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夜宴
第二日，江沉雪同覃霜乔装打扮成普通百姓的模样，混入了一队去碧月山庄的人马。
这是一个商队。为首的是据说是西域来的商人。
覃霜多看了几眼那些领头的人物。大胡子，高鼻梁，深眼窝，清一色异族人的长相。跟着的仆人们倒都是寻常的中原百姓，一个个俯首帖耳，极为恭顺。
他们先前打晕了其中挑着长担的两人，挑了一路，覃霜的肩膀有些吃不消了。好在总算到了。
接待他们的是一名中年男子，长相周正，深灰色的长袍，微微弓着背，一把漆黑的烟枪不离手。
两人先跟着队伍将东西统一挑进了大院，经过一轮又一轮检查，才轮到安顿。
其中覃霜几次都紧张得出汗，那些检查的人几乎是要搜遍全身，警惕万分。还好她把剑绑在小衣里，才没露出破绽。
按理说，江沉雪的长剑藏无可藏，应该不难被发现。可检查的一路似乎都很顺利。他也丝毫不慌。
覃霜偷偷问：“你的东西呢？怎么没被发现？”
江沉雪目视前方：“我提前放在了其他地方。要用到的话取一下便是。”
覃霜一头雾水。却也不敢多问。
碧月山庄名号是个山庄，但大小等同于一个镇。他们一行手下被安顿在西面一座高大的楼阁内，为首的商人则另有安排。
一名年轻女子对覃霜道：“你还不知道吧？”
覃霜投去疑惑的目光。这个女子下巴上有一个浅色的痣，模样清秀。
“我们今夜都要被献给庄主。”她盯着覃霜细细瞧着，“像你这般的更是逃不掉的。”覃霜停下了步子，那女子也停了下来，口吻中带了安慰：“你也别太难过。咱们都是苦命人。若不是爹娘狠心又怎会被卖给这些胡人做俘……”
覃霜张了张嘴，不知该怎样答话。
这女孩年纪看起来比她小，却很坚强。覃霜看着女孩的背影远去。
江沉雪见她站了一会儿又独自朝前走去。他便静静跟着。她忽然停下来，他欲抬脚靠近。她却下意识地退后。于是他的步子再度僵住。
覃霜没有注意到男人衣袍下暗暗攥紧的拳。
两人回屋坐了片刻，便听见外头骚动起来，说是有两个嬷子带着一群人来带人。
覃霜正思考着躲在哪处比较稳妥，本想问问江沉雪的意思，可他不知怎的，从刚才开始周身便是一股生人勿进的气场。
等那帮人进来，她才勉强塞进那衣橱里。但就在下一秒，橱门便被打开了。
“带走！”两个汉子马上掐住那两条纤细的胳膊，把她整个人提了出来。
覃霜被架走的时候，江沉雪还是原来坐着的姿势，一动都没有动。
另一头的顾宪、付长思和陆馨文则没那么幸运。
船上遇袭后，又意外遭遇了另一批贼人的伏击。三人合力杀了许多人，直接抢下了一艘小船，在江上几番流转，才顺利上了岛。
比江沉雪和覃霜整整晚了一日。
陆馨文饿得前胸贴后背，无力地拖着步子。好巧不巧，上岛的位置竟在北方。一片荒山野岭之地。
“师姐这是饿了？”付长思走到她身边，关切地问了声。
陆馨文羞红了脸，摆手道：“没有没有。”
前方开路的顾宪耿直道：“反正我是饿了。”
付长思笑了笑，道：“要不咱们分头找些果子，先垫垫饥。没准儿一会儿就到碧月山庄了。”
另外两人同意了这个提议。
就这样，陆馨文跟着付长思，顾宪则自觉朝另一头去了。许是因这山地太荒，走了许久才远远看到树梢上有两个通红的果子。陆馨文兴奋极了，轻功一运，顺手就都摘了下来。
可惜，其中一个是烂的。
她朝回走时犹豫了一下，把烂果子藏了起来。又将另一个完好又新鲜的果子，朝前一递道：“九师弟，给！”
看着她明媚的笑，又看一眼她手掌心那颗鲜红的果子，付长思眼神一晃，笑问：“师姐你呢？”
陆馨文藏着那颗烂果子没拿出来：“我自己也有一个。”说完，她又将手往前递了递，“哎呀愣着干嘛呀，快吃吧！”
付长思从她手中接过果子，咬了一口。
挺酸的。
他又咬了下一口，直到全部吃完。走在前头的黄衣女子蹦蹦跳跳的，明明什么都没吃到，却看起来高兴极了。
付长思的眼神暗了暗。
碧月山庄内，整整一个下午，几位仆从都在跟给这群女子梳妆打扮。
覃霜则全程心不在焉。
