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清晨
顾彦轩这一觉睡得极沉,醒来睁开眼望着头顶熟悉的帐顶,猛地便从榻上坐了起来。被子从他身上滑落,顾彦轩发现自己披头散发,身上只穿着短衣,扭头一看,发簪放在桌子上,外袍也好好地搭在衣架上。
皱着眉,顾彦轩宿醉头疼。
他是怎么回到卧室来的?
昨夜他和姜才逸去喝了酒,出来被齐卓炀逮了个正着,听了姚家兄弟的壁角,齐卓炀又扶着他上了马。可是,上马以后发生了什么?他好像直接睡晕过去了,什么都记不起来。
顾彦轩扫了眼时辰钟,发现已经过了午时。幸好今日不必去工部应卯,否则睡过了,更是雪上加霜。
想起昨夜的事情,顾彦轩耳根发红,心里暗暗咒骂着非要跟着他从柳月楼里走出来的小倌。这下可好,喝花酒被齐卓炀发现了,他到底要怎么解释才行?顾彦轩揉了揉眉心,飞快地起身下榻,随便擦了下脸,挽了挽头发,穿好外袍系上扣子,便朝着齐卓炀的书房跑了过去。
齐卓炀起得比平时晚了些,但也没有晚太多。刚一醒来,便听说谢音来了府上,正在偏厅里吃点心。
“怎么醒这么晚?”谢音手上拿着块栗蓉饼,戏谑地看着齐卓炀的黑眼圈,“哟,昨晚上没休息好啊。”
齐卓炀瞪了谢音一眼,问:“这一大清早的,你来干什么?”
谢音把东西吃干净,从怀里掏出来个信封,放在桌子上,道:“新鲜热乎的消息,你看看。”
齐卓炀一扫,知道是谢家消息网递来的文书,谢音相信他,愿意给他看,但他不想窥探谢家机密,因此没有伸手去拿,只让谢音挑重要信息讲讲。
“一句话简单来说,宋洛去了关州,混在一批流氓土匪里把白家两兄弟给做掉了,”谢音的手比划了个刀子捅进胸膛的动作,“一击毙命,干脆利索。”
“我听说了,昨天柳月楼门口见到了姚英和姚杰,看来他们还真没说错,”齐卓炀面色不变,“白家倒的莫名其妙,宋家脱不开干系。”
“啊?姚英和姚杰也知道了?没意思,小爷的情报都不珍贵了。姚家的消息什么时候这么灵敏了?”谢音翻了个白眼。
齐卓炀问:“那两个人的尸首现在在哪里?”
谢音叹了口气:“尸首没了,我的人刚想上去搜两下,连根手指头都没摸到,宋洛一把火就把人烧成了灰。”
齐卓炀道:“没了就没了,总归姚家还盯着宋家,真有什么把柄,姚仁飞不会放过宋耘天的……”
话音落下,齐卓炀抬手摸了下鼻尖,又打趣谢音,“还有脸说别人?你一个云州巡抚家的公子,还不是把眼睛和耳朵安插的到处都是?”
谢音挑了挑眉,道:“我和那姚家可不一样,我是为了咱们上和朝的三殿下办事,姚家是为了他们自己。一个为公,一个谋私,境界差的远着呢。……不过,姚家从哪儿弄来的关州的消息,这我还真得去打听打听。”
“说起这个,盯紧那个姜才逸,”齐卓炀想起昨晚顾彦轩被灌醉的模样,心里还是有气,“这人鬼得很,一天到晚不干正事,不知道演的是哪出戏。”
谢音点了点头,说:“姚家和鄂州最近没什么联络,估计是把重心都放在姜才逸身上了。”
齐卓炀喝了口茶,道:“反正姜才逸来了建邑,总不会无动于衷,他已经找上了彦轩,下一步还不知道打的是什么算盘。”
谢音往齐卓炀卧房的方向望了一眼,说:“放心吧。”
顾彦轩来到书房的时候,齐卓炀已经处理了好一阵子公务。
城西巡防营的工事即将告竣,顾彦轩忙的焦头烂额,他也要着手安排禁军迁营搬家的事宜。这事比起调兵打仗虽然容易许多,但细密琐碎却不减分毫。眼看着便要入秋,城郊的温度降得快,能早一天是一天,兵士训练也更方便。
“三殿下。”顾彦轩到了书房门口,也不进来,就站在门槛旁边说话。
齐卓炀坐在书桌后“嗯”了一声,手上的笔不停,说:“你进来吧。”
顾彦轩犹豫了一下,还是掀袍抬脚走了进去,还没走到书桌旁边,齐卓炀便指了指小几上面摆着的一碗清粥,说:“你先吃点东西,等我把这点事情处理完。”
这粥早就准备好了。齐卓炀琢磨着,顾彦轩昨晚喝了那么多酒,早上起来肯定不舒服,这人本来就不爱吃东西,再伤了胃,那可真是更加麻烦,不如盯着他好好吃饭。
顾彦轩闻到清淡的粥香,肚子也有点饿,乖乖地便坐到一旁的小几后面吃东西。
他一边吃,一边告诉自己,之所以这么听话,只是因为肚子饿了,并不是因为昨天喝花酒被齐卓炀抓包而心虚。
齐卓炀看着顾彦轩老老实实喝粥的身影,心里舒坦了点,又想起刚刚看的文书,语气随意地问:“卫桦勇昨日把城西巡防营的事情向我汇报了,营地要完全竣工,还得多久?”
