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四章：远志（1）
连江原本想着，在外散心之时给融景添几件衣裳，她的衣裳太少，从岁耳间带出来的不过就几件，这几日还在来回换着穿。
可是一个小乞丐的出现，让融景那些远久的过往浮现在她的脑海之中，她一定是想到了自己和时欢的苦日子。
而那小乞丐看着和融景差不多大，要是时欢还活着，也一定这么大了。
原城是在申时回来的，他回来之时，连江和沉选在柜台边上说着话，细化着夜晚的工作。
原城靠近他们，寻了一张椅子坐下，听他们说着。直至讲完，原城才示意连江过来。
申时的时候客堂没有客人，方便了他们的谈话。连江刚坐下，原城就开口了：“院子我已派人收拾干净了，生活必需品我也备好了，你打算何时让她过去？”
听到这样的结果，连江应该很高兴，只是今早发生的事，让融景不开心了，他也跟着不开心。
原城看出了他的情绪不好，便问道：“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吗？”
连江摇摇头，轻描淡写：“无事。本想着找个布庄给雨儿做几件衣裳，让她到城郊练剑，练武，然后我就可以安心去查线索。可是……今天有一位和她差不多大的乞丐前来乞讨，她就变得很哀愁。”
原城问道：“所以，她是想念时欢了吗？”
“大约是吧。不过，等过几天她的情绪缓过来了，我再带她去布庄。只要她去了城郊，在那儿稳定下来了，我们就要开始忙了。”
原城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便言：“我可是一直充满着战斗力，只等你一句话了。”
“嗯。”
随后几天，连江寻了融景心情有好转的那天，将她带到布庄去。挑选布料，量身，商量纹案，一气呵成。
连江觉得，今天做事真是无比顺利，路上也没有遇见那天的小乞丐，他心情极佳。
可谁知，人怕什么来什么。融景刚走出布庄，便看到了那天的小乞丐。她走过去，刚到小乞丐面前，小乞丐就认出了她：“姐姐？”
一声姐姐，让融景心头一痛，她知道，此人不是时欢，可是那乖巧的模样，简直与时欢一模一样。
她从钱袋里拿出了一些钱，轻轻放进他的碗里。这些钱不多，但足以让他吃饱一天的饭了。
小乞丐看着碗里的钱，开心地笑了，甜甜地说道：“谢谢姐姐！”
“嗯。”
说完，融景便与连江离开了。只是这一次，融景并未像上次一样那么忧愁，她已经能够坦然接受她与时欢的分离，坦然接受时欢的生死不明，以及坦然接受一个与时欢相似的人。
这时的陶悉楼不太忙碌，店里的小二悠闲得很。融景找了个借口回到房内，翻出时欢给她做的镯子，她细细抚摸着上面的花纹。
岁月如斯，如今她已长大，看着花纹，虽是粗糙，但精美还是有些存在的。时欢这孩子，不知是从哪学来的技术，做这样一只手镯，一定花费了不少时间吧。
她暗自神伤，却不知连江在门外看见了她的样子，内心也是悲痛。
他轻轻敲了敲融景的门，融景这才反应过来门没关，她快速恢复了情绪，才道：“进来吧。”
连江推开门，走进来，问道：“又在想小欢了？”
“心知肚明的事，兄长又何必再问呢？”
“也是。”
连江拉开椅子，在融景对面坐下，又斟了一杯茶，才将藏在内心好几天的话说了出来：“我打算好了，让你到城郊去住。那里人比较少，虽是一些小户人家，但都通情达理，不会对你产生误会。”
不知怎的，融景听言，却觉得内心堵得慌：“兄长这是要赶我走？”
“嗯？雨儿怎会这样想？”
融景眼睛不知看向哪好，只好低下了头：“定是我近日表现不佳，才让兄长让我到别处去住。呵，我确实很差啊。”
莫非是融景最近几日精神恍惚，对自己产生了自卑的想法？连江觉得她的想法很危险，立马握住了她放在桌上的手，轻轻安慰她道：“雨儿不差，表现也极好。只是兄长觉得雨儿不应在这里生活，这里太影响你了。”
“那兄长为何？”融景的声音越来越低。
“城郊的院子很清净，很适合练功。你的功艺还能再进步。兄长不希望你把时间浪费在这端茶送水之上，我只希望你快乐。”
说完这话，融景终于肯抬头：“可是没有兄长，我不会快乐的。”
融景看着是一个很要强的姑娘，可内心深处却是一个小女孩，十年没了两次家，在被落霜收养之前，她和时欢过得都是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
那段日子是如何过的，她又是如何被抛弃的，她和时欢又是怎么相遇，如何相依为命的，连江并不想再去知道。
连江安慰她：“不要多想了，兄长怎么会抛弃你？白天你好好练剑，若是有时间，可来陶悉楼帮忙。晚上呢，兄长会回去陪你，住在你对面，让你安心，如何？”