难道这都是江沉雪的计划？但是她混进这批人里，又能打探出什么东西。不知怎么宽慰自己，她眼下只能先作这个猜想。
女子们被迫换上了裙装，可这大概都不能被称之为“裙子”。
上面是一件无袖的藕色抹胸，腰部全是镂空的珠串缝制的，下面其实是一条很短小裤，但裤子外头有粉紫色裙摆装饰，那就是几块长长的轻纱布条拼凑出来的，根本遮不住什么东西。走起路来两条玉腿若隐若现，倘若动作再大一点，雪白的大腿根子都能瞧见。外头虽然有一条薄纱披着，但仍比风月女子的衣裳更为妖娆。
覃霜极少穿这么艳的颜色，脸上的妆和发饰也极为夸张，她自己都快认不出自己本来的模样。一旁的嬷子瞧了她许久，居然还单独把她和另外两名女子领到了小房间。
房间里站着的是一位身材婀娜的美艳女子。
嬷子叫她“芮姬”。芮姬是这碧月山庄最有名的舞姬。
今天这场胡旋舞也是她为了迎合西域商人的口味特定改编的。本来胡旋舞姬们穿的绫罗浑裆裤，被芮姬钦点的裁缝改为了短裤和轻纱。
目的就是为了叫那些看的人神魂颠倒。
覃霜见了芮姬抱着琵琶的舞姿，她舞起来极美，婀娜多姿。但眼神有些空洞，似乎缺少了一些灵魂。
或许是因为从前有舞剑的经历，覃霜的身子比一般女子柔韧。抱着那柄琵琶随意摆造型，学得也比其他人更灵活些。芮姬抬手指了指她：“今晚你站中央。”
覃霜一愣：“可我从来没跳过舞。”
芮姬笑得放肆，说话也比一般女子要娇媚许多：“不试试又怎么知道自己不行呢？”
覃霜觉得自己说不过她。
“妹妹们等会儿可要好好表现。可别丢了我芮姬的脸。”她斜靠在雕花的屏风前，目光游移到覃霜身上，“尤其是你。你在最中间，忘了动作可是最出洋相的。”
也是因为这句话，覃霜如临大敌般的慌乱起来。
她们赤着双足，被带到花厅外的长廊。客人们还在鱼贯而入。
宾客华贵的衣着，与这灯火辉煌的花厅相得益彰。胡旋舞是第一场，花厅正中央铺了一个个波斯纹样流苏红边的小圆毯。手持羯鼓的月师们坐成一排。一切都已准备就绪。
覃霜抱着手中琵琶，手心溢出汗，前所未有的紧张。
乐声初起，舞姬莲步入场，行至正中央的小毯上，静静站定。乐声再起，美人足尖点地，双手上举。高堂满地红氍毹，试舞一曲天下无。慢脸娇娥纤复秾，轻罗金缕花葱。
随着乐声高昂，舞姬手足上银饰叮当作响。鲜活的舞衣随着动作飞扬。身姿曼妙如云，足下急旋如风，犹抱琵琶半遮面，闪转腾挪貌若花。
覃霜的舞步或急或缓，全身彩带飘逸，露出每一寸雪白的肌肤都引人遐想。
台下的男人们看得热血沸腾，全程挪不开眼。
快要结束的时候，覃霜不经意间瞟过一个熟悉的影子。
是他。
江沉雪一身浅青色的胡服随意盘坐在了那堆乐师的中间。长至脚踝的衣袍略显宽大，一根繁文腰带随意系拢在腰间。青丝半束，眼神慵懒，手中不紧不慢地敲着羊羯鼓。
本就的不俗相貌混在其中更为醒目。
他的目光和她的若有似无地触碰到一起，犹如过电。覃霜只瞧了那几眼便仓皇收回视线，专心跳完了最后几拍。
一曲毕掌声雷动。庄主傅盛率先称快道：“不愧是芮姬的作品！妙哉！妙哉！”
芮姬在席上笑意更浓：“庄主大人谬赞了，是姑娘们自己舞得好。”
傅盛的目光极快找到了人群中的覃霜，点着她对芮姬道：“这最中央的女子也是芮姬亲手□□的？”
芮姬媚眼如丝地笑道：“正是。此女天赋极佳，芮姬也甚为欢喜。”
“你叫什么名字？”
“晓月。”
“月……”傅盛若有所思，“看来今夜这岛上是来了‘月亮’才这般敞亮。真是好名字！”他大手一挥，“来人！赐美酒。”
仆人端上一银壶引她朝前走。她颇为不安地迈开步子。庄主的宝座之上的傅盛也从台阶而下行至她身前。
男人的目光如狼，紧盯着她。仆人献上杯中美酒，傅盛先是自己取了一杯，又示意覃霜去拿。她明显迟疑了一下，可众目睽睽之下怎能轻举妄动。
“这一杯我敬你。”傅盛见她未动，将酒杯向前递了递。
覃霜犹豫道：“我不会饮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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