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消失
夜深了，房间里寂静无声。
李丽清和平常一样睡在旁边，翻了个身后，轻微打鼾与磨牙。
薛九凉却半点睡意都没有，愣愣的睁着眼睛发呆。
“你应该到现在还不知道吧，你妈妈当年的一些事......”
“其实，对于这些，阿姨也并不想隐瞒你。而是因为你妈妈在临终之前，特别交代我的，说等你以后成家了有机会再说。”
“你现在这样，虽然没有和楚笙结婚，但终究还是怀了我们姜家的骨肉。也算是差不多成家了吧，所以现在说也不算是提前泄密。”
李丽清今晚的话，还在耳旁萦绕不绝。就像一根绳索，层层绕在她的脖颈上，被勒得快窒息了。
她起身下了床，连拖鞋没穿都感觉不到，神情恍惚的就往阳台的方向走去。
整个世界，仿佛在这一瞬间就彻底安静了。
几阵凉风拂过，薛九凉背靠着栏杆，浑身无力的坐了下来。
“阿姨之前反对你和贺晋驰交往，对于这件事，你应该一直都没法理解吧。如果你们没有血缘关系就好了，可关键是，你们是亲生兄妹，在一起就是乱伦啊！”
兄妹吗？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那他们以前和现在经历的这些挫折磨难，又算作什么？
乱伦？
一直以来所做的努力，此刻却仅仅因此这么个词，就能将一切全盘摧毁？
“其实，你妈妈当年怀的是龙凤胎。可不知道怎么回事，本来你们放在保温箱里好好的。转眼之间，你哥哥就找不见了。”
“后来，你们的父亲，也就是贺晋驰的爸爸回来说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无论你妈妈怎么苦苦哀求，他都不肯把贺晋驰带回来。还说他会好好照顾你们母女。”
“然后你妈妈在某一天里，偷偷跑去贺家。被你们的亲生父亲找到了，然而他们在马路上起了争执，最后就出了车祸。”
呵，这个世界真荒唐。
长了这么大，还从未像今天这么受挫过。
原因不是因为没钱还不上债务，也不是学时修养品味低。而是因为爱上了和自己同父同母的亲生哥哥？
这种无法启齿的羞耻和疯狂，简直令她恨不得立即去死！
她的存在，仿佛就是个随时能爆发的脓瘤一般，总是不停的祸害别人。
可贺晋驰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却因为她，在毫不知情的状况下，就被拖进了无法回返的罪孽中。
以后要是被人知道了，那些不明真相的人，究竟会用什么样的眼神来看待他呢？
会戳着他的脊梁骨骂他是变态吧？就像以前集体围攻她的那些人一样，极尽所能的谴责和讨伐。
和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妹妹上了床，而且还有了孩子。这种事光是想一想，就已经令人不可思议。
她缓慢的转过身，这里是十五层楼的阳台，纵身一跃，应该一切就可以结束了吧。
可当她的一边腿刚搭上冰冷的栏杆，肚子里突然传出一阵轻微的震动。
原来，尚未出世的宝宝都能感受到她的绝望啊。可是怎么办呢，她根本就不能将他生出来啊。
她不想自己的孩子从一出生，就背负上无数骂名。
与其这样，还不如一开始就结束！
她抬手抚上了还在跳动的肚子，旋转在眼眶的泪水终于流了下来：“宝贝，你是不是很想来到这个世界上？其实这里不好的，这里的一切都非常糟糕。”
仿佛在无声抗议一般，胎动一次比一次来得频繁，一次比一次剧烈。
天空就像是一块漆黑的帆布，没有一颗星星，徒留一弯被云遮挡的朦胧月牙，很凄凉。
次日。
“楚笙，你见到九凉了吗？”一大早醒来，李丽清的眼皮就一直跳，这是非常不吉利的预兆。
姜楚笙去卫生间接手，正要重新回去睡回笼觉，困得眼睛都没睁一下：“她不是一直跟你睡吗？”
“对啊，可关键是她现在人都找不到了。”
闻言，姜楚笙的困意顿时一扫而光。他忙跑进卧室，发现她带来的行李箱和身份证什么的都不见了。
给她打了好几通电话也不接，最后竟然还关机了。
姜楚笙整个人跟热锅上的蚂蚁，转念一想，忽然皱着眉吼道：“妈，你是不是又找她麻烦了？我不是跟你说过，就算有什么不舒心的地方，就尽管冲我发火就行了吗？！”
李丽清明显被吓到了，愣愣的：“我没......”
