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败局
后山之上。
李染华睁开眼睛，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举起双手，在眼前轻轻握成双拳。合拢的指尖感受到掌心汹涌而出的剑意，李染华从未如此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强大。
然而，她的内心在最初的欣喜过后，如今却是充满了一片茫然。
这次突破，令李染华前无古人，真正达到了人剑合一的境界——作为剑灵，她有剑气，作为人，她又拥有灵气；除此之外，李染华还有剑气连接二者，真正能够彻底运用剑气和灵气。
那么，既然修成剑意的目标已经达成，那么下一步该如何做，才能够真正飞升成仙呢？
没有人能给自己答案。
李染华内心居然更觉迷茫。
她静静站在后山之上，听了半晌风声。
突然间，在徐徐的清风声之中，乍然传出几分不合时宜的异动。
李染华无需回头，便听出了来人的脚步声：
“谢夜寒。”
被点到名字的谢夜寒不再躲藏，从附近树林里的一条偏僻的小路钻出，拍了拍落在肩上的枯叶，站到李染华的面前。
“你境界突破的时间，也太巧了些。”他说。
几乎就像是和遇岚剑剑灵商量好了一般，上赶着给天道立靶子打。
李染华也渐渐与谢夜寒相熟，听他言语间虽然不客气，但也带了几分轻松之意，便故意板着脸道：
“你这么着急来找我，不会是想来杀我的吧？”
闻言，谢夜寒挠了挠脑袋，反倒对李染华这个突如其来的玩笑没有办法。
“我当然不会来杀你。”最后，他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道，“不过，想要来杀你的人，已经在后山脚下等了许久了。”
谢夜寒告诉李染华，就在她这段修行突破后，早就暴露了剑灵身份。朔州徐家犹如闻到腐肉味道的苍蝇一般，连忙赶到仙剑宗内将听风堂围了起来，要求宗主朱岚尽快交出李染华，美名其曰物归原主。
李染华听罢，果然冷冷一笑，并不将徐家放在眼里。
“不用管他们。”
她就算曾是灵剑，也是徐子秀的灵剑，和徐家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李染华如此想着，便抬脚往后山山下走，边走边说，道：“既然这样，那我们先去听风堂一趟，帮朱岚将徐家人统统赶走再说。”
“行吧。”谢夜寒没有意见。
反正他也已经先于其他所有修士找到了李染华，天道想要下毒手也不是那么容易。
谢夜寒迈动脚步跟在李染华身后，正要往一条偏僻的林间小道上走的时候，异变陡生。
四周的空气之中，隐隐传来一股杀气。
“等等。”谢夜寒下意识想伸手拉住李染华。
李染华也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
从密密麻麻树林之中，又出现了一个身影。
视线之中，徐风遇一身白衣，握着一把普通的长剑，走到出现在李染华和谢夜寒二人的面前，站定。
“谢前辈，”他说，“你果然和李道友在一起。”
徐风遇抽出长剑，逐渐逼近两人眼前。
谢夜寒瞬间便反应过来：徐风遇是想来杀李染华的。
毫不犹豫地，他挡在徐风遇和李染华的中间，略带笑意地道：
“没想到，徐家众人之中，就属你的动作最快。”
谢夜寒对徐风遇说道：“你还真是自信，只用一把不甚锋利的铁剑，便有胆量上后山来杀领悟剑意的剑灵了吗？”
徐风遇不屑冷笑，示意对方赶紧让开。
“天道力量不可估量，只需顺应它意即可，无需多作准备。”他说，“谢前辈，这是徐家与染华剑之间的恩怨，局外人还是少管闲事为好。”
闻言，李染华忍无可忍，陡然插话道：“少在这里胡说八道。”
“徐家拿我做幌子，却又派了你来杀我，根本就没想过让我回去。”
徐风遇若大大方方承认自己想要来得到她身上的天道，李染华心中对他的恶感倒还会少一些。
“怕只怕你有能力夺走天道，却最终不能守住，又被下一个觊觎的人所杀。”李染华最后道。
徐风遇被她一番针对，居然意外地不为所动，反手将剑尖对准了李染华，“我心坚定，你无须再多说。”
“天道之威，凡夫俗子不可僭越。你若不信，大可上前来试试。”
李染华也不客气，推开了站在自己面前的谢夜寒。
“尽管来吧。”
