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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王府


顾彦轩穿着一身黑衣,跟在齐卓炀的身后。齐卓炀带着他到了淳王府门口,堂而皇之地便朝着大门走去,顾彦轩看了看门口把守着的禁军,心里不解,却还是默不作声地跟在齐卓炀身后。

        他既然敢这样大大方方地走,那自己就没有畏缩的必要。

        齐卓炀的脚步停在了门口,守门的两个人看到他,轻声地问了句好,便主动地打开了淳王府的门,甚至没往跟在后面的顾彦轩身上瞟一眼。齐卓炀撩起衣袍,跨过门槛,走进了院子,顾彦轩便也跟了进去。

        大门在他们身后关上了,顾彦轩听得很分明,那两个人叫的不是三殿下,而是主子。

        “三殿下,刚才那两个人是……?”顾彦轩忖了忖,方才开口问。他知道今天能这么容易地进来很不寻常,想知道齐卓炀的势力范围在哪里,想知道齐卓炀究竟能帮自己到哪一步。

        齐卓炀手上挑着个灯笼,说:“他们是守着淳王府的禁军,平日也是我的贴身侍卫,而我……碰巧就是禁军统领。”

        大水冲了龙王庙,倒是巧了。

        顾彦轩笑了笑,道:“难怪三殿下答应得这么痛快。”

        齐卓炀带着顾彦轩往淳王的书房走,一边走一边说:“虽然守着这么个方便,但白天带你来还是太显眼了,现在也不能点油灯,只有这么个灯笼,凑合着用一下。”

        顾彦轩点了点头。推开书房的门,便被铺面而来的灰尘呛得轻咳了声,这屋子里积了这么厚的灰,怕是从爹娘出事后就再也没人进来过。

        果然,齐卓炀在他身后轻声道:“出事之后,这屋子原样保留着,内务府的人一个都没进来过,你想找什么就进去找,我给你打着灯笼。”

        顾彦轩的眼神已经开始在书房中摆着的东西之间逡巡,这书房大体的布置和六年前一样,或许是他长大了的缘故,觉得屋子变得更狭窄了些。最引人注目的便是摆在房间正当中的大案几,从前淳王会抱着顾彦轩坐在后面,教他写字。他却不愿意好好写,总是把注意力集中到案几旁侧的多宝格上,那里摆的全是淳王最喜欢的文玩瓷器。

        案几上是空的,什么都没有,顾彦轩皱起了眉头。这不是他爹的习惯,他写起字来总是把笔墨纸张铺的满桌都是,他娘看到了就要嗔怪,他爹被训了也不恼,就乐呵呵地去收拾。

        可收拾的这么干净,也太异常了,连他娘都不会做这种事情。

        顾彦轩绕着书架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才走到案几后的椅子上,轻轻地扫了扫积着的一层灰,坐了上去。齐卓炀见状,也走到他旁边,把灯笼凑近了些,替他照亮附近,让顾彦轩可以看得更清楚。

        除了架子上那些显然许久没人翻过的书以外,这屋子里一张纸都没有,一支笔都没有,哪里是书房的样子?

        顾彦轩想,这府里除了爹娘没有别人,只有可能是他们把书房中的东西都拿走了。他们这么做,不会有什么其他的缘故,只是为了让他注意到被剩下的东西。

        难道这就是爹娘留给他的线索?他要从这里入手,去寻找六年前的真相?

        顾彦轩在椅子上坐着,四周环视打量着,齐卓炀也不说话,就安静地站在他身边。直到空气中漂浮着的尘土全部都归于平静,月光可以再次毫无阻碍地洒在书房的地上时,顾彦轩才又起了身。

        他站在了多宝格的前面。

        淳王的多宝格是他小时候最感兴趣的东西,那上面摆着的每一个物件,顾彦轩都能记得住。他坐在椅子上的时候,便觉得多宝格哪里看起来不对,可又怀疑是自己记错了,定着神想了半天,又决定走近了看一看。

        齐卓炀的灯笼照亮了多宝格上的物品。顾彦轩瞬间皱起了眉头,伸手便去拿最小的格子当中放着的一个玉质摆件。

        齐卓炀看着多宝格,不觉得哪里奇怪,开口问:“这东西有什么不对吗?”

        淳王酷爱金石文玩,库房里摆着相当多的收藏品。可顾彦轩确定,眼前的这个摆件,他离开建邑之前从未见过。

        为什么记得如此清楚?因为政变发生的前日,他爹还拿着这个摆件的画像给他娘看,说这东西做的真精致,只是不知道流落去了哪里,有机会见到的话,一定要收到手上。

        那天的事情,顾彦轩用六年的时间来回地思考,每个场景都鲜明得历历在目。

        因此,淳王被囚禁在王府之前,绝对没有可能拿到这个摆件。这个摆件如今竟然出现在这里,只会是在这六年的过程中才到了他手上。

        这阶下囚的六年。

        “三殿下,这六年来,我爹娘都没出过淳王府的门吗?”顾彦轩转过身,看着齐卓炀问。

        齐卓炀点头:“除了宫里替他们送饭菜的人,没有任何人靠近过淳王府。况且那些人也没进过淳王府的大门,不过就是把东西从门上那扇小窗递进来。”

        他倒是也经常派人来,送些炭火棉衣的日用品,可那些人也没进过淳王府。

        拘在高墙里六年,只有门缝塞进来的残羹冷炙可以吃,原来齐敏中是这样折辱爹娘的吗?顾彦轩又想起了雩城那关押着自己的破院子,恨得胸口疼。

        顾彦轩忍着胸口的疼,拿起玉摆件,举到灯笼前,问齐卓炀:“三殿下见过这个东西吗?”

