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有剑沧海遗尘
咻！
当我轻挑地讲完演字时，那悬浮在我身前三尺的剑动了！
由于我的眼睛天生异于常人，可以把一样事物放慢到极致看。所以当这把剑闪动时，它剑身每一刻的划动与颤抖都被我看了个一清二楚。
在我眼中，那柄长不过三尺的铁剑正在向外释放着一道又一道白光。
白光千变万化，如飞絮，随风而飘渺茫茫。如大雪，冰寒而彻骨，仿佛可冰冻人之神魂。
当白光在空间中挥舞时，我看见这些剑光蜿蜒曲折，纵横在天地之中， 纵线十九道，横线十九道，二者之间共计三百六十一个节点。
剑气成局，而我入棋，如何避死节？
答案很简单！
我顺着那些节点，一步一个，直接走了出来。
”你……怎么可能？”
面对我的从容与淡定，黑衣男子不平静与镇定了。
“剑入棋道的小把戏而已，很厉害吗？”面对黑衣男子的问题，我只是随意地回问了一句！却一下子把他问住了。
黑衣男子沉默片刻后才缓缓开口道：“据我所知，这个世界在我之前还从未有过入道境的存在。以后估计也不会再有了，所以！我不厉害谁厉害？”
摆摆手，我一边随意地拿着那本书扇来扇去吹凉，一边无精打彩道：“你再厉害也和我没有半根毛的关系。还有，我并非你的敌人，与其白白浪费一剑的神意气，还不如集攒精神对抗劫波，若是运气好，大概也就是个余生天天坐轮椅的境地。当然要是运气不好，嗯，神灭魂飞罢了！”
唰！
漫天白光一收，天地间顿时又恢复了平静，只剩下那把铁剑浮在空中。
天的尽头，我与黑衣男子遥遥相对，分隔在南北两边。
黑衣男子目光平平地落在我身上，仔细打量我一番之后。挥手一招，铁剑顿时飞回他身后，然后便沉默地转身向劫波深处走去。
虚空行走，黑衣男子向前走了几步后突然停下脚，侧头回望着我道：“请问前辈，以我看来，你明明有实力阻止这场劫波的到来，然后救下这一界的亿万生灵，为何却不愿出手，眼睁睁地看着所有人死在你面前？”
对我而言，这是个奇怪的问题，所以我开口道：“我为什么要救？”
一片劫波涌起，带着神秘而不可敌的伟力扑向黑衣男子。
”锵！”
天地间剑光忽起，白如雪，刺眼如日光，闪现于虚空之中，将那一片劫波直接横斩成两截！
劫波从中平分为二，从黑衣男子身体两侧平平地飞涌而过，却未能沾染伤到男子分毫。
我二人立身天之穹顶，放目天下，只见劫波漫漫，远胜怒海江潮。短短片刻光阴，这偌大的一座孤舟竟已快完全逝去于洪流之中。
随手将书丢在一旁，我笑了笑道：“或许在你眼中，这繁华人间，灿烂辉煌的尘世是很令人留恋与不舍的。比方说那些纠缠数世只一人的情爱，纵横天下无敌的快意恩仇，山林间隐隐花开鸟鸣处的清静无为，朝去夕来泛舟江湖的淡泊宁静……不管是什么人，什么样的性格，这大千世界中总会有一样让其不舍，难放！”
“我没有不舍与难放，只是这一界生灵亿万，若是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在劫波中死得连点渣都不剩，传承千万年的文明一夕之间毁尽，徒留废墟一地。而我有能力却不出剑的话，修这千百年的大道还有什么鸟用？”
面对黑衣男子的反驳，我不置可否道：“哪怕结局你会死，剑会断，身与名俱此灭也不后悔，不害怕吗？”
劫波越来越汹涌澎湃，天地间处处有虚空大裂缝生出，密密麻麻布满四面八方。如似一张张吞噬万物的凶兽大口，欲将一切有形之物都吞于腹中。
伸手握住那柄剑，黑衣男子不再与我多言，直接原地一跃，化身星辰一缕，划开万丈江河，向着劫波涌来之地而去。
星光中，他有些冰冷机械的话语越过劫波声，清晰地传入了我耳中：“我只是个人，是人当然会怕，但我不后悔！区区一世百年命而已，只要我还能握剑，哪管是什么结局，无非是出剑与不出剑的区别。死和不死的下场，与其管那么多，还不如先砍了再说。”
话声入耳，不由地让我眼前一亮：“害怕却不后悔的剑客，有趣！有意思！”
凝视细望，我见那一道星光如流星，于天际间一闪而过，马上就会被重重劫波淹没不见。见此情形，我突然想起来一个问题，连忙扬声问道：“你的名字是？”
“沧海遗尘！”
无尽虚空中，劫波四起，罡风乱斩！黑衣男子所化的星光在传出四个字之后，便永远地消失在了天地的尽头处，从此再未出现。
……
劫波，轰轰隆隆，让万物都粉身碎骨于其中。
虚空，吞噬苍穹，天上星辰也开始变幻迷踪。
罡风，如刀胜剑，呼啸间万川山河飘渺成烟。
剑光，璀璨经年，一纵一横中有光照大千。
可惜，最后的结局落幕，劫波依旧在，不见剑者回！
我在小舟上等了三天，这是我漫漫生命路上难得的一次等候。不为别的，我只是不想沧海遗尘就这样死了，毕竟人间难得有趣，这样的剑客也许就是无价宝，死一个便少一个。
三天后，它回来了，他却没回来！
他是人，它是剑，它是他的剑。
剑鸣嗡嗡作响！清脆如蝉音，很好听，却又有一丝伤。
望着那柄方才自天地尽头而来，直接钉入我身下小舟的断剑，再看着剑身上腥血的血迹与千百道小裂纹。我不由地一阵失神：在天地面前，那把名为沧海遗尘的剑终归还是亡了！
站在断剑面前，我想了一下，随后伸出右手，用力握住剑柄，将其从舟尾拔了出来。然后找了一个盒子，把剑放进去保存了起来。
但是剑身上的血我没有擦，因为我觉得这把断剑与血大概是沧海遗尘在人间的最后一丝遗迹了。
而我天生的责任与兴趣便是真实记录下这天地间有意思的人和事。恰好，沧海遗尘在我眼中便是位有趣的人，其实以他入道的剑境修为，除非他自己作死，否则的话就算是天地劫波，想要轻易地弄死他也是很难的。只可惜，他不仅想要自己活，还想要别人也活，贪心，太贪心了，古语曾言：“贪心者，死！”所以他死了。
放好断剑，我想了想便把那本乱丢在一旁的书捡了起来，翻开书页，认真地将这几天发生的事记录在册。以传后世千秋！
当故事写完时，天地劫波也已经快平定下去，遥远的西边，只有一轮残阳如血照千秋，无声之中平增一分忧愁。
回头望望孤岛方向，我看见那众生凋零的大地上，尸首如山，万物尽毁于一旦，唯有东方大山之间偶尔可见缕缕炊烟袅袅升起。在死亡中升起一丝生机！
本来我想去走一遭的，看看沧海遗尘丢了命也要守下的地方究竟是什么样子。但一转念，我又不想去了，毕竟，吾只是一名千秋过客而已，何必尽惹人间烟火。
于是，夕阳，一尾孤舟浮云，漫漫逝于虚空尽头。天地间，唯有歌声悠悠！
“朝云晚雨千秋空，梧桐，山河尘埃中。一舟如鱼，浮生洪荒梦，大江尔来万层劫，古今不过笑谈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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