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守恒
周清如抱着被子，长长地叹了口气。她犹豫，但还是又狠狠地咬了一口手指。
可她还是感觉不到疼。
这时刮起了大风，吹得窗外的枝桠哗啦啦地响。周清如顺着声音望去，看到窗外的芭蕉。她忽然想起，中学的时候教室在一楼。下午犯困走神的时候，她就会呆呆地看着窗外的芭蕉。她走神的高峰期是物理课，老师讲着牛顿安培，却在想晚饭吃面条还是米线。
周清如不知怎么就想到了物理课上的能量守恒定律。她稀里糊涂地想，疼痛感会不会也是守恒的。疼痛不会无故产生，也不会无故消失。她感觉不到疼，但是原来的钱皇后或许会觉得。
她赶紧揉了揉手指，认真地说：“虽然我感觉不到，也不知道你在哪里，但我会努力保护你，不让你疼。”
周清如拿着毛笔，问小珍：“你会写她的名字吗？就是你的娘娘。”
本来在研墨的小珍停了下来，担心地看着她，说：“娘娘，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我会写，还是娘娘教我的。“
“来来来，写一个给我看看。”周清如连忙拉着她坐下。
周清如好奇地凑过去看，对小珍说：“钱婉莹，是这样念的吗？”
周清如小时候学过两年书法，每次都是猫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写大字。她只要一偷懒驼背坐着，老师就会准时出现在她的旁边清嗓子。她立马坐正，老老实实地继续一笔一划，等到老师走后，她胡乱地在纸上随意画些什么。
周清如写下了自己的名字，说：“这是我的名字。周清如。”
周清如抬头看着小珍，认真地说：“我不是不记得事情了。我本来就不是你家姑娘，不知道怎么回事会到这里来。我想，你应该是这里最亲近她的人，我们一起保护她好不好？你的姑娘，会回来的，到时候我就走了。”
“姑娘。”小珍看了看外间，“没事的。你要是什么都记不起来也没关系，会好起来的。”
周清如无奈地拍脑门，知道自己刚才说的话都没用了，想继续解释，只是挥挥手，无奈地说：“算了，以后你会知道的。”
周清如靠着侧廊的柱子，叹了一口又一口气。她没有手机，没有网络，甚至开始思念每天追着她要报告的导师，菜式万年不变的食堂。
她不知道钱婉莹现在在哪里，只能自言自语：“你在哪里？你快些回来吧。”
但她又想起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觉得钱婉莹摆脱了这种生活，应该很开心。
可她不开心。
她越想越烦，起身准备往回走，结果一转身就看到沈宗诫。
沈宗诫靠着柱子看她，他想起钱婉莹第一次进宫的时候，也是这样坐在侧廊下。
沈宗诫关心地问：“好些了吗？”
“好不了了。”周清如只想赶紧走。她耳边又想起那个男子的声音。在这个地方，保命最重要，搞不好原来的钱婉莹，真的是被害死的。
沈宗诫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周清如怎么挣扎，都挣不开。沈宗诫一低头，看到了她胳膊上的伤，松开手，叹了口气，问：“你说的从头开始，就真的没有我吗？我们好好在一起，好吗？”
“你算谁啊你，莫名其妙。”周清如立马抽出手，“我不知道你们这边什么规矩，反正在我们那边，我对人家的老公没有兴趣。”
“你有没有想过，和我好好在一起，哪怕就是一瞬间的想法，一瞬间也好。太子妃，皇后，你还想要什么。”
周清如白了他一眼，直接说：“我要回家。”
她不知道钱婉莹和眼前这个男子究竟发生过什么，但直觉告诉她，两个人应该有过不愉快，她还是躲远点比较好。
沈宗诫没有拦她，这样的场景，曾经也是一样的。
他不觉得失落，甚至有些轻松，也许，真的从头开始了。
周清如本来想说，她感觉不到冷热，不需要吹了。但她一想到钱婉莹，还是没有说。小珍吹药，她在玩着自己现在的发尾。
周清如虽然没有这么长的头发，但她曾经也是一头长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大把大把地掉头发，只好一次一次地剪短。
好像是从读研的时候开始这样的。
她玩着发尾，想起很多事情。
这两天，她没有看论文，没有写报告，也没有见老板。这就是她想象中的生活。
可真的这样了，她倒觉得少了些什么。
周清如感慨：“人啊，真是难满足。”
小珍笑了出来，说：“娘娘，你以前说人真是容易满足。”
周清如叹口气，看来，钱婉莹以前确实过得挺难的。
周清如刚要接过药碗，药碗被人接了过去。
沈宗诫闻了闻药，笑着问：“怕苦吗？”
周清如直接回他一句：“你怎么那么闲？钱婉莹都不想看到你了，你也别来装好心。”
小珍脸色煞白，连忙扯了下她的衣袖。
沈宗诫倒也不在意，吩咐小珍：“你先去忙其他的。”
“不要你帮。”周清如想要抢过碗，“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下毒。”
沈宗诫笑了笑，随即笑意渐渐消失，说：“看来你真的是什么都不记得了。这是我应该担心的问题。”
他把药碗放下，坐到床边，看着眼前这个再熟悉不过的面孔，说：“你说从头开始，现在就是，你不知道我是谁。最开始的时候我们也是。”
周清如很想翻白眼，没好气地说：“我不想从头开始，我的论文进行到一半了，谁让我从头开始，我就拿板凳砸他。”
沈宗诫抓住她的手，放在心口，说：“你没变。”
周清如立马抽出手，嫌弃地甩了甩，无奈地说：“我对别人的老公没兴趣，你离我远点。”
周清如觉得眼前这个男子实在是很奇怪，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比起明白他在说什么，先好好活着，有个健康的身体比较重要，她一定要离开这个地方。
她一口把药喝光了，只觉得反胃。但她说不出来，这药是个什么味道，是苦还是甜，是冷还是热。
她怀念学校门口蛋糕店飘出来的香甜味，再也不觉得甜腻，甚至开始怀念食堂的苦瓜炒蛋。
她把药碗放下后，发现沈宗诫看着自己，她知道，沈宗诫的眼神不是给自己的，给的是钱婉莹，可她现在不是钱婉莹，她很害怕，往后退了一些距离，又看看两旁，想知道有什么东西可以保护自己。
但她什么都没有发现，抓紧褥子，努力地回想在网上看过的各种防身攻略。
正当这个时候，沈宗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周清如被吓得一哆嗦，却挣不开他的手，她声音都有些发抖，又一次解释：“我，我真的不是什么皇后娘娘还是钱婉莹，我是周清如，我不是你们这里的人，你放过我好不好？”
沈宗诫有些恍惚，他想起很多年前，钱婉莹也是这般对自己说：“你放过我好不好？”
他缓缓地松开了手，端正地坐着，看向一边，低声说：“好好休息。”
他走后很久，周清如都不敢喘口气。她退到角落里，蜷起身子，努力地平静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能活动，轻轻地下床，走到门口。
月光洒在院子里，如同流水一般盖过了世间所有的声音。
周清如想起了不久前那个男生的问题。
“所以，你在等什么？”
她在等一个机会，离开这里。
她看着包扎好的手，又有了另外一个想法。她不仅要离开这里，也要保护钱婉莹。这样如果钱婉莹回来了，就没有人可以再欺负她。
周清如轻声说：“我会保护你，不让你再觉得疼或者是苦。”
她想，钱婉莹会听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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