        齐卓炀把那玉摆件接过来,仔仔细细地看了一圈,摇摇头,道:“我不认识,但出去可以找个人替你问问。”

        谢音的众多生意之中,也包含着古董铺子这一项。

        “那先多谢三殿下了,”顾彦轩把玉摆件揣进怀里,又说,“这书房里也没什么别的东西了,能陪我去爹娘的卧房看看吗?”

        齐卓炀皱眉道:“内务府收敛的时候,已经把卧房仔仔细细地清理过了,估计什么东西都没剩下。”

        顾彦轩勾了勾嘴角,道:“我就是想去看看。”

        现在过了子时不久,他爹娘便是死在这样的一个深夜里。

        齐卓炀把书房的门关好,才带着顾彦轩往卧房走,这次顾彦轩没有先动手去开门,而是站在齐卓炀的身后,等着他开门。

        走进了屋子,顾彦轩发现,果然没有刚才那么多灰。只剩下些简单的家具,床榻上空无一物,收拾得干干净净。

        顾彦轩记得,他在雩城看到的那封信里写,淳王夫妇被发现的时候,便是双双躺在这张榻上。

        以前爹娘也会抱着自己在这张榻上玩,爹给他做了支小木剑,娘给他讲故事。

        顾彦轩颤着身体向前走,手指抠到了床榻的边缘。

        他在棺椁里看到了爹娘的脸,老了许多,沧桑了许多。他们就丧命在眼前的这张榻上。

        身后传来声响,齐卓炀关上了卧房的门。

        卧房里没有爹娘了,只剩下他们两个。顾彦轩心底骤然恨意汹涌,摸上了腰间挂着的那柄短剑,手指紧紧地攥在剑柄上。他想把短剑抽出来,他想把短剑插进齐卓炀的胸膛里。

        顾彦轩回头的同时,齐卓炀也刚好提着灯笼转过身来,两人四目相对。

        屋子里太黑,齐卓炀看不到顾彦轩眼底澎湃激烈的恨意,他只能看得到模糊的人影。等他走到顾彦轩身边时,顾彦轩的手已经放开了剑柄,正轻轻地搭在卧榻上。

        一站一蹲,齐卓炀和顾彦轩相对着沉默。

        “三殿下,那个冬天冷吗?”顾彦轩忽然低着头发问,没看齐卓炀。

        齐卓炀愣了愣,答:“比起建邑平时的天气,要更暖和些。”

        他说的是实话,入了冬他便为淳王府送来了足量的炭火,淳王夫妇绝对没有在任何一个冬天受过冻。

        顾彦轩身上一抖,他想起了那个被雩城县令吊在房梁上吹冷风的除夕,心里血肉模糊,咬着牙说:“可我觉得好冷啊。”

        他双腿上的旧疾忽然开始疼痛,痛得他后背上冒冷汗,可那冷汗又被恨意烧干。

        齐卓炀放下灯笼,把身上披着的外袍解了下来,搭在了伏在榻边的顾彦轩身上。他身上的体温便这样随着袍子传到了顾彦轩的身上,热意滚滚,和顾彦轩冰凉的身躯格格不入。

        顾彦轩在齐卓炀看不到的地方捏紧了手指,指甲抠进了掌心的肉里。

        钻心的疼。

        顾彦轩撑着卧榻站起身来,忽然说:“春天要来了。”

        齐卓炀看着他的眼睛,有些不解。

        顾彦轩接着说:“春天来了,花草树木一天比一天长得茂盛,等天再暖和一点,我爹要带我娘去草原骑马的。”

        齐卓炀看着顾彦轩的掌心流下了一串血珠。

        “他们六年没去了,”顾彦轩声音嘶哑,“他们以后也去不了了。”

        齐卓炀想替顾彦轩包扎手上的伤口,可顾彦轩却后退了一步。

        “我想带他们去骑马,我想让他们看一看草原,”顾彦轩的声音听着仿佛是是破碎的冰渣,“三殿下,他们不应该死在这里,他们应该在草原上。”

        齐卓炀觉得自己声音发涩:“等夏天到了,我陪你去草原,给他们修座衣冠冢好不好?”

        顾彦轩盯着齐卓炀手里的灯笼,问:“在那之前,我能查清楚爹娘病逝的真相吗?”

        齐卓炀上前拉起顾彦轩的手,用帕子把他自己抠出来的伤口缠了起来,打了个结,说:“我一定竭尽全力。”

        顾彦轩的目光闪了闪,把齐卓炀的帕子捏在了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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