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一章：许欢（2）
“嗯。”连江恢复以往那般泰然自若与无情，刚才在外与人家的对话，不过是出门在外须掌握的技能。融景看着这样的连江，眼里满是心疼，他何时才能真正快乐起来，又何时才能有一个牵动他人心的人出现。
暗夜时分，连江将所查到的线索以及在茶摊上探听到的消息一并简短的写在纸上，召来了一只信鸽，送了出去。这一切，他小心翼翼，不敢惊扰隔壁正在熟睡的融景。
做完一切，他才开始回到床上去，静静思考这其中关联。杨家和薛家的的关系真如那几人说的如此明面化吗？真有如此简单吗？师父和杨家又有什么过往，还是一场误会呢？他细细想了想，总觉得遗漏了什么，可是掌握线索不多的他，越想越觉得不可能，便决定好好休息一番，明日再上街去打听打听。
连江醒来之时，窗外的天变成了靛青色，太阳还未爬上山头，东边的天不过只泛出一点鱼肚白，而早起的摊贩也开始陆陆续续地在摆摊子了
想来融景也快醒了，连江便下床去，想要找店家做一碗面给融景补充营养，一晚上没吃东西了，早上肯定是会饿的。脚一沾地，他便发现一只信鸽稳稳当当的站立在窗边，刚刚被窗帘所遮挡，连江只能看到个大概，也不知这小东西是何时回来的，也不知它在这里呆了多久。
他走过去将小信条取出，展开，只有二字：“速归。”
连江收起纸条，转身向门口而去，刚一开门，便看到融景的手举在半空中，像是要敲门的样子。
融景将手缓缓放下，没有展现出任何尴尬的表情，还是那副大家闺秀从容的样子，她道：“我只是想来看看你醒没醒，要是醒了就一同到客堂点些吃的，垫垫肚子。不过看你这样，想来也是清醒的。”
看她这一脸想要继续赶时间查案的样子，也不知她昨晚有没有被那件事所影响，有没有睡好。但连江没有在她身上找出疲惫的姿态，到底是真的休息好了，还是她太会隐藏。
“也好，吃多点，免得路上被饿到。”
融景只觉得，他们大概率是不会被饿到的，一路走来，除了在山间小路不见人影之外，其他只要有人的地方，就可以弄到吃的，总不至于会被饿肚子。不过，看连江如此更加愁容的表情，也不知是发生了何事，或许是他觉得案子不好查吧。
两人带上各自的物品到一楼客堂要了两碗面，因为太早，客堂里的客人并不多，零零散散分散坐着。
吃面的时候，融景察觉到了一丝异样。连江一如往常，细嚼慢咽，十分从容，没有变化。可即便如此，融景还是觉得他今天的状态不对，她想要问些什么，但终究还是没有问。连江不想说的，问也问不出什么来，何必浪费时间呢。
放下筷子后，连江才说道：“小妹，母亲说我们游山玩水的时间也够久了，要我们是时候回去操办家事。”
融景愣了一下，随后会意：“好，小妹听兄长的。”
二人双双离开了客栈，当他们踏出客栈之时，融景看着已经繁华的街道，内心不禁感叹道：“所谓人间烟火气，不过就是如此了吧，何时又能好好体验一番呢？”
才走了一小会儿，他们便听到有人在谈论杨家的事情，说是杨家夫人已逝世，她才离开人间不久，消息便传到了督城。
融景和连江对视了一眼，只叹世事无常，便没有同昨日一样听人说事。
不知走了多久，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天边已经开始展示出它的暮色。他们终于到了平风山的山脚下，林子依旧茂密非常，和往常郁郁葱葱，那一小块竹林随着风在摇曳着，仿佛在迎接他们的归来。树上枯掉的叶子并不多，每走一步，都很难踩到叶子。耳边还时不时传来潺潺的流水声，鸟儿的叫声，都已经是黄昏了，鸟儿们还是这么活力，想来也是入春的缘故，使鸟儿们的兴奋不已。
通往山上有三条路，他们走的是距离山腰最近的那一条。出门多日，融景十分想念师父，还有那些对她十分好，十分宠爱的师兄们。除了师父素妆和大师兄连江，其他人每一个都是真正温润如玉的正人君子，不似连江，外貌冷峻就算了，温润如玉更是搭不着边，练功时也一丝不苟，考察他们时也是严厉非常，融景更是被罚得最多。
不过，到了至今也算是苦尽甘来，她心里对连江存着感激之心，不过碍于情面，这么多年了，她连一句谢谢都未曾说出口。
融景偷偷看了一眼连江，喃喃说了一句：“谢谢。”
不过是一句呢喃细语，她以为连江不会听到，但她想不到的是，连江耳力不差，她说的话，他全听到了。
在那一瞬间，连江转头过去看她，为了让她不那么尴尬，他问：“马上就要见到你的师兄们了，开心吗？”
融景反问：“你也是我的师兄，我和你在一起有不开心吗？”
“无事。”
开心，自然是开心的。连江算不上闷葫芦，但他的话多的时候不太多，少的时候极少，算是一个正常人。融景对连江充满了安全感，也许是他们认识的最早，也许是连江是第一个保护她的师兄吧。
