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小虐怡情
第九章三个女人一台戏
俐儿瞪大了眼，殷华泰然自若地携着她往后退了几步，再行礼道：“昭嫔娘娘。”
他行完礼，没见萧姒瑶让她起来。
金丝鸾鸟绣纹宫裙华贵无比，她梳着惊鹄髻，配以红珊瑚珠花点缀云鬓，蕾丝嵌宝衔珠金凤簪垂下的流苏在她日光下折射出斑斓的光。
她本就生的艳丽，眉间的花钿朱红似血，妩媚的凤眼在此时更显凌厉，此时更像是一条即将进攻的毒蛇一般看着在自己面前装乖顺的贱人。
不知维持了行礼的姿势有多久，日头渐渐毒了，萧姒瑶持起手里的一柄玉竹团扇，慢条斯理地扇了起来，道：“孙贵人免礼。”
赵常在在一边，向殷华福了一福：“孙姐姐。”
殷华起了身，淡淡朝赵飞韫点了下头，继而向萧姒瑶道：“还未恭贺姐姐大喜。”
萧姒瑶得意的围着她走了两步，道：“免了。”
殷华略一点头，欲抬步离开，却被萧姒瑶盈盈一抬手，拦住了去路。
紫禁城的夏日炎热，强烈的阳光倾泻而下，俐儿为他撑着一把最为普通的油纸伞，根本挡不住这酷热。
殷华抬眼，见萧姒瑶头顶有一直径三尺的华盖，周围下垂两层伞沿，上绣彩色鸾凤。伞盖前倾罩在了她的头上。
萧姒瑶整个人都被这华盖笼罩着，还有玉竹团扇扇风，自然比他好过得多。
刁难起他来也就更有力气了。
她的眼神扫过殷华的眉眼之处，道：“妹妹今日的面貌真是与众不容呐。你们瞧瞧，有了成天呆在皇上身边的机会，都开始梳妆打扮起来了。真不愧是皇上的新宠。”
新宠这个词向来是形容皇室的玩物，连俐儿都皱起了眉毛，立刻回嘴道：“昭嫔娘娘不知道，这可是皇上亲手为小主画就。”
“哦？皇上对妹妹，可真是一往情深呀”，萧姒瑶闻言色变，冷笑了一声，她细细端详了殷华一会儿，“不知皇上若是得知妹妹待他的一片的‘真心’，会怎么样呢。”
殷华眉头动了。
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抬手以团扇遮住日光道：“瞧瞧我，怎么该在那么热的时候留下你说这么多话。妹妹是要去更衣罢，姐姐就不留你了。赵常在，咱们走罢。”
赵飞韫点头应道：“是。”
殷华低了头，与萧姒瑶擦肩而过，俐儿不解道：“小主，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呀。”
他一时也摸不清萧姒瑶的意思，只是心里头有些不安，道：“没什么，走罢。”
孙璟颜接过昭嫔递来的汤羹，刚舀起一勺汤，想送进嘴里，萧姒瑶在一旁笑的乖顺地道：“这是罐煨山鸡丝燕窝，最是滋润补气得了。”
孙璟颜嗯了一声，这鸡丝燕窝看着让人很有食欲，嘴唇快要碰到了汤匙，又听见了赵飞韫在一旁附和大肆夸赞道：“这类膳汤是最看火候得了，昭嫔娘娘必定是一早起来就盯着小厨房做的。”
萧姒瑶有些小得意捻起丝帕捂嘴轻笑，道：“为了皇上，臣妾甘之如饴。”
赵常在将拍马屁发挥到了极致：“哎呀，娘娘待皇上之心，真是让臣妾自愧不如。”
孙璟颜其实只想安静的喝口汤填填肚子，毕竟才醒来没多久，给殷华画了眉毛他们就来了，都没机会吃些东西。
这会儿终于有口热汤喝了，还得听她们在这儿叽叽喳喳，互相奉承。
她好像有点体会到做皇帝的辛苦了。
这膳汤虽美味，但她听见两人在这儿你一句我一句，孙璟颜还得配合着说两句话装装样子。
这鸡丝燕窝顿时就失了味道。
此时张祁进来传话道：“皇上，禧贵人来了，正在外头候着要给您请安呢。”
旁边两位嫔妃立刻停了声音，孙璟颜余光扫了她们一眼，萧姒瑶抬首挺胸，配上她今天花枝招展的打扮，活脱脱的像只就要战斗的花孔雀。
孙璟颜把汤碗往案上搁下，咚地一声，道：“传她进来吧。”
张祁补充道：“孙贵人也到了。”
孙璟颜的精神回来了一点，她道：“快让他们一起进来。”
禧贵人果然对得起她这个称号，一看就是那种富养出来的大家闺秀。