一想到薛九凉就算受了天大的委屈，也就只会蠢兮兮的忍着，他就更火大。
姜楚笙狠狠喘了口气，问道：“从很久开始，我就有件事情特别不能理解。妈，九凉究竟怎么惹你了，你就一个劲儿的那么针对她？就算是仇恨，二十多年都差不多该冰释前嫌了吧？”
李丽清紧紧咬着唇，脸色铁青。
“你别以为九凉不告诉我，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他心口发紧，声音发颤，“可是你知道吗，即便你怎么对她冷言冷语，她从来就没有在我背后说过你任何一句不好的话。”
此言一出，李丽清顿时一滞。皱着眉，眼神复杂。
从家里出来后，姜楚笙第一先跑去贺晋驰的公寓。敲了很久的门，发现没有人在家。
可他又没有贺晋驰的号码，手指在号码簿上徘徊了很久，终究一狠心，拨通了Allen的电话。
过了一会儿，那边接通了。
“楚笙？”Allen显得很惊讶。
姜楚笙嗯了一声，然后直接切入正题：“贺晋驰回国了吗？”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这么问，但Allen还是老实回道：“他明早的飞机，你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找他？也许，我可以负责传达。”
“哦，没什么事。那就先这样了，挂了。”
“啊等一下！”Allen忽然拔高声音道。
“怎么了？”
“......你这个点给我打电话，就为了说这几句吗？”
“对啊。”
“哦，那就挂了！”
话音刚落，电话就被挂断了。
姜楚笙愣了片刻，嘴角漫不经心的扯起一抹苦笑。
感情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这个世界上为什么要分男人和女人？
为什么人要有七情六欲？
这些哪里是用来享受和体会的？这明明就他妈的专门用来折磨人好吗？！
Allen忿忿的挂了电话，刚把手机往沙发上砸。
贺晋驰就推门进来了。
手机没扔中地方，“啪”的一声摔到了大理石地板上，还顺势弹了几下子才停下。
对于这种情况，贺晋驰早已见怪不怪了。将签了名的合同放到桌上，随口道：“不管怎么样，尽快重买一部手机吧，方便联系。”
Allen此刻已经气得快冒烟了，狠狠将手中的马克笔掷向远处：“行！都怪我自作多情了！以后要是再想见你，我就不是人！”说着，不解恨一般狠狠跺着地板。
已经很久没看到Allen这么气急败坏了，贺晋驰扫了眼屏幕已经碎裂如蜘蛛网的手机，问道：“姜楚笙？”
“不是他还能是谁？！”Allen现在光是听到这个名字，心里的火气顿时就不停的往上燃，怒火简直要把他烧成碳了，“千里迢迢打电话来，结果什么话都没有！”
贺晋驰挑了挑眉毛，觉得这种事还是袖手旁观比较好。
“亏我还每天不停的给他发短信打电话，嘘寒问暖一样不缺，都做到这个份上了还是不行吗？！可是最后呢？就问了一句你在哪里，然后就没有了？没有了？！”
好像捕捉到了什么，贺晋驰问道：“他打电话过来，是问我的？”
“对啊，我听了简直就快气炸了！”Allen越想越气，跺脚已经不行了。他起身发泄般狠踹了几脚实木桌，结果抱着脚原地嗷嗷叫唤个不停。
一种很奇怪的预感涌上心头，贺晋驰沉着脸走出了办公室。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电话里什么都没说，他居然首先想到的就是薛九凉出了什么事。
从她怀孕开始，他已经不知不觉变得比以前更加敏感。
果不其然，薛九凉的手机已经是关机状态了。
他立马打电话给总部，简单说明了理由，就直往机场奔去。
公车上。
薛九凉坐在专为老弱病残孕的座位上，望着窗外出神。
那天晚上，她一个人偷偷收拾了几件衣服，就毫无目的的在车站里买了票，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城市。
都已经一个星期了，她除了中途给姜楚笙发个平安的信息外，就不再和他联系了，就连原来的号码也注销了。
她已经认真想过了，先努力挣钱，等把宝宝生下来后，就两个人一起生活，以后也不回去了。
正想着，公车突然急刹车。她身子下意识就往前倾，拉回了飘远的思绪。
身旁忽然靠了个身躯过来，等站稳后，他忙站回到原处，嘴里不停地道：“实在对不起啊，刚才抱歉了。”
薛九凉转头，发现是个约莫三十来岁的男人，身材高而瘦，穿了一件沾有些黄泥的工作服，估计是刚从工地上衣服也没来得及换就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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