二人无言，没走多久，融景闻到了一股血腥味，便邹起眉头，越往前走血腥味越重。她和连江相视，才知道这不是错觉。
直到看到了“岁耳间”这三个大字，他们脚步更快了些，才刚走到院子大门，映入眼帘的竟是遍地的尸身，鲜血凝固不再流动，原是用来休憩的小平地，已覆满了红色。二人顿住，皆不敢相信。
融景慌了，她看着最近的人蹲下，轻轻喊了声师弟，不应，她又查看小师弟的脉搏，竟摸到了已经不再有温度的身体，很冰凉，不似常人。她一个一个查看着，可现实将她一次又一次的幻想破灭。
“师父，师父！”融景边喊边往正堂而去，可是，她以为的和她所看到的不一样。
正堂里，素妆倒在地上，没有了半点气息。身旁一把利剑，上面沾了红也沾了灰。
山河呜咽，内心崩塌。不在了，他们都不在了，她慌坐在地上，嘴里不知在说些什么，眼泪一直不受控制的往下流。
一旁的连江蹲下抱住了她，无言。融景感受到了温暖，也抱住了连江，像是抱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抱着，用尽了力气。
连江心里难受不已，他的难过不比融景少，只是这个时候他要是崩溃了，只怕融景会想不开。
才抱住了一小会儿，连江便已感受到肩头已湿了一小片，他轻轻拍了拍融景的背，想要说些什么，却听到融景说道：“师兄，我没有家了，我又没有家了。”
听到这句话的连江，心里很不是滋味。
九年前他随素妆一起下山去将融景接了回来，那时候的她还叫时雨，身上脏兮兮的，衣服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也许是下了小雨的缘故吧，小脸被冲洗的很干净。
惶恐、羞涩，是连江对时雨的第一印象。他第一次见到时雨时，是一个方圆几里只有一间屋子的山脚下。山脚下的树茂密非常，才入春不久，花已经开不少了。雨打在小河上一圈一圈的涟漪不断往外延伸，直至平淡，院子里还种着菜，想来那是他们平时的食物。
只是时雨所在的小屋已经破得不成样子了，屋顶还时不时伴随着风而冒起青烟。幸而下起了雨，屋子没有完全被烧，还能看到原来的面貌。
素妆牵起时雨的小手，将她交给了连江，时雨也不知是自暴自弃亦是被这些事情吓坏了，竟如此乖巧地呆在连江身旁。连江怕时雨会受凉，他将伞往时雨那边偏了几分，挡住外面的雨和风。
过了一会儿，雨停了，素妆才拿出几把锄头和铲子说道：“连江，在屋子旁挖个坑吧。”
时雨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喊道：“你们要做什么？”
素妆向连江示意，连江应了一声，便接过工具，往屋外而去了。素妆说道：“雨儿，落霜已经死了，让她下葬，也算是了了此生。”
“不可以，姑姑她没死，她只是睡着了，只是睡着了。”
随着时雨的声音越来越小，连江的心不知为何心一阵一阵的痛。时雨跑了出来，在连江旁边看着，也不说话
素妆跟了出来，蹲下摸了摸她的脸，耐心地安慰她：“雨儿，你骗不了自己，你知道姑姑她不喜欢你这样，让她走好不好？”
时雨不语，直到连江挖好了坑，她才开口说道：“好。”
安葬好落霜之后，时雨在她坟前跪下磕了三个响头，说道：“姑姑，雨儿对不起您，小欢不见了，雨儿找不到他，雨儿很担心他，您在天之灵，您一定保佑他平安，一定要让雨儿找到他好不好？雨儿求您了。”
素妆对着落霜的坟说道：“落霜，我以为今日是我们两位故友的重逢之日，可没想到是这样的场面。我会行你的话，将雨儿接走，至于小欢，我会派人继续寻找他的下落。”她说下这些话时，连江明显的感觉到她内心空缺了一块，很难再恢复了，故友逝去，对她打击一定很大，只是她在支撑着。
时雨一脸震惊地看着她，不可置信：“您说的，都是真的吗？您真的愿意帮助我吗？”
素妆拿出一封信递给她看，那是落霜的笔迹，时雨的眼泪又不小心滴落了一滴。素妆说道：“你姑姑写信告诉我，雨儿和小欢快要长大了，没有一身学识以后会不好过，就让我来带你们走，跟着我好好读书识字，好好练武，得到一身的好本领。雨儿，跟师父走好不好？”
“那小欢呢？”
“我会派人寻找他，你放心。”
时雨低着头，才缓缓说道：“好。”
在路上，时雨一直不敢看人，总是低着头，胆怯的眼神实在是让连江心疼，他主动牵起时雨的手，试图给她温暖。她抬头看着连江，他笑了笑，时雨握紧了他的手，很紧，生怕连江会舍弃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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