“臣妾谢妘曦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禧贵人盈盈一福，孙璟颜眼睛都直了。
“臣妾参见……。”
“免礼免礼。”
殷华身子一僵，他抬眼正好看见孙璟颜的眼神长在了谢妘曦身上。
他不自主地瞥了眼谢妘曦，看见她穿着淡雅清新，温婉可人，是后宫的莺莺燕燕之中所没有的。
在这圣暑的天气里还真是别出心裁。
他用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角度去评价这位初见的禧贵人。
殷华感到有一股气堵在胸口，闷闷的不痛快。
他起了身子，径自退到一边，禧贵人很是乖巧懂事的又行了一礼，道：“妹妹给各位姐姐请安，以后在宫中就请各位姐姐多多照顾妹妹了。”
萧姒瑶轻轻地翻了一个白眼，众嫔妃中她位份最高，自然是她先发话：
“妹妹客气了。我们一同服侍皇上，该互相扶持帮助才是呢。”
禧贵人脸上展露出了完美的笑容，得体低头福下身子道：“姐姐说的是。”
孙璟颜一听她们姐姐长妹妹短的就头疼，奈何这禧贵人的确实长得好看，说话声音也温温柔柔，竟然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这边萧姒瑶忙着和谢妘曦对线，那边的殷华的注意力却全在孙璟颜身上。
他沿着孙璟颜的视线再次对焦到了谢妘曦的身上，下意识地再次打量起对方一番。
白色对襟双织暗花轻纱裳衬得她肤如凝脂，面上用了淡淡的玫瑰胭脂，显出好气色，乌黑的头发梳了朝云近香髻，以蓝绿点翠着饰。整个人好像从夏日满池碧绿的荷叶之中走出，散发着若隐若现的清凉荷香，分外让人感觉清新舒适。
殷华不由得低头看了自己的宫裙，美则美矣，却不似对方那样别出心裁，配合着季节搭配。
他再摸向自己的云鬓上的桃花，俐儿凑过来小声问道：“怎么了小主？”
殷华问道：“我头饰如何，没歪罢？”
俐儿笑了笑道：“好着呢。”
张祁进来道：“皇上，内务府火班军参领过来禀报走水的情况了。”
孙璟颜点了下头。
他做了请的姿势，参领上前来跪下道：“据皇上所知，“紫禁城的建造师出于防火考虑，在建造銮驾、红本、实录等库时，均采用硬山式黄琉璃瓦屋顶，四周是厚重的砖砌墙身，两山安有琉璃搏风，前后采用封护檐做法，不露出木构件。”
孙璟颜听得云里雾里，只能点点头继续让他说下去：“在紫禁城建筑群中，为了避免走水到后来火势蔓延之弊端，在营造中不但各殿院内的连廓被逐渐取消，同时作为生活区域人口高密度集中的东西六宫，山墙作为防火隔断的作用日益显著与重要。因而将原先悬山顶的挑山尺度减小至仅为山墙厚度，搏风板贴于山墙面上；或再贴以镶嵌木构架图案的琉璃的做法，使得山面所用均为防火材料，能较好地起到隔绝火势蔓延的作用。”
殷华自然听得懂他说的是什么，可出乎他意料的是读书不多的萧姒瑶竟然第一时间给出了正确反应：“你是说，此番走水是有人故意而为？！”
火班军参领点头道：“回禀娘娘，是的。”
孙璟颜睁大了眼，旁边的赵常在接话道：“那走水原因查到了吗？”
火班军参领回答道：“查到了。卑职在丽景轩的残骸中测出了一种的凝固香油。此香来自西域，十分稀有。此油燃点极低，以它作为火引子自然能够烧着宫殿。”
孙璟颜问道：“是什么香？”
“是乳香，是西域进贡的珍品。其味有着木质的清香，经久不散。”
她忽然回忆起那天晚上确实闻到了一股这样的味道。
孙璟颜此时不知在想什么，她看向了殷华，殷华也在看她，只是目光中不似从前那般淡然了。
萧姒瑶的嘴角不经意间地勾起，但她抑制了自己幸灾乐祸的神色，愤然道：“好大的胆子，竟然有人想要害皇上！”
赵常在向孙璟颜福了福身子道：“皇上，既然走水由头已经查清。这乳香又极其珍贵，接下来排查有哪些宫里领过这香，再逐一细细审问，便可知凶手是谁了。”
