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伴雨之神
破旧的老房子外，骤然的雨滴汇集成巨大的帘幕从天而降。
“啪啪”的声音响起，豆大的水珠拍打在玻璃窗上，顺着砖瓦间的缝隙流下。
屋内，陆经年猛然惊醒，瞪大了双眼。
走廊和厅里都静悄悄的，只有厨房中，姐姐似乎在做晚饭，煤气灶的燃烧声混杂着雨声，在他的耳边萦绕。
“小年，起来了吗，快要吃饭了。”
果然，他没听错，姐姐饭都快做好了。
摸着胸口的位置，陆经年渐渐将呼吸控制得平稳，压下刚刚的心悸。
从噩梦中清醒的他此刻脑中飞速地运转，回想刚才梦中的每个细节。
说是梦，但他其实已经也不确定那个神秘的厅堂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上次学院里自己走着走着，就从饭堂走进那座建筑，眼下，梦境似乎也可以与之连通。
胸口的空洞感还隐约存在，但在那个神秘厅堂中被白发女人穿透的伤口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
当他在梦中被女人的手臂贯穿时，惊骇之余，并没有痛楚。对方如深潭的眼中似乎也未曾充斥杀意。
但胸口开洞之后，他的意识又有些混沌，此时不得不一手抵住额头，尽力回想。
对了，那手与上次为他端出血肉时不同，除了生出的尖爪外，露出衣袍部分的手臂上，是摄人心魄的猩红之色。
那股猩红，带着澎湃与躁动的意念，直接从他胸口向全身蔓延。
在那之后，暗藏体内的血肉像是猛兽看见最可口的猎物，骤然在他的身体中攒动，拥聚在猩红之意的周围。
等到对方的手臂抽开，那胸前，杯子大小的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紫红的血肉填满。
眨眼的功夫，本应致命的伤口竟恢复如初。
“它已经到了，伴雨的蛇神，你必须亲手斩灭。”
女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容置疑的声音也在他脑中响起。
此时，想起梦中所历的陆经年向窗外看去。
对方那如血月般的竖瞳还隐隐浮现于眼前，带着不可言喻的威严，似乎是提醒他不要忘记梦中的言语。
但对他来说，梦中如何已经不重要了。
窗外的雨，此时令陆经年刚有平复的心弦再次活动起来。
距今为止，地球已经是数十年的夏季，加上不规律的日照，他所在的卫星城已经快有半年没下过雨了。
上次下雨还是岭越中心城进行大面积的人工降雨，连带着周边的卫星城也被覆盖。
而这几日，陆经年确定自己所在的城市不该有降雨的出现。
耳边，女人的声音似乎再次响起。
伴雨的蛇神，指的是那些黑蛇的本体，那迦吗？
陆经年心里浮现出令他有些震颤的念头。
窗外，朦胧的雨幕中，似乎正迎来某种熟悉的存在。体内的躁动感随之再次传来，与遇到黑蛇时如出一辙。
陆经年心下了然。
女人没有骗他，她口中的那迦，确实来了。
陆经年翻下了床，走到与厨房相连的客厅。
对方是来找自己的，他得出去，否则这本就不那么结实的房屋可能难逃一劫。
更重要的是，陆忆初，他的姐姐，绝不能被牵扯进来。
只是，如今的自己，虽然算是得到了未知的帮助，但真的拥有应对一位以“神”之名存在的蛇妖吗？
他只是个普通人，不是特察队的精英战士。
但此刻，他有着必须面对的理由。
陆经年将看向厨房的目光收回，眼中闪过思量。
尽管还未见过对方，但陆经年已经暗暗描绘出“那迦”大致的样子了。
要么蛇身人面，要么完全就是条巨蛇。
在他印象里，蛇的话，应该被砍死的比较多。
环视一圈，不大的家里仅有的刀具便是做菜用的切刀，此时正被姐姐握在手上切着葱段。
剩下的家伙便只有斜靠在墙角，有些摇摇欲坠的扫帚。
陆经年悄悄叹了口气，只好径直走向门口，扭动起铜制的把手。
“姐，我出去一趟。”
厨房里，切菜的声音停了下来，清婉柔美的女子转过头来。
“那么大雨，出去干什么？还差最后一个菜，马上要开饭了……”
陆忆初走到弟弟的面前，语气中尽是担心。
“知道了姐姐，我就出去看一看，白天学院里闷得慌，这不，好不容易下雨了。”
她的手搭上了陆经年垂下的左臂上，似乎隐隐已经有些颤抖。
“听话，雨太大了，不安全。要出去，等吃完饭雨小了再去。”
“没事的，我就出去透个气，姐姐你做好了就先吃，我很快回来！”
