往各个院子里分送。

        这点小事倒是不需要黛玉亲自出面，不过今日她却没有赖床，略微挣扎了一下还是起来了。

        昨日王夫人已经派人来各院通知了，待贾母从宫里朝贺回来就要开始举行祭祀祖先仪式，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

        宁国府早就已经换好了新的对联，张灯结彩，倒是由十足的年味道。黛玉一行到达祠堂的时候，大部分人都已经到了，将两间院子围的满满当当。

        时辰已到，管乐声起，祭祀仪式也正式拉开帷幕。

        其实真正的祭奠仪式只需要几位当家人就能完成，大部分人只需要在献爵、焚帛、祭酒仪式之后一同向祖宗排位行跪拜了，就算是尽孝了。

        饶是如此，祭奠却是个慢活，这个祭祀下来怎么也得个把时辰，祭奠完祖宗之后还有敬拜尊长，总之整个年三十便是拜完这个拜那个，等全部都拜完，也就该吃年夜饭了。

        年夜饭，黛玉自然还是在荣国府用的，从外表看，这个年夜饭吃的和往年没什么不一样，仍然爆竹喧嚣，烟火璀璨，大红灯笼高高挂，贾母也照样请了戏台子，但是又好像不一样，比如，元春还没有薨世，比如宝玉还没有结婚，因此大家在玩闹的时候无所顾忌，如今却是不同了。

        席间王夫人大概是想起了早薨的元春，饭也没吃两口，就早早的退下了，而以往，时常被人当宴会主角，拿来说道取乐的宝黛钗三人如今因为多了层关系，也再没有人敢胡乱说些什么，只得一个劲的给贾母献宝。

        从根里腐败的花朵，再漂亮，那也是一瞬间的事情。

        许是喝了点酒，宝玉突然从人群中起身，向黛玉走去，这可把大家都吓出冷汗，生怕他做出什么逾越的事情，一时之间大家你瞧我，我敲你的，神色滑稽。

        宝钗的脸黑了又白，白了又黑，贾母此时却宛若未见，黛玉却是淡然的，见宝玉端着酒杯过来，也倒了杯酒，待宝玉走近，她道：“我倒是忘了，这种日子该敬宝哥哥一杯的，但愿哥哥事事顺意，来年依旧好风光。”

        宝玉忽然就忘记了自己原本要说什么，见黛玉一饮而尽，又倾了倾酒杯表示喝完了，也将杯子里的酒喝了，道：“那我祝愿林妹妹此后，凛冬散尽，星河长明。”

        有惊无险，众人长舒了一口气。

        见这一茬已经过去，凤姐见宝钗脸色难看，忙说：“今年咱们家里多了个新妇，以后大家互相照应，宝妹妹以后有什么需要嫂子帮忙的尽管说，能办到是嫂子都替你办了，若有宝玉给你委屈也与我说说，我若做不了主，还有老祖宗呢！断然不会让他把你欺负了，嫂子敬你一杯。”说罢一杯酒下肚。

        宝钗脸色缓和，也喝了一杯。

        李纨向来是个老好人，见此光景也说：“家里添了新妇是大好事，宝二爷如今了了一件大事，来年要是能添个孩子，那当真是老祖宗的天伦之乐，我提议大家敬新妇一杯，老年等着吃老祖宗赏钱。”

        这种讨老祖宗欢喜的时候，怎么肯落人后，王熙凤当即就应和，三三两两又有人应和，黛玉却是不为所动。

        宝钗一杯酒刚刚下肚，见黛玉如是，又倒了一杯，对黛玉说道：“林妹妹，我知道你恼我，我不该占了你的位置，嫁给宝玉，我知道你们从小一起长大情谊深厚，但是我也是没有办法的，宝玉当时病中，他们让我嫁了她冲喜，我与他虽不同你与他一般亲厚，到底也是一处长大的兄弟，我怎么忍心。”说罢还拿袖子擦了擦眼睛，又道：“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莫要恼了其他人，我敬你一杯与你赔罪。”

        黛玉石化。

        黛玉心道：好一朵盛世白莲花，若不是早知道她阳奉阴违，贪慕荣华，她还真信了她的鬼话，如今这一番说辞，处处都是在说她自己如何委屈求全，而自己如何的小肚鸡肠，嫁不成宝玉成了一个怨妇，处处怨怼，妙呀！！实在是妙！！

        不过这酒还必须喝，让我敬她酒，我不屑，但是她敬我，我不吃的话，反倒失了我的气度。

        于是黛玉说道：“姐姐这话有三错：其一，若是说对宝二哥哥情意深重，我比不得你，毕竟嫁进来冲喜的人是你，不是我；其二，我从未因你嫁于宝玉二恼你，至于我为何恼你，你冰雪聪明心里应该清楚才是；其三，我更未因你而恼其他人，我是一个死过一回的人，已然明白人生在世但求无愧于心，不太想做些无意义的交际罢了。你这杯酒我喝了，但是不因为你说的原由，我只祝你早生贵子。”

        宝玉和宝钗的脸都黑了，宝钗黑是因为没脸，宝玉黑可能是因为‘早生贵子’。其他众人也都尴尬的僵在哪里，贾母也不高兴了，谁也不知道她是因为宝钗说的话不高兴，还是黛玉说的话不高兴，只知道她当即就撂了筷子，不吃了。

        老祖宗不吃了，那其他人也不想再吃了，刚好那便戏台子已经搭好，准备开唱了，王熙凤和李纨遂又哄着她去听戏。

        黛玉无心再去，和紫鹃一起打道回潇湘馆，她如今已然无父无母，一个老祖宗又有那么多人为她守岁，也用不上她，回了潇湘馆就歇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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