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四杯奶茶
宁都的夏天还没有见到落日，华灯就上了人间，昏黄的灯光，穿过燥热晚风吹拂的树枝，墙上斑驳的树影随风而动，是燥热，也是宁静。
一个少年的影子恍然而过，似乎只是红墙做的一场梦，不久后，又再次看少年清俊的面庞。
林姝回到教室后，将手上的报纸张开，阅读摘抄，留下可以使用的部分，剩下的留在脑子里过一个印象。
没过多久，班里的人陆陆续续地来了，刚开始还有些小吵闹，年轻人的躁动无伤大雅，很快就恢复了宁静。
许婷来到教室的时候，又看到自己的同桌在做摘抄笔记，一缕头发划过她有些肉乎乎的脸，静谧安详，一双杏眼里满是灵动。
林姝的脸看着比她的娃娃脸还有可爱，但是怎么这么好看，而且她又高又瘦，真好看。
沉迷一会儿林姝的颜值，许婷才小声地靠过去，趴在桌上仰头对林姝说话，“林姝，你抄完借我抄抄吧。”
上个月她跟着林姝抄了不少的作文素材，月考的时候还真的可以用上一些，写的作文没有原来的干巴巴了，所以她现在可眼馋林姝厚厚的作文本子了，但君子不夺人所好，她还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吧。
林姝一笑，没有说什么，转身从自己书箱顶部把她还没有抄的报纸给许婷，“你先看这个吧，等我抄完了再给你，等你抄完这个再给我，节约点时间。”
周二的晚自习是物理化学两位老师的天下，还是快一些做完，不然等下老师进来的时候，又总说他们总是在物理化学的时间干其他的事情，都不利用好时间赶紧问他们问题。
这件事只是林姝高中生涯的一件再正常不过的小事，在昨晚今天的素材积累过后，她和同桌很快就投入到其他科目的学习中。
毕竟，她还记得洛闻今天在图书馆的话，她一定要认认真真学习，让洛闻知道她也是很厉害的。
喝一口放在桌子上的奶茶，林姝的干劲更足了，一下子就充满了电。
————
下晚自习后，两人老老实实回家。
小巷的夜晚并不喧嚣，林姝和洛闻下公交车之后，林姝想拐个弯去王阿婆那里吃碗鲜肉烫粉，或者是来一碗凉粉下下火气。
她还没走几步，洛闻就知道她去干什么伸手揪住她后衣领，一下子后背大片的皮肤露了出来，洛闻一下子就放开自己的手。
林姝干脆地停下脚步，疑惑地问：“干什么？”
她今天穿的衣服是红衣小白点荷叶领，圆口的领子是有松紧的，一拉就会露出大片的皮肤，但是不至于走光，被洛闻拉一下，后面的领口一下子大了很多，她并未察觉，也不觉得有什么。
她和洛闻都是从小到大的交情了，用程慧女士的说法，两个人小时候可是在一个水盆里洗过澡的，就差裤子都穿同一条了。
洛闻稍稍撇过头去，垂眸，不看她的脸，注视自己的影子，“今天已经喝过奶茶了。”
所以不用再吃太多的东西了。
林姝一下子就理解了洛闻的话中话，鉴于今晚的奶茶是洛闻请客，她还是很好说话，沉思一会儿，勉强答应：“好吧，那快点回去写作业吧。”
二话不多说，直接拉着洛闻的手往前走。
洛闻不经意地挣开林姝的手，把林姝后面的领子拉扯回去，火热的手不小心触碰在她的后背。
“干什么。”林姝有些凉的后背碰到热手，只是一个小小的面积，还是忍不住瑟缩了一下，温度不太适应。
