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我好像有点喜欢你了
此为防盗章 楚州栾泽, 城南往东,有一条巷子,专门做白事生意。
棺材铺子,纸扎铺子,旗锣伞扇, 灯油瓦盆,寿字金花,祭幛五彩网, 但凡白事需要的,这里应有尽有。所有铺子都挂着同一个招牌,大大的‘吴’字旗迎风招展。
天际刚刚泛出一抹白,有个小丫鬟溜着墙边, 垂着头,快步往巷子里走。
伙计们慢悠悠打开门闩, 准备开始一天的活计, 看到那丫鬟, 揉揉眼, 精神就活络起来了, 眼角随意往旁边一挑, 和谁一对,满满都是深意。
“来了来了, 那女人的丫鬟来了!”
“看见没, 青裙素袄, 脸圆圆, 头上连朵珠花都没戴的那个瘦丫头,就是她!”
“这是受不了义庄之苦,替她家小姐过来,答应咱们家的婚事了吧!”
“要我说,这丫鬟就是蠢,小姐是傻子,关家不爱管,咱们家大少爷也是傻子,傻子配傻子,天生一对,还作什么妖?早答应了,还能免了义庄之苦呢!”
这边对过眼,那边又瞟来意味深长的鄙夷。
“你这就不知道了吧,消息落后了!人家那小姐才不是傻,听说小时候好着呢,就去年,摔了一大跤,磕着了脑袋,这才傻了,大夫说了,没大毛病,就是脑子里有血块,等散完了,人就好了。这不,咱们傻子大少爷捡了个巧,夫人昨儿刚把人扔义庄,人就醒了,好的跟全乎人似的,看义庄那哥们都怕她们连夜跑了,眼睛不带眨的盯着呢……”
“那这丫鬟还不是跑出来了?”
“你小子没听刚刚别人的话么,那是看义庄的哥们放的,没见只一个人,没有小姐?这是过来低头来了!”
“要不说还是咱们大夫人,这手段,够牛……”
小丫鬟青巧小心提着裙子,避开地上没扫干净的木屑纸片,全当听不到那些指指点点的话,一心闷着头往里走。
只要走完这条路,就能看到吴家侧门了!
她贝齿咬着下唇,提醒自己不紧张。
小姐都醒过来了,记得自己是谁,还那么聪明,会一手本事,她怕什么?就照小姐说的,抬头挺胸,谁都不看,到了就拍门——
吴家侧门正好打开。
青巧白净小手抬起,随意指向一个,离她最近的门房,下巴高高抬起,绷起气势,照着小姐教过的话,一字不漏:“你!就你!跑什么呢,不许动!你去给你们大夫人传个话!”
“我家小姐说了,要她嫁,行,拿十万两聘金来,现在送去义庄,她马上签婚书!若没钱,就承认人穷志短,有什么不满,去义庄和我家小姐说!”
绷着劲说完,小丫鬟声音都抖了,提着裙子转身就跑,一瞬也不多留,对面那门房想说话都没机会……
内宅里,消息通常落后半刻。
庑廊后,房间里,珠帘下,吴大夫人正在对镜整妆。
听说那女人的丫鬟来了,她唇角一抬,露出一个讽刺的笑:“我就知道,她们熬不住这个,早晚得服软。”
“要不说咱们夫人的话,就得早点听,早早听了,不就没什么事都没了?”伺候的大丫鬟银杏拿来一盒饰,选了枚金镶红玉的挑心,在吴夫人间比着:“这个怎么样?”
“红玉啊,我这年纪,会不会有点太鲜嫩了?”
“夫人年轻着呢,瞧这脸色,这皮肤,比人家二八少女都不差,戴这个正正好!”银杏满脸堆笑,“您要连这个都不愿意戴,让外面那起子新媳妇怎么活?学那寡妇只能戴素银去?”
银杏奉承的有点过,但吴大夫人就喜欢这调调,笑着斜了她一眼:“就你嘴刁!”
戴上挑心,吴大夫人照了照镜子,很满意。
“这世上啊……到底聪明人多。”
银杏不确定大夫人在说她,还是说义庄那女人,没应话,就笑了笑。
“行了,再晾那丫头一会儿,就找人去接吧——”
话音还没落,就听到门响,门外守着的二等丫鬟进屋来传话。
青巧的话还没被学完,吴大夫人就气的推了桌子。
袖子扫到妆盒,里面的东西摔了一地。
玉梳,胭脂,螺子黛,还有几个玉镯,摔的稀碎。
银杏赶紧跪下,只敢悄悄扫一眼地上的东西,露出片刻心疼。
吴大夫人却不心疼,眼睛眯起:“一万两?她怎么不去抢!就她那身板,怎么敢提这话!她也配!”
“夫人息怒……莫要这般生气,气坏了身子可怎生是好?”
等吴大夫人冷静一点,看起来没那么控制不住了,银杏方才膝行过来,小心给吴大夫人捏腿:“那女人怕是……没别的招了,想下您的面子。”
“觉得我不敢去义庄?”吴大夫人闭上眼,笑了,“咱们家做什么生意的,我会不敢看死人?”
这手段,也太嫩了。
她立刻站了起来:“走!”
……
义庄就在城南,离吴家倒不远,就是一路风太硬,吹的人透底寒。
吴大夫人坐在轿里,也没怎么暖和,心里一阵阵烦躁。
今年特别冷,正月里连下了好几场雪,土都冻住了,挖起来费劲,义庄好些尸体没法埋,一天一天的多。那宋采唐的丫鬟还特别犟,关家都管不过来了,主母亲自应了这桩婚事,她还不放,拼死护着那宋采唐,非说她家小姐马上就醒了。
她难道不知道?她打就是这个主意!
