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突破
“……你没有开玩笑吧？”听罢李染华的话，白鹿踱走了几步，十分不可思议。
剑修的修行一道，关键在于修士与剑灵之间结下的剑契。修士修行灵气约束过于狠厉的剑灵，又赋予其剑意凭心所动；剑灵以特有的剑气为代价，从修士身上换取人类的气运，得飞升的机会。
至于到了最终成仙的那一刻，到底是谁以共享的气运得道，那就两说了——至少在无尽崖上面对天雷之前，剑主与剑灵始终是互相扶持的生死知己，不离不弃。
有了此番道理在前，在身为灵的白鹿看来，李染华若想飞升，仅凭剑灵身份的自己绝无可能。
白鹿走到李染华身边，犹豫了片刻还是劝道：
“你既然想以武道成仙，最好还是去找一个剑主为上……”
李染华摇了摇头，否决了它的提议。
“我就是自己的剑主。”
她以生魂为灵，既是剑，更是人，李染华兼灵气与剑气在身，如今只缺剑意一样，便能变得与有剑主的灵剑无异。
李染华下定决心，便与白鹿告别，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即便嘴上对白鹿说得轻松，李染华心中依然不虞——
在李染华修行的漫长岁月里，除徐子秀飘逸灵动的剑气之外，她见过无数剑修修士的剑气，其中或浑重厚实、或诡谲莫测、或虚无若空，各有其道。
可偏偏，其中没有一种是剑灵的剑意。
剑灵的剑意应当如何？——古往今来，恐怕没有一个修士能回答得上这个问题。
“我早就做了五百余年的剑灵。”
李染华想。
“既然剑灵向来凶恶狠厉，与我本性相符，那我便索性一条路走到底吧。”
想罢，她便在一片空地上随意坐下，唤出体内大量的剑气环绕在身体四周。
剑气甫一出现，立马便张牙舞爪地露出了凶恶的本性，如尖刃一般将周遭的树木割裂，刺穿空气朝远处跳去。
草木的碎屑随剑气而起，片片有了夺命的威势。李染华此时以灵气护体，任凭灵气与剑气相撞，借此寻找剑意浮动之感。
虽说灵气比剑气温润绵长，但也在后者的侵蚀下节节败退。剑气逐渐逼近，直至将李染华身上的灵气压成薄薄一片，几近将尖锐的剑刃递到主人的脖颈边。
“要像人类修士一样，以灵气和剑意压制剑气……”
李染华喃喃道。
剑意何来？
“若能以灵气与剑气相衡，剑意便从中而来！”
李染华心念大动，身上灵气陡然大放，隐隐压回去了几分来自剑气的攻势；少得可怜的灵气被她的想法所驱使，化成一柄透明短剑挡下了剑气的利刃。
剑气一方不甘示弱，仿若有意识一般后退许多，被打散后化成一把长剑，扑上前与短剑厮杀起来。
两柄剑就这般在后山之中互相战斗起来，大片大片地掀起地面上的泥土，又将裸露的地面重新覆盖——在厮杀的过程之中，李染华第一次这般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内在竟是如此矛盾——半剑半人，人的一方要占据上风，彻底化剑的锋利为己用。
短剑以不输长剑的狠厉之势搏杀，内在蕴了剑灵一贯的凶狠凌厉，凭着狠劲硬生生与对方相持。
两剑相击，身为其主的李染华自然不会好受。她死死咬着牙关，维系住模糊的意识，只为了在拼杀的间隙中抓住一丝名为“剑意”的可能。
光凭一份意志和毅力，李染华竟然在这场艰难的搏杀之中挺过了五天五夜。在长剑与短剑的无数次碰撞之中，一缕电光火石乍然出现——
灵气正面挡下了长剑的一击。
瞬间的优势，令战局顷刻间逆转。
被整整压抑数天的灵气迅速迸发，在李染华身边凝聚出反击之势，源源不断地反击剑气的攻势——
渐渐地，灵气开始占据上风，在战局之中，李染华感觉到晦涩的灵气运用变得愈来愈熟练，恍若与生俱来的本能一般，举手投足之间便将往日犀利的剑气轻松压制。
更甚者，与短剑相接的剑气开始与其产生共鸣，逐渐融合成为一体，令灵气之势逐渐壮大。
李染华懂了。
以灵气，用自己的方式成功驱使剑气，这便是“剑意”的真相。