洛闻抿了抿嘴唇，不看她，昏暗的灯光下，手有些被烫到，细细按搓几下，耳根子发红，并不明显，眼里有些懊恼地看自己另一边手上的盒子。
他难得对林姝撒了一个慌：“有蚊子。”
他清冷的声音有些小，恰时飞过一只嗡嗡叫的蚊子，林姝就啪的一声过去。
“看来今晚要回去挂蚊帐了，你今晚回去别忘记了，算了，等下我去你那里看你弄好，”林姝转头，才发现洛闻眼睛看着拿封闭得好好的盒子，“你盒子里装什么东西，神神秘秘的。”
林姝想到昨晚的论坛，上面说有人会给洛闻送礼物，而刚刚洛闻是和她一起回的教室，所以应该不是他自己买的。
一下子笑了起来，没想到她还没有开始她的行动，洛闻先上道地收了别人的礼物，一脸八卦地调笑道：“嘿嘿，不会是别的女孩子送的礼物吧。”
洛闻轻描淡写地瞥她一眼，“不是，不早了，回去再说吧。”
两家的门口相邻，林姝照常地掏出钥匙开门，还没插钥匙，就被洛闻先一步阻止。
洛闻伸出手按住钥匙孔，与温暖的金属钥匙相抵，“等下回去和程姨说你去我家有事，”少年的语音断下又接上：“我买了吃的。”
林姝眼睛亮起来，洛闻特地说的，肯定就是平时程慧不让她吃或者是多吃的东西，例如上次在他家偷偷吃的火锅，洛闻虽然比程慧放纵她，但是这种机会也是可遇不可求的。
“那你等我，我马上就来。”接过洛闻递过来的包，眉眼飞扬，兴冲冲开门往里跑，“等我哦！”
洛闻亭亭站立，欣长如竹，面庞如玉，唇角勾出一个浅浅的弧度，声音令人沉醉地低语：“好，等你。”
冲进屋子里的林姝听不到洛闻的话，直接开门将包挂在墙边的挂钩上，冲着在沙发上的程女士喊着：“妈妈，我要去洛闻家一趟，今晚不吃夜宵了，我很快就回来！”
不等程慧的回应，林姝又关上门，咚的一声。
“这孩子，冒冒失失的。”程慧放下遥控，一脸宠溺地摇头笑道。
林姝出来很快，一出来，就是看到洛闻在两家之间的路灯下背对她蹲下，王阿婆的橘猫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一直蹭着洛闻，一边伸颈嗅着洛闻手中的盒子。
他一脸冷淡严肃地拦着那只橘猫，不让它往上蹦跶，又无法阻拦它往腿上蹭。
林姝轻笑出声，少女在昏暗的白焰灯光下，眼睛笑出了饱满的卧蚕。
林姝：“你带的猫粮呢。”
洛闻似乎是想到他身上还带着猫粮这玩意，手插进裤兜拿出来，面无表情地给林姝。
林姝又笑了，他这个样子，从往常一样的脸里，不知道林姝从哪里读出一丝委屈的意味。
她伸出白嫩的手，手掌张开，“纸。”
很快，洛闻又拿出一张准备好的纸。
她的动作比洛闻娴熟得多，一张纸，在林姝手中不停地变换，成为一个精致的小盆，她看着手中的小盆，得意地扬起下巴，一双眼睛里的微光在昏暗的灯光中十分亮眼。
把纸盆放在靠墙的地面上，林姝又撕开小包的猫粮，胖橘猫也知道该往谁身上讨要吃的，迅速离开洛闻，到林姝那里喵喵叫。
趁着胖橘猫吃东西的空挡，林姝毫不犹豫地直接拉起洛闻的手，“快走。”
走几步路，就到洛闻家门前，洛闻拿出钥匙开门，先一步进去，林姝开心，在门口探出头，“小橘猫，明天姐姐再来看你哦，等姐姐哦，mua~”还附送橘猫一个飞吻。
胖橘猫还好死不活地空出嘴来喵一声。
洛闻在看林姝一系列的动作，脸沉下来。
“你亲它。”
她居然因为高兴就飞吻一直胖橘猫。
林姝已经很久没有做出这种动作了，上一次还是很小的时候。
