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新客
乾阳殿的宴会觥筹交错,洪仁帝端坐正中高椅,俯视满朝文武,使者与百官都喝得尽兴酣畅。
坐在洪仁帝下首的,是二殿下齐绍威。
齐绍威常年驻扎边关军营,肤色黝黑,身材高大,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威风却不锐利。他的座位正摆在齐卓炀上首,酒宴渐入佳境,两人也不拘小节,凑在一起说话。
齐绍威远道归来,喝得微醺,情绪极佳,给齐卓炀仔仔细细地讲了一遍关州到建邑的路有多么崎岖难行,又说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一定要好好陪陪父皇母后,尽一尽孝心。
齐卓炀在一旁连捧带逗地应着,齐绍威也说得更起劲。
讲着讲着,齐绍威便一眼扫到了坐在对面的斐洛,想起了在关州听说的事情,拍着齐卓炀的肩道:“一年没见,你倒是长了不少出息。我可是听说,你在玉关山里一箭射出去,就让西夷吃了个大闷亏。”
齐卓炀浅浅地抿了口酒,看着齐绍威道:“这怎么能是大闷亏?明明就是他们自作自受……要是连送上门的把柄都抓不住,那我这么多年可算是白混了,面子往哪儿搁?”
齐绍威笑了笑,说:“听父皇说了,谈判很是顺利,咱们和西夷还是按照原有的规模通商,据说还把关税磨得降了些,也算是亡羊补牢,没把西夷使者在建邑丧命的事情闹大。……不过,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事情可传的广,我在关州听到的消息,白马庵的事情,连月刹国的人都已经知道了。”
齐卓炀晃着酒杯,低头看着酒液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是一国的使者。上和位居中央,周边的国家都盯着。好在这月刹国倒是没往建邑派使者,否则指不定要闹点什么事情出来。”
齐绍威叹了口气,说:“白时敏也是个老糊涂,干点什么不好,要对西夷使者下手。”
齐卓炀不置可否地看着齐绍威,轻声说:“这事情也未必,依我看,白马庵那出命案还有的是可以说道的地方。”
齐绍威摇了摇头,咧开嘴笑着说:“这都是你们困在朝堂上的人要想的事情,我乐得偷懒,能守好关州,就算万事大吉。”
齐卓炀也笑了,举着酒盏和齐绍威碰杯,道:“那我便努力守好建邑,上和朝也能万事大吉。”
边疆和王都,关州和建邑,分别是利刃和心脏,关系着上和的安危稳定。
齐卓炀仰头,把手上的酒一饮而尽。
散了席,已是子夜,天气微冷。
齐绍威说要留宿宫里,问齐卓炀要不要同他一起。齐卓炀想起了府邸里的小白猫和顾彦轩,拒绝了齐绍威,只说要回家去。齐绍威一向知道他这弟弟有自己的主意,也懒得管他,自顾自地走了。
齐卓炀乘着马车回了府,本来动作都是轻手轻脚的,生怕吵醒了顾彦轩,可是刚走进院子便发现,卧房里的灯还亮着,顾彦轩竟然还没睡觉。
这都什么时辰了?
齐卓炀皱了皱眉,朝着卧房走了过去,停在门口,抬手敲了敲门。
顾彦轩低沉轻软的声音隔着房门传了出来:“谁呀?进来吧。”
许是喝了酒的缘故,齐卓炀觉得,顾彦轩的声音在夜里显得格外撩人。
刚一推开门,顾彦轩便坐在榻上抬起了头,看到来人是齐卓炀,微微一愣,攥紧了手上的药膏,有些惊讶地道:“三殿下?我还以为你见了二殿下,会在宫里和他聊天,今晚不会回来了。”
齐卓炀看着顾彦轩因为涂药而露在外面的半截肩膀,心里燥热,说:“在宫里住太麻烦,还是回来方便……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顾彦轩愣了愣,他本来因为齐卓炀不在府上而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一时睡不着,但又不愿意对齐卓炀讲,只随便编了个理由,道:“城西巡防营还有些事情没忙完,看了几眼,没想到就这个时辰了。”
齐卓炀走了过来,从顾彦轩的掌心里拿走了药膏,问:“这是凌曙给你的祛疤膏吗?”
顾彦轩点了点头,说:“对,之前的伤都已经完全愈合了,我问了凌大夫,他说可以开始涂祛疤的药了。胳膊上那道新的口子还没好全,还得等一阵子。”
齐卓炀歪着身子坐在榻上,把顾彦轩披散着的头发撩到了他的左肩上,露出了他右侧的肩背。雪白的肌肤上有几道淡淡的疤,看得齐卓炀酒意上头,只觉得顾彦轩发丝间的香气都往他心里钻。
齐卓炀定了定神,抬手打开了药膏的盖子,挑出了一团,轻轻地往伤疤上擦。
指腹刚一触到皮肤,顾彦轩便打了个哆嗦,十指紧张地缠在了一起。
“怕痒?”齐卓炀勾着嘴角道,“背上你看不到,自己擦起来不方便,还是得我来帮你。不过,的确可能会有点痒。”
顾彦轩咬了咬下唇,闷声说:“没事,我不怕痒。”
齐卓炀笑了笑,手指的动作更轻,道:“那这么紧张干什么?忍的身子都僵了,难道我还会吃了你不成?”
