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交错——苍山远归人

自此之后，易本便像人间蒸发了一般，再无消息。

        在此生三年的最后一天，赵志墨死于车祸，在那个事故发生的地方，被撞毁的车窗玻璃散落一地。

        “白薇，亦名薇草、白幕、春草、骨美；（根）苦、咸、平、无毒。可外敷治愈刀伤……哇，小白，你不仅是香草，还是非常特别的草药呢。”十岁的郑怀瑾读到这一章时，不由得兴奋的抱住了白薇。“可……可那只是我名字的含义。”白薇推开了郑怀瑾，双颊微微发烫，小心翼翼地将自己挪到了一边，可郑怀瑾只假装没听见，将一只手搭在白薇的肩膀上，凑到她的耳朵边，轻声说：“在我心里你永远是忘忧草，你这么好，长大以后我娶你好不好？”

        于是倏忽间十年过去了。

        “大家好，我叫白薇，因父母喜爱香草故得此名，在接下来的同窗时光里，还请大家多多提点。”讲台上的女孩儿端庄典雅，水晶发夹别在耳旁，一袭丝质长裙，发型简洁大方，只是自我介绍的声音略小，当她走下讲台的时候，坐在过道一侧的郑怀瑾才注意到她的手还在微微发抖。

        怎么胆子还是这么小？

        在开班会的时候，郑怀瑾坐在白薇的身边，在她的手边轻点了两下桌子，“小白，借支笔。”在白薇将那支边缘镀金的钢笔递给他时，忍不住看了他一眼，真好看。她想。

        “明天是我的生日，父母想在习志那栋房子里给我庆祝，你来吗？”在班会结束的时候，白薇才凑上前去问，“我很希望你能参加。”她走在路上补充道。“对不起啊小白。明天我社团临时有事，但礼物一定不会少。”郑怀瑾说着就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漆黑的方盒塞到了白薇的手上，接着快步走开。小白的确挺好的，就是性子平缓太过无趣。

        我怎么不知道你的参加的社团有活动呢，你忘记了我们参加的是同一个社团吗？社长明明刚刚才给我发来了一条消息——“明天是你的生日，我和副社长绝对不允许社团占用你未婚夫的时间。”……她不想去争辩，白薇能感受到郑怀瑾开始对她表现出来的冷淡，可是既然如此，又为什么要答应和我的订婚呢？

        在第二天的生日会上，白薇穿着金丝银线绲边的米白色的礼服，精致的金色王冠与眼尾那颗细小红艳的痣之相得益彰。她不太想与陌生人客套，但她知道父母希望自己如鱼得水，于是，她也只能带上礼貌的微笑，问候每一位来访的客人。入会之后，人们都开始三三两两地谈论自己的事务，她或许只是一个将人们联系起来的借口。

        伴着夕阳的余晖，白薇坐在落地窗旁的钢琴边，修长的手指在不同的琴键上滑动，乐声平缓，似乎毫无波澜。可正坐在角落里百无聊赖地玩着酒杯的江离却被这样的乐声吸引，突然直起身来转过头去看向声源，阳光像凝结成了纱，笼罩着那架复古的钢琴与它的演奏者。

        她不想去打扰那位演奏者，所以刻意放缓脚步，幸好今天穿的是平底绣鞋，她能若有若无的听出这首曲子里所含有的孤独，古琴与钢琴并不相同，但她喜欢这份独白。她在她身后三米左右的位置站立，耐心听完了她所有的演奏，直到看见她将双手拿离琴键，才走到她的身侧，“我想认识一下你，我叫江离，名字为香草的一种。”“你好，我叫白薇，白日明明，薇草依依。”

        在这一天结束的那刻，白薇打开了郑怀瑾送给她的礼物，那是一只冰种玉镯，她惦念了很久的那只。霎时间，之前心中堆积了许久的委屈都散尽了，皎白的月光柔柔地坐在窗前，而后她又注意到盒底似乎压着什么，在展开信纸的那一刻，闯入她眼底的首句是：亲爱的江离小姐，祝你生辰快乐。这个笨蛋，怎么能连礼物都送错了。她笑着，泪水却是止不住的流着，心像突然走丢了，空空的，却将晚风的凉意成倍地留下。很痛，但她咬着牙将那张天青色的信纸小心的还原，重新放进礼盒。

        可第二天，倒是郑怀瑾来白薇的家中主动拜访，“小白，我当初送你的礼物好像弄错了，要不你先还我吧。”说着，郑怀瑾还挠了挠头发显得自己有些尴尬。“我已经帮你把礼物送给江离小姐了。”她故意把“江离小姐”四个字压得很重。“啪！”当一把掌重重地落在白薇的脸上时，白薇愣住了。可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时，自己脑后的头发已被人一把揪住，紧接着郑怀瑾就将她一脚踹倒在地。不顾她捂着腹部，痛苦地干呕着，郑怀瑾就自顾自地说道：“小白，听话，不久后我就要开始追求我的江离小姐了，所以无论你听见了什么都不要说话。”他停顿了一下，“别忘了，你的父母早死了，我的父母又怎么会害我呢？你说是吧。”白薇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郑怀瑾，所以虽然眼神愤怒，可颤抖的身体却掩盖不了恐惧。

        无数诋毁她的言论瞬间在校园里爆发，好像所有人都将那些令人作呕的词朝她身上砸去，她没有说话，没有哭泣，只是在夜晚整夜无眠。

        一年后，在寝室里发呆的白薇突然被室友兴奋的尖叫拉回了现实，“怎么了？”“小白，我们刚刚听说大一有一位才十五岁的小学弟，帅气温柔，我现在正在到处求他的照片，你要不要一起看？”室友笑得灿烂无比，也不等她回答，就将手机贴了上来，“来来来，姐姐知道你不好意思说，就直接给你看吧。”照片是隔着玻璃窗拍的侧脸，并不太清楚，白薇也没能看出像室友描述的迷人之处。一个社长打来的电话更是直接拉过白薇所有的注意力——

        “小白，明天有空吗？社团招新需要你负责一下。”

        “有的，社长……”

        一个接一个来面试的小学弟学妹们的自我介绍或问题回答都大致相同，而那些面试官的问题也毫无新意，翻来覆去也就那么几个。可当白薇正打算起身离开时，一道稚嫩的声音留下了她，”各位学长学姐好，我叫叶端，因为我的家人希望我身正端直，姐姐一般喜欢喊我的小名——治清。治意为天下安定太平，清愿见百姓和乐安宁。”少年不卑不亢，将自己的名字娓娓道来，黑曜石般清亮的眸子正温柔地注视着白薇，好像正看着他的全世界。

        “你为什么像要来参加这个社团？”白薇问道，透过窗户的阳光像忽然拥有了生命一般映在她的眼里流动。

        “来找我的家人。”叶治清轻轻的对她说。

        “哇哦~”讲台地下数位面试官瞬间眼神发亮，迅速上涨的好奇心突破值域。白薇也因为这个回答露出了笑意，点了点头，对身旁负责面试的同学悄声说自己还有事，先走了。

        一路上白薇的心里都像是在被柔软的棉花轻轻击打，又像是猛然落水的木块在浮浮沉沉。她停了停，捏紧了手中的纸质资料，开始加速赶往另一个面试点的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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