那时候林姝还小，刚刚从网上学会这个，回来的之后就抱起一只猫mua一声，当时洛闻还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很谦虚好学地问林姝这是什么意思，林姝还好笑地说洛闻落后，对洛闻解释一番，洛闻知道以后一下子就黑了脸，严肃要求林姝以后不能在做出这种动作。
林姝问他为什么，洛闻说，妈妈说亲亲是很严肃的事情，不能乱对别人做的，你亲了我又亲它，让我觉得我不是你的最好的朋友，胖胖才是你最好的朋友。
洛闻难得说出一大串的话，还真的把林姝给唬住，以后再也不作出这动作。
这些年来，idol文化大为流行，在节目中做出不少这种飞吻的举动，林姝也长大了，不觉得飞吻这个有什么，渐渐也遗忘洛闻说的那些话。
可能是夜色太黑，也可能是灯光不够亮堂，林姝没看清洛闻的脸，直接拽住洛闻的手，关上大门，“飞吻而已，飞吻而已，小猫咪又不知道这是什么。”
洛闻沉着脸被林姝拉进屋子。
林姝进入洛闻家里后，松开洛闻的手，啪的一声打开灯，熟门熟路地换了鞋子。
洛闻的餐桌上还放着洛闻的练习册，林姝偷瞄一眼，是英语单词本和高考真题卷，她直接上手帮洛闻收拾好这些东西放在一边。
之后便坐在凳子上，快乐地摇腿，眉眼弯笑，“洛闻，你快点！”
洛闻还在玄关那换鞋子，见林姝这样，拉直唇线，只能心里无奈地叹气，他还能指望他想起小时候的事情？或者是发现他吃了一只猫的醋？这口气只能自己闷下。
将泡芙盒子放到桌子上，又去橱柜那里拿了两副盘子叉子，不仅不能对她生气，还要乖乖地伺候着。
林姝在那里期待地搓搓手，眼睛里的光都差点流溢出来，等着洛闻摆好东西，她爬在桌子上，小心地戳戳上面的盒子上包裹的红丝带。
林姝满怀期待：“洛闻，这个真的不是喜欢你的女生送的吗？”
她不死心地再次询问。
洛闻瞟她一眼，伸手把带子解开，清冷的声音闷声道：“不是。”
“哦，”林姝没有气馁，双手托腮等着洛闻的动作，“那我怎么没有见过你把其他女生的送你的礼物带回来？”
洛闻听到林姝的话，一直垂着的黑眸忽然抬起来，目光炯炯，“你怎么知道其他女生送东西给我。”
早在他收到东西的时候，他就毫不犹豫地拒绝或退还，根本就没有入林姝的眼，林姝应该是不知道这件事情的，但是她现在知道了，还到他面前问他。
想到这，洛闻的眸子不禁暗了下来。
林姝眼睛盯着洛闻解开丝带的手，心想当然是从论坛上知道的了，以洛闻这性子，肯定不知道一中还有论坛着这东西，还是不要告诉他了。
随着洛闻拿带子拿走，盒子拿起来，里面装着的就是林姝今天看到的泡芙。
林姝的眼睛一下子更亮了，“哇，泡芙耶！”
她矜持端正地坐好，像是一个小学生等着老师的指令才能开动，蓦地想到什么，“我今天已经喝了奶茶了，你怎么还给我买泡芙？”
洛闻虽然很放纵她，但是也是有意识地放纵，平时只有过节一起出去玩的时候才会什么都同意买，今天不年不节的，洛闻居然给她买了两次零食东西，稀罕的很。
洛闻拿着刀叉把泡芙分成三七分大小的两块，沉思一会儿，语气平缓稍微迟疑地答：“庆祝你得了第一？”
林姝没有听出洛闻的反问语气，这话说到了林姝的心坎上，“好吧，你的理由很充分。”
她没有对洛闻客气，在洛闻把泡芙放到她的盘子里以后，就端到面前，杏眼亮亮的，“我吃了哦。”
洛闻点点头。