她早早问过给宋采唐看病的大夫,那大夫说,宋采唐脑子里的淤血差不多化完了,许最近就能醒。
她儿子是傻子,她怎么忍心再给找个傻媳妇?肯定得是懂事的全乎人,才能好好照顾儿子,才能给儿子生儿育女!这个时间点,宋采唐将醒未醒,正正好。
谁知这么不巧,宋采唐昨儿晚上醒了!
人醒了,再逼着嫁,别人就有话说了……
而且昨儿晚上醒了,今天就作妖……
吴大夫人捏了捏眉心,眸底精光乍现。
她就不信,有哪个年轻女孩子不怕死人的!那宋采唐定然是没辙了,想这么着给自己挽回点脸面!
没关系,只要宋采唐愿意嫁,她这做人婆婆的,也愿给个脸,搭个面子。
若敢再闹,休怪她不客气!
“银杏,到哪了!”
“回大夫人,这就到了……”
没等多久,轿子稳稳落了地,银杏打了车帘,将手递过来让吴大夫人扶着:“大夫人,请下轿。”
吴大夫下了轿,眉头就皱了起来,迅拿帕子抹了抹鼻子。
淡淡的桂花香气传来,她感觉才舒服了些。
不管来了多少回,这义庄,她还是很讨厌。
这股子恶心的,腐烂的,多硬多干的风都吹不散,多烈多暖的阳都晒不透的味道,远远的就钻了过来,着实让人想吐。
银杏见吴大夫人站着不动,小声提醒了下:“夫人?”
吴大夫人一个凌厉眼刀过去,拂了拂身上衣裳:“嗯,这就走吧。”
银杏头重重垂下去,意识到自己刚刚说错了话。
看守义庄的人远远看到主子,就迎了上来,笑脸开着,十分热情:“大夫人,您怎么来了?有事您吩咐一句就成,亲自来,多失身份,嘿嘿嘿……”
吴大夫人看都没看他一眼,没说话。
银杏赶紧表现:“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我问你,里头的人可都在?可都是好的?”
小厮赶紧垂手道:“是是,都在呢,都是好的,那宋……还站起来了,会说话,会笑!”
“行了行了,滚远点。”银杏给了赏钱,扶着吴大夫人往前走。
义庄屋子用来停放尸体,自然不小,但视野很透,门一开,吴大夫人就看到了并肩站在停尸台的两个姑娘背影。
一个青裙素袄,梳着双丫髻,眼熟的很,正是青巧那丫鬟,另一个……更简单,穿着宽大的白色衫裙,乌青头简单编了挽起,偏在后脑侧,以木簪固定。
白色裙衫过于宽大,按说是看不清身材的,可这女子很瘦,皮肤莹白,后颈到肩部的线条极为流畅,柔软细腻,阳光一照,似乎泛着金边,有种惑人的美。
衣服再宽,也能无端透出一股旖旎味道。
她还听到这女子和青巧说话的声音:“看到紫红色斑块了吗?这就是尸斑,手指按上去不退色,翻动尸体尸斑不转移,说明死者至少死了十二到十八个时辰。”
这管声音似春雨打在竹叶,又似珍珠落玉盘,不失女子柔意,又多了一股干脆韧力,十分入耳。
丫鬟青巧好像抖了抖。
吴大夫人皱了眉。
不知怎的,她突然有种感觉,今日这事要想顺利,好像有点难。
银杏觑着主子脸色,适时咳了一声,提醒那俩人,有人来了。
青巧回头看了一眼,迅拉了拉宋采唐的袖子,退到一边。
宋采唐却连身都没转,扬声道:“夫人来的这么快,可见是家底太薄,娶不起媳妇了。”
这也是她诸多努力,期待已久的方向和机会,怎会错过?
府尹大人问敢不敢——
她长眉扬起,秀雅眉锋卷着英气:“执刀剖尸,案台染血,我的胆量如何,大人怎会不清楚?”
答案自然是敢!
哪怕有困难,哪怕局势对她一个弱女子来说有凶险,她宋采唐也不会怕!
张府尹眸底现出激赏之色,猛的一拍桌子:“好!宋姑娘大气,我若再犹豫,倒是有失君子之风了!”
他看着宋采唐,郑重开口:“二月初八深夜,这天华寺里,生了两桩命案。”
一桩,宋采唐已经知道,还亲自验了尸,确认身份为西门纲,案情看起来似乎并不复杂。另一桩——
张府尹看向温元思,温元思颌,接着他的话说了下去:“另一桩死者是国公之女,姓云名念瑶,夫家乃是汴梁勋贵齐家之后,身份很是尊贵。齐云氏于正月二十五来到栾泽,入住天华寺北面贵宾院落,二月初九辰时末,被贴身侍女现死在房中,尸体全身僵硬,已然死去多时……”
温元思声音和他的人给人感觉一样,疏朗从容,带着股严肃官员没有的温色,很是入耳。
宋采唐听着,慢慢明白了,为什么这两位对这桩案子一直讳莫如深,不敢轻易提起。
这死者来头太大了。
国公之女,勋贵之妻,本身带着光环,身后牵扯利益关系无数,莫说案子破不破的了,怎么破,一点点小意外,都可能带来难以预料的后果。
云念瑶生在汴梁,长在汴梁,此来栾泽很是突兀,按理说,她在本地几乎没什么社会关系。可有句话说的好,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云念瑶这样的身份,来到这栾泽小地方,怎会无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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