昔日玄妙不可言的东西，在领悟之时竟然变得这么简单。
“我遵从本心，用与剑气一般的凶辣狠厉驱使灵气，最令两者融合，这就是我的剑意所在。”
这也是剑灵李染华的剑修之道。
然而，即便明白了个中道理，李染华还是花费了一天一夜的时间，将剑气和灵气彻底融合，彻底完成剑意的修炼。
剑意最终凝聚而成之时，天际霞光大放，其势威猛。举手投足之间，甚至能够引动周遭的云气流动，心中颇觉心情舒畅。
李染华轻轻松了一口气，这样一来，她也能以剑灵之身，像传闻中的弈和仙君一般，去无尽崖问道了。
集剑气、灵气和剑意为一体，李染华与以往的任何一个剑修都不同，不成道则已，一旦成道，势必惊艳天下。
想到此处，李染华愈发不敢懈怠，连忙又闭起了眼睛，继续待在原地，吸收后山之上的灵气巩固修为。
四周的灵气被李染华所牵动，渐渐聚拢在她身边，发出莹莹的白色亮光。
不知不觉间，月色渐起，又悄无声息地过去了一天。
李染华没有丝毫要离开的迹象，依然坐在原地，闭眼修炼。
突然间，地上所剩无几的枯草丛中，稍稍传出了几声“沙沙”的清响。
一只灰色的老鼠从草丛里钻出，静静地看了李染华的背影几眼，就忙不迭地往远处的树林里跑去了。
“老大！”
老鼠身形灵活地翻过眼前的一块岩石，“啪”地一声摔倒在低矮的灌木丛前：
“老大，那个剑灵居然真的领悟了剑意，这未免也太厉害了些罢！”
灌木丛附近，正卧着一只通身洁白的大鹿。看见老鼠这般冒失，它只冷冷“哼”了一声，用鼻尖蹭了蹭矮树丛里的露珠，道：
“那又如何？”
“老大，以剑灵之身领悟剑意，实在是闻所未闻。”老鼠丝毫没有察觉道白鹿的不快，“既然剑灵这么厉害，她最后要是能以武道飞升，也不是不可能了！”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自己可就要考虑换个更厉害的老大了！
白鹿何其聪明，一听就知道老鼠心思不正。
它轻轻笑了笑，对老鼠道：“这可未必。”
“你好好想想，人类与剑灵之间结下剑契的条件是什么？”
白鹿说：“在最后接受天雷引渡的时候，剑灵与修士之间，谁挨过历练，谁便为赢家，全盘收下另一方的气运。”
换而言之，败者要乖乖交上自身的气运——更甚者，要将自己的性命也双手奉上，为昔日同伴抵抗来自天雷的威胁。
“结下剑契的修士和剑灵双方，在携手走过修行道路上的困难险阻之后，最终必以其中一方的死亡与气运作为代价，换来另一方的成仙飞升。”
白鹿知道，这些日子里，早已飞升的遇岚剑灵在世间作怪，令得仙剑宗无论外门内门弟子皆齐齐出动，不得不前往凡间将其剿灭。
可是，若以剑契的规则来看，在弈和仙君飞升之后，遇岚剑绝无存活的可能。
那么，只怕真相并不如传闻中描述的那般。
“归根到底，剑契就是一场你输我赢的买卖。”白鹿说，“遇岚剑能存活下来，那么传说中的弈和仙君就必不可能飞升。”
“我看，当时在无尽崖上，应该飞升的不是弈和，而是他的灵剑遇岚。可惜，遇岚剑修行实力不足，尽管有了弈和的气运的性命相护，依然问道失败，在重重天雷之下遭受重创，化为碎片沉睡在凡间。”
殊不知，千年之后，被唤醒的遇岚剑误以为剑主弈和仙君抛弃了自己，毅然走上了气运成仙的一道，逼得仙剑宗弟子们下山收拾它。
“细细想来，弈和虽执着于武道飞升，但早就在无尽崖丢了性命；遇岚剑靠前者的气运躲过一劫，甚至还有余力在千年之后随心所欲。在这一点上，弈和还比不上自己的灵剑呢。”
说罢，白鹿哈哈大笑。
由此可见，以武道飞升就是各笑话！
“所谓问道，不过就是一个比谁心狠手辣的游戏而已！唯有不断掠夺气运，踩着他人性命往上攀爬，才真正有成仙的可能！”
如果李染华认不清这一点，只会将心思放在武道修行的话，迟早会败在天道的手段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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