在得到洛闻的回应后，林姝开动，这个泡芙她以前吃过，是许婷生日时候还在学校，不能买大蛋糕庆祝，就买了这种小泡芙式的蛋糕，两个人当时分了一个，味道不错。
吃甜食会让人感到愉悦，林姝难免会说一些话，“洛闻，你喜欢什么样子的女生？”
准备让洛闻和别人谈恋爱，帮别人追求洛闻，还是要问问洛闻喜欢什么类型的，这样成功率才能更高。
洛闻不是很喜欢吃这种甜腻腻的事物，所幸他的分量不会很多，而如果他不吃的话，林姝会吃的很心虚，放下手里的盘子。
抬头看对面的女孩吃的一脸开心，嘴角都是抑制不住的笑，女孩今天绑着规矩的马尾辫，一张脸白白净净，唇红齿白，眼里满满的灵动，脖颈修长，锁骨凹陷，白炽灯下，红衣红唇相得益彰。
吃甜食有点多，洛闻现在觉得有点渴，薄唇有些干涸，轻抿唇瓣。
林姝没有察觉到洛闻的不一样，他只是离开一会儿，端回来一杯热牛奶和热白开，把牛奶放到她眼前，迟迟才听到他低沉的声音，“喜欢语文成绩好的。”
吃完泡芙的林姝喝牛奶，温暖下肚，浑身温暖，宁都的白天过于闷热，晚上又有些凉。
喜欢语文好的，洛闻就是在语文上比其他科目差一些，有点偏科，所以这是喜欢找语文好的人互补一下？林姝如是想。
林姝放下杯子，手支着脸颊，“行吧，我知道了。”
她一定给洛闻找到一个喜欢他的，同时也是他喜欢的姑娘。
夜色渐凉，洛闻送林姝回家，在两家中间别离，林姝悄悄开门，在门口处与洛闻告别，正准备关门，又被洛闻拦着门。
洛闻一手抓住准备关上的门，修长的手指节分明，因为发力青筋凸起，黑色的眸子与黑夜融为一体，林姝看到洛闻坚定的眼里看到一丝丝不确定。
洛闻迟疑，呼一口气问出一句话：“你今晚，有没有，开心一点？”
一字一句，一下一顿，少年的声音，在夜里干净透澈，清晰明朗。
林姝疑惑了一会儿，想到这两天她一直给洛闻臭脸，不确定地问：“你不会觉得我这两天不开心才买泡芙哄我吧？”
“嗯。”
“这一次，数学物理考不好，没关系。”
平时平静冷淡的声音，在此刻格外真诚。
林姝睁大瞳孔，黑白分明的眼睛，在灯光处朦胧，垂眸。
林姝成绩其实不差，一中在省区名列前茅，她在一中这样的地方也算是十分突出，但是，有洛闻白露骆裴声这种光芒万丈的人，林姝的光芒似乎不是那么显眼，更何况她前面还有一群人。
三年，有无数次的考试，没人会在意她的一两次第一有什么。
但是，她的语文英语始终是年级前三，维持一百四十多的成绩，没有人比她更稳。
她的数学物理很差，她也很伤心，很努力地去弥补。
没有人因为她的成功庆祝，没有人因为她失足伤心哄她。
因为，没必要。
晚风偶尔吹过门前的桂花树，清风，明月，树影，眼前的少年干干净净。
他会以为她伤心哄她。
林姝的眼弯成月牙，笑得温柔自在，“我很开心，谢谢你，洛闻闻，你对我真好。”
洛闻送她的东西，上至贵重的奢侈品，下至几毛钱的小零食。林姝不是为金钱就能讨开心的女孩子，她的父母给了她无尽的财富与爱。洛闻给的，也从来不只是金钱与时间，而是真心，真心哄着她，给她最想要的。
看着林姝关上门，洛闻一人在门外，对着门，温柔地低声自语：“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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