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39
楚留香脸色微变，脚步一顿，转而落在一个屋顶上，迎面而来的是一女二男。
衡玉看都没有看那颗硕大而珍稀的宝珠一眼，她注视着楚留香，那满腔想要发泄而出的气愤俨然在见到楚留香时化为乌有。
楚留香认出他们，露出一丝笑意，颔首道：“陆小凤，又见面了。”至于衡玉，咳咳当时不要太巧碰上女孩子家的伤心事，不得已看见已是失礼，如今还是不提的好。
陆小凤揶揄道：“香帅怕是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吧。”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确实没想到楚某区区小事，也能让人看得上眼。”楚留香虽然被逮住行迹，眼下前有狼后有虎的，却半点不慌，仍然笑意盈盈。
“香帅威名四海，我早就想一见了，这又怎么会是小事呢。”衡玉弯了弯嘴，只觉得被美人治愈了，说话也忍不住温柔了许多。
陆小凤觉得没眼看了，知道这家伙又见色起意，为美折服了。
“不知楚某是如何露马脚的。”楚留香仿佛闲聊般开口。
“你先告知他们你会在子时盗宝，这样他们就会一直惦记着这个时间点，而后你自己敲锣先让他们以为子时已到，这样他们就立刻去确认东西还在不在，自己露出藏宝位置。
随后你才露出痕迹，以假的宝珠让他们误以为你已经将东西拿到手，声东击西，把人手骗走，而后才偷走东西。可惜金九龄到底经验丰富，反应及时追了上来。但若只是如此，以你的轻功，还是能甩掉他，可惜你碰见我们。”
时迁不紧不慢道：“这些伎俩，其实不算特别，但是你确实很会玩弄人心，你楚留香大名再外，信誉在声，所以很好的拿捏住他们的心思，将他们玩弄于鼓掌。”
楚留香苦笑，摸了摸鼻子，他倒也不是这么想的，不过他没有辩解什么，反而郑重的看着时迁，问道：“阁下是？”
“时迁。”时迁淡淡道。
“鼓上蚤时迁。"楚留香面露动容，“原来是前辈，难怪楚某的小伎俩轻而易就被看破。”
盗王时迁之名，楚留香自然早就听过。
“我猜你会选择这个方向突围，果不其然。”时迁面露自得。
楚留香含笑道：“各位寻我，是打算黑吃黑还是替南家主要回宝贝。”
身后的金九龄因为他这么一耽搁，已经追上来了，他环视在场众人，沉声道：“六扇门办案，闲人请离开。”
衡玉微微一笑，也不管金九龄，道：“我听闻南家绝世宝珠，美不胜数，今日一见，却才发现，香帅何须盗美。”
楚留香面露不解。
而衡玉慢慢道：“香帅岂不比宝珠更美丽。”
“在香帅面前，再温润的美玉，也失其光泽。”衡玉诚恳道，任何人看见她的眼神，都会相信她说的绝对出自真心实意。
楚留香盯着她，脑子慢慢倒放，突然想起来刚刚听到的第一句话是——“月下美人。”
他复又认真的看了看衡玉，虽然这么仔细打量一个女孩子不太好，但是他确实很想确认一下，这个声音，这个身形，这个面貌，无疑就是那天和西门吹雪在合芳斋后院的女孩子嘛。
她不是喜欢西门吹雪嘛。楚留香哭笑不得，第一次被女孩子调戏，调戏他的女孩还是有心上人的那种。
这算什么破事啊？
楚留香想，难道是他出海不是一阵子，而是好几年了吗？不然怎么搞不懂现在的女孩在想什么。
他只好无奈道:“若是三位不是来做黄雀的，那楚某便要先行一步。”
金九龄冷笑一声，这完全视他于无物。
