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中计，戏中戏(4)
白涟扫一眼桥下众人，才将视线回到严觉身上，“得罪了。”嘴上虽然说着得罪，脸上却完全无半分愧疚。
严觉捂住隐隐作痛的胸口，打量两步之外的这个白衣男子，从外貌来看明明不过才二十出头些，却用五成不到的内力就伤了他的心脉，如此年轻有如此武功，江湖中如果有这一号人物按理说他不可能不知道的。莫非他近几年真的孤陋寡闻了？还是，此人今天之前压根就未曾在江湖出现过？
“敢问阁下为何要闯我严府？”
白涟唇角似笑非笑地勾起，迎着严觉眼中的怒意和警觉，轻飘飘莞尔道，“严三爷似乎误会了，我有敲过大门，但是没人来开门，我就只好自己想办法进来了。”
闯人家府上还这么理直气壮，说好听点是傲娇，说难听点便是厚颜无耻，即便是渌澜谷的众位也不是人人都能到这般境界的，炉火纯青的据她所知只有两个，其一是花宸，其二便是平日唯我独尊惯了的白涟。
严觉不知道是出于涵养还是出于忌讳，并没跟他在这个问题上继续计较下去，看一眼他身旁表情淡漠的严诗诗，心里计较了下两人可能的关系，觉得两人看上去不像相熟之人，便道，“公子怎么称呼？”
白涟维持着脸上清浅的笑容，回答他，“严三爷唤我白涟便可。”
严觉当然不会真的直呼他姓名，但见他虽然闯了进来态度却还算礼貌客气，只当他真的不是有恶意才贸然闯进府里的，点点头，口气相较刚才缓和了许多，“白公子若不急能否先去前厅喝杯茶稍坐片刻，府上现在正好有点家务事需要处理。”
若是不相熟白涟的人，一定会觉得他是个像慕容连城一般相貌好气质好家境好的“三好”青年，甚至比慕容连城看上去更不食人间烟火，有了这些优点，即便稍微有点不管人情世故，只要别太过分，在大多人看来，他依然是可理解和原谅的。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只要不杀人和不算计人，白涟绝对有实力男女老少通吃，不过前提是，他不杀那人，也不打算算计那人。
显然，严家人是没有那个荣幸了。
“事倒不急，只是，我本就是为了二姑娘而来，恐怕这茶是喝不了了。”
莫离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不单单是她，恐怕在场很多人都跟她差不多反应，只因白涟这话实在是听着太容易让人误会了。
莫非这严诗诗真是白涟的相好？
莫离下意识想去看花宸的反应，无奈他在自己的前侧，单只一个背影实在是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因为白涟这句**不明的话，严诗诗终于有了反应，转过头看身旁的男子，一脸的惊吓和不可置信，他那句话似乎也结结实实把她吓到了。
莫离禁不住柳眉微皱，看严诗诗的反应，两人并不像那种关系，那白涟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公子与诗诗是……？”这话是终于看不下去了的严正问的，他没有严觉的丧女之恨，所以他更看重的是整个严家的安危，严成在想的是，严诗诗做的这些事和这个白衣男子有没有联系，若是有，那是不是这个男子给严诗诗提供的那些毒药。
“严老爷莫误会，二姑娘是在下一位故人之女，在下甚是思念那位故人，所以才想到来拜访一下二姑娘。”白涟淡淡回答他，唇边挂着似是而非的笑，从莫离这个角度看过去，这样的笑容在他脸上显得清冷又邪魅，那样的表情让她生出熟悉感，却似乎又不像她往日所认识的那个白涟。
故人之女？
白涟既然没有明说是二夫人，那他就是在说严诗诗的生身父亲了。莫非白涟认识严诗诗的生父？
莫离皱着眉望着白涟，心里思索着白涟到底和严家、严诗诗还有慕容连城有什么渊源，她一心一意都在猜测白涟的动机上，并没留意到慕容连城骤变的脸色。
白涟却好似感觉到了一般，视线略过严觉、严正等人，直直看向几近站在人群最后的慕容连城，“原来慕容公子也在，看来我这一趟倒没白来。”
听到他这话，莫离在心里一边鄙视他的做作，一边也扭头去看慕容连城，她不知道白涟为什么要掩饰自己的目的——他今天明明就是冲着慕容连城来的。
面对桥上男子脸上晦暗不明的笑意，慕容连城愣了愣，终是谨慎开口，“连城可是与白公子在哪里相识过？”也难怪他会这么问，白涟那话分明是识得他的。
谁想，白涟摇了摇头，“在下今日是第一次得见慕容公子。”
莫离觉得，她若是慕容连城，应该会很想扇白涟一巴掌。
好吧，事实上如果可以的话她同样想扇白涟一巴掌……真没见过他这么喜欢说话不清不楚的。
慕容连城脸上露出困惑之色，正要再问，却听白涟又道，“实不相瞒，我是因为那位故人才识得二姑娘，以及慕容公子的。”
他这话一出，几乎所有人脸上都露出惊讶之色，却皆不及一人来得震惊，慕容连城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变了又变，若不是视线本就一直停留在他脸上，莫离是断然不会相信慕容连城也会有这么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
慕容连城这副样子其实任谁都看得出不对劲，然而他身份不比无权无势的寻常江湖晚辈，严正和严觉即便心里问号一堆，也不好太冒冒然开口询问。两人正在心里斟酌怎么问比较妥当，却听一道女声脆生生响起，“表哥，你与桥上那二人到底是什么关系？”说话的是唐晚晴，她与慕容连城已经相熟那么多年，没有严家人的顾忌，很多时候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的。
面对唐大姑娘直白的询问，还有所有人眼中的疑惑和八卦，慕容连城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有些无从说起。
他该说什么？对于桥上的白衣男子，他所知道的不会比在场任何人多那么一丁点，既不相识，从何说起。
大概是听到了唐晚晴的话，也或许是嫌自己的话还不够引人好奇，本已微微上挑的眼梢毫不客气上扬，唇角挂着人畜无害的笑，桥上的那位突然又道，“慕容公子或许不认识我，但我自幼时起，就已经熟知慕容公子了。”
他这话若是出自一个女子之口，恐怕任谁都会怀疑那个女子已经暗恋慕容连城多年。
白涟当然不可能暗恋慕容连城，所以，他对慕容连城的感情是恨。能让一个人心心念念另一个人十多年，若不是极度的爱，那边只能是极度的恨了。
“我只能给你一句忠告，记得，千万不能对慕容连城动真情。”
花宸那日的话，忽然在耳边萦绕不去。
莫离觉得自己的心跳似乎突然快了起来，不安的感觉也随之变得越来越强烈，也许花宸那些话，就是在为今日的种种而给她提早打下一枚预防针，省得她事到临头会心生二心，坏了他们满盘计划。
像是在验证她心里的不安，白涟眼中那些已经许久未曾化开的雾气突然缓缓散去，不待人看清他黑眸上的情绪，白衣翻飞，原本还远在桥上的身影已经以破竹之势直直向他们这边飞了过来。
确切说，人是向慕容连城飞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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