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心病
许煜轻唤了两声暮光得名字，但是没有回应，心想这人睡得可真沉，正想转身离开，但是却感觉暮光的被褥动了一下，分明醒着，于是就将床头灯拧开，见暮光闭目深锁，额头上汗珠涔涔，面颊发红，一副很难受的样子，好像生病的样子：“你怎么了？生病了么？”
暮光闭着眼睛并不睁眼看他，但是嘴巴却动了动，很是铿锵有力地说：“没怎么，不用你管。”然后被子一揿，把头蒙得死死的。
许煜知道暮光是在死鸭子嘴硬，他那些小孩子要人哄的脾气仍旧没有改，不由得摇摇头，关切地说道：“没怎么你把头蒙着干嘛，被子里面全是细菌，来来快掀开，那样不憋得慌吗？”
许煜见他不理，只好去生拉硬拽，扯暮光的被脚，僵持了一会儿之后，也不知是暮光生病了没力气，还是暮光选择了听许煜的话，突然被子上的对抗之力没了，许煜将被子揭开，暮光睫毛微微颤抖，缓缓睁开眼睛，半开半合、一脸疲态出神地看着他，眼神直勾勾地有些发痴，许煜用手背试了下他额头，发烫得厉害，皮温很高，许煜道：“你发烧了？”
许煜幸好带了简易的医药箱，赶紧跑回自己的房间拿了过来，拿出水银体温计给暮光测量体温，五分钟后一看，也是佩服暮光的耐受力，这个温度，全身不跟火炭一样疼么：“大哥，39摄氏度高烧了！你可真能忍。”
慕光并未说话，倒是鼻子眼泪齐流，嘴巴干巴巴的，有些起皮，显然发烧后有些脱水，一副很难受的样子。
许煜有些责备地道：“怎么这么没有常识呢，发烧不能盖那么厚，要散热才行，空调温度也调那么大，你想风干成腊肠是不是？快别盖那么厚了。”
于是许煜赶紧将空调的温度调到了26摄氏度加湿模式，这是个比较适宜的温度，再去前台要了三瓶水，一瓶倒入杯子里面，放在床头柜的位置，以对抗长时间吹空调房的干燥，加强室内的湿度，余下两瓶用加热壶烧开，放置微温后，慢慢喂暮光喝了，暮光一口气喝了三杯水，显然是发热脱水，渴厉害了。
许煜：“这是退烧药，把它吃了吧？”
暮光烧得迷迷糊糊，含含糊糊地说：“没事，我睡一觉就好了，不用管我。”
许煜知道暮光从小生活贫苦，生病从来都是硬抗，再加上不喜欢吃药，所以才如此：“不想吃药也行，那么就去医院打针好了。”
暮光立马夺过许煜手中的药片，咕噜就吞了下去，连水都用喝，许煜微微想笑：“你还是那么怕打针输液么？”
暮光：“你够了哈。药吃了，你还想怎样？”
许煜笑着说道：“是了，药吃了才是乖孩子。半小时候再复测一次体温，体温降下来了就可以不用去医院，但是，体温要是还是居高不下，该去还是得去，知道么？”
暮光还是不说话，闭着眼睛，一脸疲惫的样子。
半小时候，许煜给暮光复测了体温是395c，还在升高，许煜只好又去商店买了一条夏被，将之前的厚被丢开，将夏被给暮光搭在身上，以方便暮光体温的散热，但是一个小时后复测体温，40c！！
许煜厉声道：“不行，必须去医院，呆会烧糊涂了，我还得抗你去医院，我可抗不动你，还是你想我打120，叫急救车来抬你。”
暮光本来是萎靡不振、行将就木的模样，但是一听许煜说要打120急救，立马誓死反抗道：“我不去医院，我死都不去医院。”活脱脱像个在妈妈怀里撒娇的奶娃娃儿。
许煜不明所以，觉得暮光有些无理取闹，诘问道：“干嘛不去医院，我记得你虽然很怕屁股上打针，但是手背上输液、打点滴，你还是勉强能接受的啊，我们到时候跟医生护士说不就行了么？”
暮光道：“都说了我不去。你听不懂人话么？”
许煜道：“到底是谁听不懂人话，你姐让我好好照顾你，受人之托，终人之事，我必须遵守我的承诺。”
暮光哼了一声，突然语字清晰、口吐珠玑地说道：“遵守承诺？你什么时候开始有这些东西的了？还真是稀奇。”许煜知他是在旧事重提，说之前他让许煜承诺不离开他、盖章那些事，许煜一时为自己曾经的食言而语塞，但是现在这不是重点。
许煜故意岔开话题：“既然你那么固执，也不愿说为什么不去医院，那我就跟你姐打电话好了，反正我已经尽了，就让你姐姐另外找个守信之人来伺候我们暮少好了，我实在是能力有限。”说着，便假装拿出手机拨打电话。
暮光突然道：“我感觉我中招了。你，你别打别打给我姐，丢人。”
许煜不解地问道：“中招？什么意思。”
暮光道：“我在网上查了，拉肚子、发热、全身疼痛、嗓子痛，每一样都和你说的那个病一一对应。”
许煜恍然大悟，原来是因为他说的那些话吓到了暮光，于是安慰地说道：“不会的，你那天不是用试纸已经测试过了么，没有。”
暮光一脸认真且严肃地道：“不是你说过有窗口期查不出来么？要是去医院，查出来了有，那得多丢人，我不去医院，死也不去。”