衡玉恋恋不舍的又看了一眼他英俊的模样，突然又叹了口气，“香帅虽好，我见之难忘，可是我已经答应我的下属，要取回这宝珠了。”
楚留香面色不变，“看来今天楚某说不定要栽了。”
金九龄看向陆小凤道：“难道你也对这失物有兴趣。”
捕头追小偷，拿回失物，天经地义，而妨碍他办公务的，自然也要一并论罪。他这话明显是对衡玉说的，奈何衡玉压根不理他。
陆小凤倒是摆手笑道:“那倒不是，我就是来看热闹的。”
衡玉白了他一眼，“你知不知道你特别讨人嫌，一边去，别碍事。”
陆小凤讪笑，很自觉的走一边去。
楚留香有些惊奇，他看得出来衡玉是个普通人，难道和他交手的是时迁一人吗？
他含笑问道:“难道是盗王前辈一人来试一试我的身手吗？”
几乎是在下一秒，时迁身形一动，消失在原地，楚留香神色微敛，身体早已保持戒备，只见时迁站在楚留香身后，突然对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然后一拳打出。
楚留香侧脸，躲开时迁的攻击，然后翩然一动，正要摆脱时迁离去时，就见，四面八方都有人朝楚留香攻击而去。
“怎么可能。”衡玉这才慢吞吞道，她悠悠的站在原地不动，身边已经悄无声息的出现一个人，正是暗卫首领李一。
然后她才对金九龄道：“我就是好奇这宝珠有多了不起，能引来香帅，金捕头还是不要乱动，否则引起商盟与朝廷的纷争，可就不好了。”
衡玉不怕事大，可金九龄身在公门，却不得不担心。
衡玉见状又道：“只是看看，我还不缺这么一件东西。”
金九龄面色不定，思虑半响，才缓缓道：“既然如此，金某改日必定上门拜访。”言罢，他干脆的转身走人。
衡玉打发他走，才又笑眯眯的看着面前的战局。
刚刚他们三个来到这里时，就已经让暗卫藏好气息埋伏起来，而他们则出来吸引楚留香的注意力，就在楚留香已为他的对手是时迁时，让暗卫们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都说是来截胡的啦。”衡玉耸肩，我们是黄雀，肯定是做好准备工作的才敢出手的，怎么可能单枪匹马来打劫，这么光正伟还干嘛要黑吃黑啊。
衡玉身边暗卫人数不定，平时有四支小队轮流值班，每支小队有八人，加上李一，总共九个暗卫。
除去李一这个几乎寸步不离的宗师，其他暗卫都是一流高手。
但是，很是有人知道，八人暗卫联手成阵，可以抵宗师高手，如果由李一统帅暗卫小队结成阵型，甚至可以抵挡大宗师片刻。
正因为如此，衡玉平时只带这么几个人出门到处浪，也没有人说什么。
如今八个暗卫同时出手对付楚留香，虽然都只是一流高手，但是他们无比默契，甚至不需要任何言语眼神示意，就知道彼此下一招是什么。
楚留香神色严肃，那本来行云流水的躲避攻击的动作逐渐开始疲惫，他当然也反击，但是只打一个人，立刻就有其他人围攻而来，容易顾此失彼，而要是同时打八个，又容易深陷包围。
楚留香眼睛微闪，他且打且退，环视全场，最重要的人物大概就是衡玉了，可是他一对上衡玉身边那个男人平淡无波的眼神，脑子立刻拉响警报器，他知道，要是敢打衡玉的主意，他立刻分分钟就会被逮住。
比现在还要输的快。
不过楚留香毕竟是楚留香，他闯荡江湖多年，遇到比现在危急的情况也不少，他几乎是计上心头，打的反而更凶猛了。
陆小凤眼神凝重，香帅这局可不好摆脱啊！
想着，他又看了看衡玉，这家伙身边防卫的可真严实，要是路上有哪个想不开的去打劫他，那场面一定很精彩。