谢夜寒被她一赶，悻悻走到一边，不语。李染华直逼徐风遇剑锋之前，身无寸铁。
徐风遇见李染华两手空空，明白她是视自己的威胁于无物，心下更是恼怒，当即不再多说，抬手便往剑中倾注灵气，顺手往李染华身上劈去——
可惜，这一剑，却堪堪落在了对方的残影之上。
顷刻之间，李染华便借着徐风遇的剑风绕到了他的身后。
她伸出指尖，往其中蕴含无数剑气，往徐风遇的脖颈上方轻轻一指。
一缕细微不可察觉，却又狠厉决绝的剑气悄无声息地融入四周空气之中，引导着指尖上的剑气往某一处发力——
呼吸之间，剑气在虚空中威势暴涨成千上万倍，恍若一柄有实体的灵剑一般近在眼前，逼得徐风遇不得不停下动作。
“你……”
李染华仅仅一根手指，竟将修为不低的他动弹不得。
徐风遇受此压迫，冷汗直流。
以指成剑，举手抬足间将对方轻松压制，这便是领悟剑意后的另一层境界。
两人在剑修一道上的区别，若如天地之别。
身为剑灵，李染华确实独一无二。
但徐风遇并不服气，他咬了咬牙，内心尚存绝地反击的奢望。
他千里迢迢，从九衍宗赶回宗门，又叫来大批家族子弟挡住后山脚下的灵物，要的不是在李染华面前功亏一篑的结局。
徐风遇想要的，不只是徐家绵延千年的传承，更是要自己立于修士界的无数修士之上，成为一个受人人敬仰的英雄——
就像徐子秀那样。
他从小便立志于此。
于是，徐风遇先从模仿徐子秀的剑意开始，成功加入仙剑宗，成为了悬刃峰弟子。他打算在此之上更进一步，打算谋得亲传弟子之位后，静心修炼成为一宗之主，再前往无尽崖渡劫成仙——
一切都计划得那般美好。
只不过，他遇上了李染华。
徐风遇越是想成为另一个徐子秀，就越是无法绕开李染华。愈加戏剧性的是，兜来转去，他视为对手的李染华，关系甚至比徐风遇自己与徐子秀的关系更为亲近……
……她是货真价实的一把灵剑，染华剑。
因此，无论现实如何残酷，无论两者者实力差距如何悬殊，徐风遇都咽不下这口气。
他势要在此，借天道将李染华诛灭！
想到此处，徐风遇咬了咬牙，顶着李染华指尖处上传来的压力，依然挥剑不停。可惜，无论他如何送出剑招，对方总是轻而易举地化解招式，甚至还有几分从容，在徐风遇的剑式之中找出破绽反击。
眼前的李染华近在咫尺，剑风却甚至没法掀起她的衣角。
徐风遇越是挣扎，心底深处就越是绝望。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天道没有选择我？！”
他明明早就在九衍城中得到了百姓的推崇、也最早来到了李染华面前，可为什么天道却不愿意眷顾自己，让徐风遇能轻松杀了她？
李染华躲过几道疯狂的剑风，翻身站在不远处，道：
“因为你实力不够。”
实力不够，天道如何偏爱，也不足以扛过高位者的一道剑意。
修士界向来残酷如此。
徐风遇修道多年，却从来没有修明白这一点。
对面的徐风遇不知是不是听明白了李染华的话，逐渐放下了手中的剑，斜斜握在身侧。
“原来如此……”
不过，实力差距如此明显，徐风遇也不是没有办法杀死李染华。
他反手将剑横架在自己的脖颈之上。
“你看好了。”
徐风遇把剑刃狠狠一拉。
鲜血飞溅，在空中泼起半幅绚丽的血花，迷乱了在场所有人的眼——
李染华见状，愣了一瞬。
仅仅是片刻之间，战局顷刻逆转。
“小心！”
身后的某个暗处，突兀地刺出一道阴森森的剑刃，带着与众不同的阴狠毒辣，即将剑前的李染华撕成两半！
谢夜寒一步踏出，以身挡住这夺命的一剑，生生遏制住剑刃袭向李染华之势。
“呵呵……”
一道苍老的声音，随之在众人身后响起：
“染华剑，多亏这个仙剑宗弟子给你挡下了这一剑，否则，你必死无疑。”
徐家老太太撑着拐杖，从暗处的角落中缓缓走出，出现在李染华面前。
她拿脚踢了踢自尽气绝的徐风遇，道：“这小子还算聪明。”
知道自己不是李染华的对手，宁愿拿性命来转移视线，为躲在暗处的徐家老太太争取偷袭的时间。
“不过这一击失手，倒也算不得什么。”老太太说着，重新往拐杖中注入剑气，“因为你的末路早已注定在此。”
从李染华突破开始，天道就选中了徐家。
只不过，选中的人并不是徐风遇。
而是徐家的族长。
也就是她这个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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