“嗯。”
这样的回答，让融景很满意。在这里，她总是会思虑到他人，怕会惊扰他人。虽有练剑，但效果却不如意，武功没有进长。
第二天，连江和原城打了个招呼过后，就带着融景离开了。
城郊的院子并不远，不过两里的路，这里算不得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邻里之间相隔不远，每个人的院子都很大。
连江当初买下它之时，是因为这里原本的主人有事要离开锦鹿，到他地安居，需要一笔盘缠。连江花了很少的价钱买了它，也算是恰巧吧。
融景看着门，感觉它很朴素；围墙不高，防君子不防小人。院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比陶悉楼的后院里的院子稍微大一点点。
院子里和陶悉楼一样，建了一座小亭子，只是周围没有花草，光秃秃的，倒也不是很难看。
客堂里的东西齐全，院子左右是房间，总共四间。
融景走了一圈，将房屋的所有设施都记下了。连江很用心，柴米油盐都给备好了，房间内的被褥也是干净的，看起来很新，想来也是连江安排的。
她放下了行礼，对一直跟在她身后的连江说道：“谢谢。”
连江宠溺地笑了笑：“谢什么？以为都是你的吗？别忘了我也会在这里住下。”
“我知道，但还是要谢谢你。”
谢谢你，这么为我考虑；谢谢你，因我而牺牲自己的时间；谢谢你，这么宠溺性格不好的我。
“好啦，我们之间用不着说谢。知道了吗？”
“知道了。”
坐在亭子里，融景看着大门，总觉得缺了点什么，过后才恍然大悟：“这间院子叫什么名字？”
“暂无名字，雨儿要不要起一个？”
“嗯……”
名字不好取，融景先是环视了一圈，总觉得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她只好将视线转回到连江身上。
融景看着他，眼珠子一转，才笑道：“江雨台，如何？”
“何为，台？”
融景指着他：“江。”又指了指自己：“雨。至于台，你我二人各取一字为景，观赏为台。”
听言，连江轻笑：“甚好。不愧是我的好雨儿。”
那晚，他们没有回陶悉楼。他们吃的膳食，是从陶悉楼带过来的，也省了他们的气力。
融景刚想离开膳厅，连江便叫住了她：“明早我就会去陶悉楼，你就安心在此练功。这两日我会派人送吃的过来，你无须担忧。”
“那兄长晚上不回来吗？”
“回，我一定回来，保护你的安全。”
“嗯，知道了。”
融景还是害怕，她真正能依靠的，只有连江，她是真的很害怕失去他。
她知道，连江已经很照顾她的情绪了，可她还是忍不住，想要连江多陪陪她。知道连江会回来，她也就安心了。
连江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就离开了，马厩里的马只剩下了一匹。融景闲来无事，暂时还不想练剑，便到处走走，熟悉环境。看看周围都是些什么人，他们对待陌生人又是何种态度。
融景走在一条不算大的路上，看见前方来了人，正想着要如何打招呼，却见来人点点头，微微一笑，很快就从她身边走过了。
这里的人，似乎对外人不排斥，也不热情，似乎持着一颗既来之则安之的心。
不知怎的，融景听到一道朗朗读书声，是个男子的声音。
在这种地方听到了读书声，她不免好奇，便循声而去。看到的是一间残败不堪的房屋，勉强遮风挡雨，再往里探，竟是一个穿着破烂的乞丐儿拿着一本破旧的书读着。
衣物虽破旧，但也清洗得十分干净，不见有明显污渍。而书本亦然，想来是这小乞丐喜欢读书，将它视为宝贝。
乞丐似乎察觉到有人路过，警觉地停下读书声，恶狠狠地看向门口。看到来人是融景，他似乎放下了心。
他随手将书放在一处干净的地方，才走到门口，微微低着头，不太敢看着融景，但还是很胆怯地念了一声：“姐姐。”
一声姐姐，融景先是一愣，不明所以，又仔细看了一下乞丐的脸，才忽而想起，那是布庄之外的乞丐。这是他们第三次碰面，却被融景撞见了他的隐私，她很是愧疚。
见融景迟迟不说话，乞丐又壮着胆子道：“姐姐？”
“啊？”融景才反应过来：“啊，没事没事，我只是路过，无意打扰，你继续。”
说完融景就走了，也不管乞丐在后面又喊的一声“姐姐”。
无意发现了小乞丐的根据地，她实属无心。她匆匆往回走，想要快点回到院子里，却在路上看到了陶悉楼的小二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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