原来，暮光昨天自知生病发烧，起初并未在意，但是随着时间地推移，体温越来越高，人也越来越难受，于是，想起了许煜说的那些话，于是半信半疑地在网上收索了起来，还真的如许煜说的那样八九不离十。于是整个晚上，暮光不停的想象着自己在医院，医生拿着化验单，一脸鄙夷的询问自己糜烂又高危的性生活史，对他评头论足地训导的画面。他平素是个好面子的人，要他受到别人鄙夷嫌弃的眼神，他感觉比死还难受，所以无伦如何讲，他都不去医院。
许煜很后悔自己说那些话吓暮光，于是苦口婆心地安慰：“没事的，你已经测试过了，几率就可以说很小了，没事的”。但是暮光还是生死都不同意去医院。许煜可能想不到，自己都那么说了，为什么暮光还是不想去医院的原因：
暮光从小就被多个人嫌弃和抛弃过，内心其实极度的没有安全感，深怕别人嫌弃自己，他这几年摇身一变成为方方面面优秀兼备的成功人士，成为多少人，尤其是少男少女所钦慕的对象，他很享受那种被所有人需求和被人重视的感觉，所以，每当游走在那些形形色色的男人女人面前，看着那些人因他而倾倒的样子，他一时间觉得自己的不安全感消失了很多。这当然是暮光一时的感受，但是他已经习惯了这种被人崇拜和钦慕的感觉，这种被人需求的样子。所以他不敢拿自己的面子和尊严去冒险，哪怕只有一层的风险，他都不想别人因为这样、那样的理由而嫌恶自己。尤其是他现在唯一的亲人，他的同母异父的姐姐张岚。
许煜看着暮光抵死不去医院的模样，实在是一个头两个大，没想到面子对暮光竟然那么重要，心里很想爆粗口，心想：“你他妈的又不是大明星，干嘛那么重的明星包袱啊，真想问问他，是不是为了面子，会不会连屁都不敢在人前放，偶像报复害死人啊\"
许煜最后也感觉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妥协：“既然那么要面子，以后就注意点，我知道你不怕死，但是面子这东西你总该估计，要是真的有一天中招，满身的皮肤溃烂、流脓什么，你觉得你自己承受得住别人嫌恶得眼神么？”
暮光怒道：\"你还说？！\"
许煜见自己把他看来是给吓得够呛，也不想再捉弄他，但是他这种乌七八糟的生活，如果继续下去，中招也是迟早的事情，这次检测是阴性，说实话，他都替慕光都有些捏上一把汗，因为他知道现如今的太多的小青年，初生牛犊不怕虎，什么都不懂，感染艾滋病得真的实在太多了，暮光又长相帅气，几乎是少男少女的杀手锏，所以简直就是常在雷池边行走的人。但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呢？
许煜摇了摇头，下了楼给他买了一些疏散风热、抗炎、止泻的药，让他乖乖服下，但是隔了一个小时后，体温仍然是高烧不退，几次三番五次的劝他，暮光都嚷着不去医院，面对这个孩子气的大男孩，他一时间倒是有一些束手无策，只好用最老、最折腾人的办法，给他物理降温了：一直陪着他，不停的烧水换水，给暮光温水擦拭身体和四肢，帮助降温，额头上冰毛巾的换了不知道多少次。
本来许煜想用温水给暮光擦拭一下胸口的，那里面积大，散热比较快，但是刚刚解开他睡衣上面的扣子，露出暮光结实的胸肌的时候，被他左侧胸口心窝的位置，一大片形状独特的纹身给以吸引：一只好似震翅欲飞的怪鸟，面目狰狞，口中含着一粒火珠子，周身被团团的红色火焰包围，发出类似太阳般的光彩，纹身处的皮肤坑坑洼洼的，很是凹凸不平，就像是被火烧过般的折皱和瘢痕，许煜微微觉得有些诧异，暮光这人不是害怕打针得怕要命么，怎么还敢去纹身的。刚想用手去触摸，感受那老树皮般的纹理，就被迷迷糊糊睡着了的暮光一把拉住了手腕，还好暮光并没有醒转，只是他下意识的动作，不然就尴尬万分，许煜想想看来只好放弃，采用更为费力不讨好的方式：每半小时用温水擦拭暮少脖子和手心、脚心的方式，给暮光散热降温，但是这样退热的速度就慢了很多。
效果的确有，暮光本来觉得自己周身火热，好像置身于炭火之上，迷迷糊糊之中，只觉得自己时而额头、时而脖颈一阵清凉，顿觉说不出的舒服和受用，偶尔迷迷糊糊听到许煜温言软语的劝他：“乖，喝点温水，喝点温水就好了。对~~~再多喝一点。”
这让暮光迷迷糊糊中，以为自己又回到了从前，那时候他生病的时候，许煜也是这么照顾过自己的，那一晚他做了一个梦，梦里面的他回到了以前一个冬天，他正在专心致志地打游戏，外面下着鹅毛大雪，许煜在电脑旁边摆了一个大锅，正在煮热腾腾的火锅和超市里面买的火腿肠，他则一边目不转睛地打游戏，许煜一边在给他喂东西吃，一种家的感觉又再次回上心头。暮光嘴角露出幸福的感觉，多么地希望这是个不要醒来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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