只见那团战中心，楚留香反脚踢开一个暗卫的手，谁知那暗卫反而顺势抓住他的脚，手臂一用力，就要抡起楚留香，砸向对面同伴的剑。
楚留香被甩了出去，对面的剑顺势掷过来，眼看楚留香那好看的脑袋就要和那冰冷的剑亲吻时楚留香却生生凭空连踏数步，矫正身姿，那剑正巧位于他身下，他脚一用力，蹬了那剑身一借力，冲天而上，就那么顺势突围而去。
就在楚留香要露出笑容时，只见一个身影冲了过来，楚留香下意识就要躲开，却仍然被撞了一下肩膀。
他不敢再停滞，就要以轻功离开，却猛然在一个屋顶落下，手往衣服内一探，随即笑容转淡，他才看向那个撞到他的人，是时迁。
他站在另一个屋顶上，手上拿的，俨然就是那颗宝珠。
楚留香无奈的笑了笑，原先被围攻时，他都主意着没有让人靠近他放东西的胸口处，只有刚刚突围的紧急，又赶着要走，所以一不小心就被时迁靠近了。
“还真是一点都不能大意呢。”楚留香摸了摸鼻子，叹气道。
时迁露出一点笑容，他轻轻一跃，落到衡玉身边，把东西递给她，“顺利到手。”
衡玉拿着这颗大珠子瞅了瞅，点评道:“光滑圆润，是还不错。”就是她宝库中这样品质的珠子，有好几颗呢。
她不是很感兴趣的塞给李一拿着。
楚留香看着被李一收起的宝珠，轻轻一叹，“想在宗师手中偷东西，难如登天，今天算是我栽了。”至少今天他是不可能从李一手里拿到的。
时迁遗憾道:“今天是我占你便宜，下次有机会倒是要好好比一比。”
楚留香微微一笑，如沐春风，倒也不介意，潇洒道:“空手而归，看来今天运去不佳，得去喝上两杯。”
虽然不知道运气不好和喝酒有什么关系，但是衡玉还是抓住机会邀请道:“我府中有二十年份的状元红，香帅可要一同喝一杯。”
才抢完人家的东西就请人家喝酒是什么操作。陆小凤默默扭头。
楚留香哭笑不得，他略微心动，只是想了想，还是摇头道:“改天有机会再品尝姑娘的佳酿吧，今天就罢了。”
截胡成功，目的达成，衡玉自然没有再拦他的理由。
她示意暗卫下去。
楚留香看了一下天色，然后道:“陆小凤，时前辈，各位改天再一叙，我这便离开。”
“我是李衡玉，香帅想喝酒就来商盟找我啊。”衡玉笑眯眯的招手道。
楚留香失笑，随即点头，“那便再见了。”
美人踏月而去，美的像一幅画。
衡玉不禁感慨，“今天真是来对了。”
“因为见到了楚留香吗？”陆小凤揶揄道。
衡玉大方承认，“对啊，要不是来截胡，怎么会知道这世界上还有这样的妙人。”
陆小凤摸了摸胡子，奇道:“难道我长的不好吗？”
衡玉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怎么会这么想，要是你长得不好看，我怎么会让你一直在我面前晃荡。”
“那你为什么对我就没有各种夸赞。”陆小凤郁闷了，别人都有的待遇，他凭什么就没有。
衡玉想了想，然后道:“谁叫你当时和花满楼在一块呢，有花满楼，我哪里还看得见你。”
陆小凤面露沉痛，“原来如此，早知道我就踏着朝阳出现在你面前。”
“哈哈哈。”衡玉被他逗笑了，还认真的回了他一句，“别说，要是真的这样，我一定也盛赞你个三百字。”
陆小凤自然也是一个好看的又很有魅力的混蛋，否则衡玉也不会这么快就和他成为好朋友，在他面前那么能放心。
可大约是互怼习惯了，所以她完全不磕陆小凤的颜值。
陆小凤长长一叹，抱怨道:“回头花满楼不请我喝顿好酒，这事可过不去。”
衡玉笑眯眯道:“那你找花满楼去。”
而此时，已经出城的楚留香意外的碰见了一个人。
