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第一章
广西八月的天，把人热的汗流浃背心浮气躁，高粱刚冲了澡瘫在床上看着宿舍里来回走动的顾一野。
“老顾，你休几天假啊”
顾一野把柜子里的便装收拾了几件装进了袋子里，剩下装的都是麦乳精，奶粉和大白兔奶糖，还有从市里买的两盒雪花膏，一个坦克模型。
“五天，正好赶上阿秀收水稻，她一个人哪里忙的过来”
他拉好了袋子的拉链，把它放在了床边。
“我听说你是提前两个月打的休假条，你就算计这一天呢”
高粱从兜里掏出八张大团结，弯腰拉开脚边的袋子就要塞进去，被顾一野一个箭步拦了下来。
“高粱，用不上的”
“你行了啊，这是我和老牛他们几个的心意，我们过不去，你给阿秀带过去”
“我给的钱她都是不收的，你赶紧拿回去吧”
顾一野沉着脸把几张大团结又塞回了高粱的手里。
高粱低头揉捏着手里的大团结
“阿秀还是一贯这样”
顾一野整理着身上的衣服，歪头看了眼床上的高粱，扯了扯嘴角无奈道
“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她了，她那人本就不愿欠人恩情，什么事儿都自己硬抗着，你信不信？我这会儿过去，她一准把我打发回来”
“天大地大，部队里的事儿最大，是阿秀能干出来的事儿”
高粱笑着打趣。
顾一野走到走廊的军容镜前扒拉着自己刚刚洗过的带着微微湿气的寸头，又扬着下巴看了自己刮的干干净净的下巴，这要亲一口小飞，他肯定不觉得疼不会哭了。
“几点走啊”
高粱追了出来，靠着门抱臂瞧着顾一野。
“十点的车”
“顺利的话，一个小时也到了”
顾一野望着外面万里无云艳阳高照的天儿，点点头。
从部队到阿秀的家是七十公里的山路，遇上好天气有幸赶上客车的话一个小时也到了，去年他徒步背着张妈妈走了七十公里的山路花了多长时间他其实记不太清了。
客车晃晃悠悠的行驶在并不平坦的山路上，车上坐着十几个人，几个青年，剩下的都是些老弱妇孺。
车窗全部开车，也抵不过八月流火，空气中飘浮着让人窒息憋闷的热浪。
夏季雨水多，这天儿一会儿晴一会儿阴，黑压压的乌云压了下来，闷雷滚滚，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的砸了下来，顾一野抬手关上了车窗。
车里的人抱怨了几句，司机师傅叼着烟一样骂着这死鬼天气。
本来一个小时的车程，艰难的开了四个小时，顾一野中途下了车，穿着雨衣徒步进了大山。
阿秀家门口有一颗粗壮的绿油油的核桃树，土坯的院墙上竖满了一指长的满是铁锈的钉子，他的脚步刚一停下，院里就传来了狗吠声。
“谁呀……”
院子里面传来苍老浑浊的声音。
“张妈妈是我，小顾”
顾一野高声喊道，张妈妈上了年纪又受了张飞牺牲的打击，她的眼睛和耳朵都不太灵光了。
听见顾一野的声音，苍老的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开怀的笑
“是小顾呀……你等下啊……我给你开门”
顾一野听了，赶忙说道
“您别动，地滑，我自己进来就是”
他说着，脱了雨衣把书包放在了上面，后退两步，起步加速双手扒住铁门一个漂亮的翻身，人已经轻飘飘的落了地。
张妈妈笑看着顾一野
“看来这大门上边的铁钉还是不够长啊”
顾一野笑着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打开了铁门把行李拿了进来
“您最近好吗？”
他大步走到张妈妈的跟前，伸手扶住了老人家的胳膊。
“我很好的，你部队那么忙，还过来做什么呐？”
张妈妈一脸慈爱的望着顾一野。
“没那么忙的，阿秀和小飞儿呢？”
他把行李放在了堂屋里，张大哥的家不大，不新，可是被阿秀打理的井井有条。
堂屋桌子上有一个透明的玻璃花瓶，里面插着一捧晒干的小雏菊，屋子里还是能闻到淡淡的花香。
顾一野知道，雏菊的花期在三到六月份，这会儿已经八月了，山里田间还有很多开的正艳的花朵，可阿秀偏偏摆着一束干了的小雏菊，可见她是喜欢这个花的。
“娘俩儿这会儿在田里收稻子呢”
张妈妈走到桌子边要给顾一野倒水，被青年伸手拦下
“下着大雨呢，还要去？飞儿被雨浇了怎么办？”
顾一野沉着脸，担忧的问。
“田间有小屋子，阿秀把飞儿拴在屋子里……是我这个糟老婆子不中用，活干不了，飞儿也看不了，拖累了秀儿啊……”
张妈妈叹着气，提起阿秀是又内疚又心疼，她的飞伢子也是坑人不浅，他们老张家害苦了阿秀。
顾一野心口闷闷的，他看着张妈妈
“您别多想了，我现在过去看看，您在家呆着，别出去”
顾一野把张妈妈扶着坐在了床上，张妈妈握着顾一野的手，心疼道
“也拖累了你”
顾一野摇摇头，起身跑了出去，哪里就拖累了他，要不是张大哥，他现在就是一堆黄土白骨。
阿秀家的田地离家并不远，老百姓的住宅地势高，田地大都在低洼处。
雨后的泥巴路，又湿又黏，顾一野一路小跑用了十分钟，鞋子裤腿都裹满了泥巴。
这会儿雨已经停了，天边出了彩虹，田地里收稻谷的老百姓又都从小屋里出来了。
顾一野站在地势高处，向水田里张望，目光最后落在左边几亩水田里一个穿着灰色背心灰色长裤头戴斗笠正弯腰拿着镰刀割着水稻的纤瘦身影上。
他眸光一凝，抬脚跑了过去，刚一跑到地头，就看到竹筐里坐着的小飞儿，竹筐被石头围着固定住，两岁的小飞穿着小肚兜，小裤裤，露出白嫩嫩肥嘟嘟的小胳膊小腿，流着口水玩着手里草编的蚂蚱。
顾一野眼眶一热，他蹲下了身来看着虎头虎脑的小飞。
小宝宝晃晃悠悠的抬起头来，看到顾一野，咿咿呀呀的高兴的晃着身子。
“爸………阿爸爸”
他用稚嫩的含糊不清的话开心的唤着顾一野，顾一野伸手将小家伙儿抱在怀里，颠了颠，数月不见又重了些，他疼爱的亲亲小家伙儿的脸，他胡子刮的干净，小家伙不哭只憨憨的笑。
小飞认他的很，他让小飞喊他顾爸爸，小飞儿发不出顾的音，他总喊成爸爸，阿爸爸。
阿秀正割着稻谷，听到不远处小飞儿咯咯的笑着伴着男人低沉愉悦的笑声。
她抬起头来，看见数月不见的小顾正抱着飞儿开心的举高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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