顾彦轩对待齐卓炀的这些话,根本无力招架,况且这人喝了酒,看着比平时更不讲理。只能低声催着齐卓炀,说:“三殿下,你快点擦完,我还要睡觉,明天还得去巡防营……”
齐卓炀看着顾彦轩粉红的耳根,在心里不断地默念着“点到为止”四个字,这才强撑着老老实实地把药给他上完。
把药膏的盖子扣好,齐卓炀扯起顾彦轩的袖子,帮着他把衣服穿了回去,又系好了领口的扣子,心满意足地站起身来,说:“睡吧,下次再让我发现你这么晚不睡觉,可不是擦个药膏就能解决的问题了。”
顾彦轩背对着齐卓炀扭过了脸,白皙的脸颊上两团红晕,根本不敢看人,心里琢磨着,这惩罚也太要人命了。
背上一阵一阵的酥麻,泛着齐卓炀体温的热意。
齐卓炀盯着顾彦轩躺回了被子里,又替他吹熄了油灯,才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顾彦轩躺在榻上,不由自主地弯起了嘴角,方才的失落都不见了,心里暖烘烘的,没过多久就沉沉地睡着了,一夜安枕。
半个月后,鄂州姜才逸抵达建邑,正式地在正和殿前领了洪仁帝的圣旨,成为了上和朝新任的刑部侍郎。
顾彦轩这几日忙得昏天黑地。自从兴业坊的人把木材送到了城西巡防营,杜濬便时时提点着他加快工期,说是秋天要到了,巡防营早建好一日,便可以让禁军的各位将士们少吃一日的苦。
因此,除了在六部衙署门前遥遥地见到了一次姜才逸的背影,顾彦轩还没有正式地和姜才逸见过面。
他对姜才逸的了解,一部分来自齐卓炀,一部分来自林泉。
齐卓炀讲的是朝政。他告诉顾彦轩,姜才逸到了建邑后,很快便上手了刑部的事务,姚仁飞带着他参加了许多达官显贵云集的饭局,已经借着姚家的势力在建邑的朝堂上混出了些许的名堂。还说,谢音正铆足了劲盯着姚家和姜家的通信,有任何发现都会及时告诉他。
林泉讲的则是八卦。他告诉顾彦轩,姚仁飞在自家府邸旁边为姜才逸置了座宅子,那宅子倒是不豪华,但是看着典雅舒服得很,一打听果然价格不菲,这事儿传的也挺广,建邑城里都为姚尚书的宅心仁厚争相喝彩。而且听说,姜才逸是个爱玩的,在鄂州就有不少姬妾,来了建邑没两天,又逛了好几次柳月楼。
如此这般,顾彦轩在心里为姜才逸勾勒了一个基本的形象。
顾彦轩没有见到姜才逸,姜才逸倒是也没有主动来找他。
可顾彦轩觉得,姜家既然敢派杀手来杀他灭口,自然也不会白白地把姜才逸塞进朝堂里,势必有一天,姜才逸会找上自己。
可又过了几日,姜才逸还是毫无动静。城西巡防营的工程又正到了修整的关键时刻,木材石料的调度都要顾彦轩监督负责,他每天耗在营地上,饭都吃不了几口,有时候就在棚子里凑合着睡一夜。又熬了小半个月,好不容易看着巡防营成了型。
这小半个月里,齐卓炀认真地思考过,是不是那天涂药把顾彦轩逗狠了,吓的都不敢回府上来住了。
巡防营成型的那一日,顾彦轩婉拒了工部侍郎崔继一起下馆子吃一顿犒劳一下自己的提议,准备回家好好睡一觉。
然而,天不遂人愿,有时候,麻烦事偏偏就会凑在一起。
顾彦轩前脚刚出了城西巡防营,后脚便在路上遇到了个他在心里揣摩了许久的人。
“顾郎中好,我在这儿守了你好几日了,今天可算见到了本人,”马车被人拦在大路中央,有人隔着马车的帘子冲着顾彦轩打招呼,“在下姜才逸,仰慕顾郎中许久了!”
姜才逸,鄂州姜才逸。
顾彦轩想,姜才逸终于找上了门来。
顾彦轩困得发晕的脑子此刻没了一半的睡意,掀开帘子跳下马车,一眼便看到了身穿一身藏蓝色长袍的姜才逸。
姜才逸看着约莫三十出头的年纪,身型厚重宽大,一看便是习武出身的武状元。他的个子虽然和顾彦轩差不多高,但看着比他强壮得多,整个人气势很足。
顾彦轩站在姜才逸的对面,抱了抱拳,道:“姜侍郎,久仰大名。”
“顾郎中果然和传闻里说的一样,年纪轻轻,一表人才,”姜才逸神色不明地打量着顾彦轩,“就是这一脸疲态,准是公事太过操劳。不知顾郎中能否赏光,让姜某请您吃个便饭?”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顾彦轩心里忖着,既然姜才逸开了口,那他一定要身临其境地看看,这究竟是何方神圣。
顾彦轩完全感受不到方才的倦意,语调里满是浓浓的兴致,道:“姜侍郎实在是太客气了,既然您开了口,我哪儿还有拒绝的道理!”
“哈哈哈哈,顾郎中是个爽快人!”姜才逸拍了拍手,笑得极为开怀,“既然这样,那咱们也不用耗着两架马车,不如您上来我这辆,我直接带您去酒楼。”
顾彦轩眯了眯眼,点头道:“恭敬不如从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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