那是城外一个明亮的湖泊。
只见湖泊上泛着一孤舟，孤舟上端坐着个身穿月白色僧衣的少年僧人，正在抚琴。
星月相映下，只见他目如朗星，唇红齿白，面目皎好如少女，而神情之温文，风采之潇洒，却又非世上任何女子所能比拟。他全身上下，看来一尘不染，竟似方自九天之上垂云而下。
那么的神姿高彻，如瑶林琼树，自然是风尘外物。
饶是楚留香，见到他，都不停住脚，轻轻走过去，不敢高呼，唯恐惊扰圣佛。
“无花大师。”楚留香打了个稽首，直到无花琴声变缓，走至尾声，他才轻声道。
“香帅。”无花抬眸，看着他，神色悲悯，“今夜香帅怕是满载而归了。”
楚留香坦然道:“本该是。”
无花淡淡问道:“本该？”
“被黄雀在后了。”楚留香耸肩，“可见人是不能太得意的。”
无花平静的脸上宛如被投下一颗石子，打破了平静，“香帅竟然也失手了。”
“是啊，今天是不必听大师的劝诫了。”楚留香有点无赖道。
无花讶异问道:“竟然还有人能让香帅失手，现在倒是遗憾刚刚未进城了。”
“大师也想看我的热闹啊。”楚留香苦恼道，“刚刚陆小凤就待在一边看我挨打。”
“看来香帅这一趟颇为精彩。”无花微微一笑。
“还好。”楚留香随意道:“也认识一二位朋友。”
“大师这是在做什么？”楚留香问道。
“我应一位施主去讲佛，回来时已经关闭城门，索性也无事，便在此泛舟弹琴赏月。”无花轻声道。
“大师果然好兴致。”楚留香抚掌笑道，一撩衣袍就坐下。
这舟不大，却也还可以再容下一个楚留香。
无花，是少林寺中的大师，佛门中的名士。
他外貌姣好，惊才绝艳，不但诗、词、书、画、茶道等样样妙绝，而且武功也是少林同辈弟子中的第一高才，号称“七绝妙僧”，江湖中一些名门世家，都以能请到他作客为荣。
他是楚留香的朋友。
朋友相见，自然免不了畅谈一番，而眼下月光正好，湖光潋滟，有舟有茶，便是彻夜长谈，也是极好的。
等衡玉回去的时候，天光越发昏暗，而花满楼和原随云还待在屋子里等他们的消息。
花满楼一听脚步声，便露出笑容，道:“看来阿玉是如愿而归了。”
李衡玉哈哈大笑，“何止是东西到手，还见到了楚留香这样的人物，不虚此行。”
“哦，能让阿玉这般人物，必然是一个有趣的人。”花满楼捧场道。
陆小凤拆台，“有趣是有趣，但是能让她这么欣赏，也要颜值够高啊。”
“看来香帅定是长得极好。”原随云莞尔笑道。
“香是真的香，我喜欢他身上的郁金香，人也是极俊，洒脱不凡。”李衡玉笑眯眯的和他们说道。
“你们没有去太可惜了，这样的人物，见一见总是好的。”
花满楼弯了弯嘴，“若是这么有趣的人，那想来今后也定然有机会一见。”
衡玉想了想，点头，“不错，他和陆小凤一样，都是浪子，不甘寂寞，碰见的几率肯定很高。”
安安静静好一段时间没有搞事的不甘寂寞的浪子陆小凤幽幽看了她一眼，这也说我，我很无辜好嘛。
“我倒是常听说香帅之名，不过却一直无缘一会。”原随云含笑道。
“对哦，你们一个世界的。”衡玉恍然，随手从李一手上拿过珠子给他们两“看看”。
无论是花满楼还是原随云都是世家子弟鉴赏能力是不必说的，一上手都称赞，
“不亏让南家主这般爱惜。”
“难怪能被香帅看上。”
“可惜现在是我的了。”衡玉得意的笑道，其他人都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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