殷华眼神似箭，俐儿已经急了起来，她轻轻叫道：“小主……”
“静观其变。”
方才殷华的眼神令孙璟颜心里有些困惑，赵飞韫说的又有道理，她便点了点头道：“嗯。”
萧姒瑶发话道：“传内务府总管禹之远，把他叫来问话。”
禹公公很快的就到了，他进来跪下，萧姒瑶问道：“有哪些宫里领过乳香油？”
“回娘娘的话，那天晚上只有丽景轩的俐姑娘过来领过，且特意嘱咐了其他的都不要，就要胭脂水粉，香油一类的。”
俐儿急道：“我——”
殷华拉住了她，眼神示意她别说话。
孙璟颜将主仆二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赵飞韫惊吓的看着殷华道：“孙贵人，你为何要做出这样的事？皇上即便冷落妹妹了一个月，但他心底里还是记挂着妹妹的呀。”
萧姒瑶咳了一声道：“孙贵人自进宫以来冷宫进去了两次，失宠一个月，即便心中有不痛快，但也不至于不顾及满门性命而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呀。皇上，臣妾以为赵常在此话太过武断，为证孙贵人清白，还是得将此事彻查，别白白冤枉了妹妹才好。”
孙璟颜还是相信殷华的，奈何昭嫔这样说她也不好拒绝，如果拒绝的话就有偏袒之嫌，只好同意：“查吧。”
萧姒瑶像一只斗志昂扬的孔雀，道：“去传当夜在丽景轩守值的太监。”
两位廊下守值的太监在门口等着，等到传召才进来跪下道：“走水当晚，奴才看见孙小主独自一人出来，神色异常，往后殿的地方去了。”
另一位太监附和道：“奴才也看见了。当时小主面上好似有些不痛快，什么话也没说，就一个人离开了屋子。”
孙璟颜这才想起来，那天晚上她去了殷华那儿睡着了，途中有醒过来发现他不在，后面才回来了。
这似乎对上了……
禧贵人在一旁听了许久，她若有所思道：“如果是孙贵人自己点的火，那岂不是要把自己也折在里面，未免太过危险了。”
他的心中蓦然一紧，不由自主地咬紧了嘴唇，手里一片冰凉。
萧姒瑶装模作样的感叹道：“是啊，孙贵人原是常在，才从冷宫里出来，久经失宠不至于做出这样危险的事啊。”
赵常在道：“方才昭嫔娘娘说起孙贵人的恩宠之路如此坎坷，臣妾这才想到若是自己点火，火势有点烧起来救下皇上，即便自己受了点伤，那也是护驾有功，大功一件啊。”
“丽景轩没了，孙贵人却一举得到皇上和太后的赏识，还能入住养心殿日日与皇上相处，恩宠不断——”赵飞韫看着殷华，捻起手帕后退一步，惊恐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孙贵人你这一招苦肉计真是好手段！连皇上都差点被你蒙在鼓里，诓了进去！”
孙璟颜恍然大悟般地愣愣看了过去。
殷华目光幽幽地望来，一双漆黑的眼睛深不见底，令她难以捉摸。
孙璟颜倏然想起跪在自己面前的这个男子是天子，是那个一声令下就把自己打入冷宫，不顾她死活的皇上。
一句话就能让她满门抄斩的君王。
即使披着她的皮囊，但殷华还是殷华。
皇帝没有说话，所有人便不敢继续往下说了。
孙璟颜站起身，走到了他的面前。
“是这样吗？”
殷华掀开衣摆跪了下来，道：“臣妾没有做这样的事，也不会做这样的事。”
孙璟颜倏地吼出声：“你看着我！”
天子的怒吼让所有人齐齐跪了下来，不敢妄动，更不敢妄言。
他的心在这一刻悬了起来，无数个念头在脑子中乱撞。
殷华知道此时不该意气用事，可对方的一举一动就这样让他在意生气，牵动心肠。
他紧紧地攥紧了拳头，手指尖狠狠扎向手心，他抬起头对上孙璟颜的眼睛，却在这一刻方寸大乱，但仍死撑着回道：“你若是信了，何苦再来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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