轻轻抬开了对方的手，陆经年不等姐姐再开口劝阻，匆匆跑下楼去。
“小年！”
陆忆初看着远去的背影，只能重新关上了门，坐在了饭桌旁。
“等你回来，菜都要凉了……”
她没有再回到厨房，只是静静地望着陆经年离开的方向，仿佛目光能透过那老旧的墙壁。
……
与此同时，卫星城某处的地下室中。
几个黑红长袍的身影围坐在长方的木桌前，神色凝重。
“黄队，你们特查队那边下午怎么样？”
说话的是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与众人的衣着截然不同，只是一身蓝白的休闲服，神色悠然。
“第二学院附近的黑蛇都处理干净了，中毒的十几个师生大多都当场身亡，只有有一个微胖的男学生被咬后存活下来，而且似乎没什么大碍。”
被问起的黄岩将手探向桌面，抽出几份整理好的档案挪向对面的青年。
他的另一手端着满是胡茬的下巴，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没死？他人呢？”
休闲服少年眉毛轻挑，有些差异。
黄岩闻言，眼睛扫向身旁的两个队员。
“冀哥，我看他没什么事，就先送他回家了。”
“比起幸存者，我们是不是该想想那逃跑的那迦去哪了？要是让他在城里破坏，指不定得死伤多少人！”
坐在桌角旁的年轻人有些焦急，分贝稍高的声音令桌上的几人都看了过来。
作为特查队队长的黄岩难得地没有呵斥，他知道，这次事件的严峻程度，让队伍中的新人有些不安很正常。
毕竟，队员里大部分人的家人，也在这座卫星城里，此刻都笼罩在未知的阴霾之下。
“黑蛇是有人为了召出那迦才引到学院中，好消息是我们赶到时，蛇群已经吸取了十余人的生命作为祭品，应该只能复苏一个那迦。”
“按照小冀的说法，树林里他截住那迦后，对方宁愿断尾也要从他的【罗天引】中离开，肯定是有什么其他的目的，只是我们还没有推测出来。”
黄岩反复盘起一环环的逻辑，迟迟找不出线索，只觉脑袋都大了起来。
都说四十不惑，可年过四十的他，在种种神秘的面前，仍只是窥得一角。
“一般来说，复活神话生物的代价如此庞大，目的无非两种——控制或者破坏。”
看上去与特察队有些格格不入的青年再次开口，其他人露出了沉思的表情。
“可要是意在造成破坏，那伽不应该见到人就跑，你都还没展露多少实力，它没必要如此畏惧”
“那剩下便是控制了，只是，对方不惜暴露自己在城中的存在，复苏那伽要控制它做什么呢？”
窗外，一片寂静，一如往常的夜晚。
“有雨声！”
刚才那个激动的少年忽然站起，紧闭双眼。
“秘约序列285——【倾聆漫语】，能力是捕捉细微的声音和远距离隔空传音，虽然没有什么战斗力，但在我们队里，是出色的侦查员。”
黄岩向旁边的休闲服青年轻声解释，而后做出噤声的动作，让所有人安静下来。
“有两个地方都有雨声，一个就在我们送回那个幸存者的附近，另一个比较远，在更西方向。”
少年双手指在桌旁移动白板的地图上，勾勒出两个明确的方位。
“那伽的能力之一便是掌雨，但是这两个方位”
“被黑蛇咬中还未死去的人，肯定不是普通人，要么身上有保命的圣物，但更大概率——
是已经觉醒的掌控秘约者，他们是要去劫那个幸存者！”
冀尘微越说越惊，等到说完，他已经脱下蓝白的休闲外套站起，拿起了身边竖着的黑色金属棍。
“不能再等了，我先去拦幸存者那边，不能让他们夺走未知的秘约，你们去另一边。对了，那个千里耳，来跟着我！”
“不是千里耳，是”
“别废话了，带上武器，走了！”
作为看火人的一员，冀尘微此时已隐隐猜出了召唤那伽之人的身份和目的，也正因如此，他更明白事情的紧迫性。
原本他以为复苏那伽只是为了在城中埋伏破坏，可如今看来，是他低估了对方的谋划。
他一个人可以应付那伽，但特察小队估计得全员压上，才有机会取胜。
为了防止另一边出什么意外，他只能留一个人在身边负责联络，以备不时之需。
虽然目前还不知道为何城中会出现两处降雨，但他此刻猜测，自己白日里见到的那伽必然是冲着那幸存者而去，他必须先把已经暴露的持秘约者或是圣器保住。
两者，都是大夏延续的火种。
这是他作为看火人的天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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