顾彦轩一愣,抬头看见齐卓炀满桌堆着的文书,知道他在办理公务,快速地在心里盘算了下,道:“最多一周,不会更慢。营房都搭建完毕了,主要是一些收尾的小活,不费事。”
齐卓炀点了点头,把笔放在笔架上,道:“好,一周之后我去接收城西巡防营,到时候你把文书档册都准备好,该签字的签字,该盖印的盖印,也省着你之后再跑冤枉路。”
这本来就是自己的分内事,顾彦轩连忙道:“没问题,一周之后,工部准能把城西巡防营交到禁军手上。”
“对了,还有件事,”齐卓炀翻着桌上的文书,从当中抽出来页纸。
“我二哥有支军队刚从关州回来,正在建邑城寻个落脚的地方,我记得杜尚书当时在图纸上预留了空的营房,到时候能不能一并整理出来,让他们一起搬进去?……他会自己去请示父皇,这你不用担心。”
顾彦轩放下了手中的勺子,站起身来,走到齐卓炀身边接过了纸张,一边看,一边道:“的确有空余,我回去就安排。二殿下营房的布置也和禁军一样吗?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
顾彦轩记得大哥顾若昀以前跟自己提过,不同的人带兵有不同的习惯,营房的喜好也不一样。
齐卓炀摇头,道:“没有什么要求,你不用太操心。也就是借住而已,等过了年,他就又要回关州了。”
顾彦轩看着齐卓炀,点头应了:“好,我明白了。”
齐卓炀回看着顾彦轩,忽然伸手擦了一下他嘴角沾着的一点粥渍,开口问:“柳月楼的酒好喝吗?”
顾彦轩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手上还拿着张纸,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磕磕绊绊地说:“不……不好喝。”
齐卓炀把纸从他手里抽了出来,放到了桌子上,又问:“柳月楼的小倌好看吗?”
顾彦轩的手指紧张地攥了起来,道:“不好看……”
齐卓炀身子往后一靠,倚在椅子靠背上,接着问:“那怎么人都追到外面来了?……我瞧着,那小倌长得也算清秀,怎么,没伺候好顾郎中?”
顾彦轩往前上了一步,红着耳朵解释道:“我说我要走,他问我为什么要走,这才追了出来……三殿下,我可什么都没做。”
齐卓炀勾着嘴角看他,道:“原来是小倌对顾郎中念念不舍。”
顾彦轩急着回答:“不过是想揽客罢了。”
齐卓炀挑了挑眉,问:“这小倌是怎么伺候顾郎中的?”
顾彦轩抿着嘴说:“就是捶腿,别的什么都没干。”
“捶腿啊……”齐卓炀饶有兴致地拉长了声音,“怎么捶的,详细说说。”
顾彦轩满脸通红,一时之间根本想不清楚怎么用语言给齐卓炀解释当时的场景,情急之下,直接蹲了下来,在齐卓炀的腿上敲了两下,闷着声说:“就这样,没了。”
齐卓炀心口一跳,低头看他,道:“没了?”
顾彦轩犹豫了一下,又在他腿上捏了两下,说:“还有这样。”
齐卓炀被他捏的身上一颤,开口问:“真没了?”
顾彦轩站了起来,指了指齐卓炀右手边的地方,说:“那儿还有个姑娘倒酒,别的真没了。”
齐卓炀笑了笑,心道,这姜才逸玩的可真花啊,不仅有小倌,还有姑娘。
“你这趟柳月楼可真是没白去,全都体验了个遍,让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齐卓炀心里堵着股气,不情愿顾彦轩去这种地方,又怕管得太多限制了他。
顾彦轩皱了皱眉,说:“那地方又吵又乱,我一点都不喜欢,也不知道姜才逸高兴在哪……三殿下,我保证以后不去了。”
齐卓炀道:“上次在宫里被白远算计了之后,你也是这么跟我说的。”
顾彦轩又往前凑了一步,站的离齐卓炀更近,道:“我这不是想看看姜才逸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吗……而且也不算是被他算计了,其实也没喝多少,要不是这几天在巡防营没休息好,也不至于睡过去。”
齐卓炀捏住了顾彦轩的手,说:“昨天你如果是睡晕在了别人面前,可怎么办?”
顾彦轩愣住了,下意识地回答:“我不会在别人面前睡过去的。”话音落下,他才意识到自己无意之中说出了心里话,手心开始不由自主地冒冷汗。
他不知道应不应该流露出对齐卓炀的这份依赖。
齐卓炀怔了怔,按照顾彦轩话里这意思,他是因为马上揽着他的人是自己,才能这么肆无忌惮地睡了过去?这小崽子,惹了麻烦倒是真知道怎么哄人。
齐卓炀心里的怒气和不快散了个一干二净,又感受到了顾彦轩掌心的冷汗,觉得他可能是真的长了记性,也不想再揪着柳月楼不放,摸了摸顾彦轩的手背,问:“跟我说说,你觉得姜才逸是个什么样的人?”
顾彦轩眨着眼想了片刻,说:“他在演戏。带着姚仁飞学生的身份来到了建邑城,明里暗里许多的锋芒都对着他,风月场里的浪荡子便是他在扮演的第一个角色……但从他的眼神里,能看到算计和阴毒,这绝对不是个好人。”
齐卓炀似笑非笑地看着顾彦轩,道:“既然知道他不是个好人,那就自己多注意安全,万事小心着点,知道吗?”
顾彦轩闷着声点了点头,说:“知道了。”
齐卓炀又道:“姜才逸应该是姚家和姜家之间的枢纽,我的人一直在牢牢地盯着他,你别太忧心。”
顾彦轩的神情平复了下来,又点了点头。
齐卓炀指了指小几上顾彦轩没喝完的粥,说:“去把粥吃了。”
那是一碗冰糖牛乳粥,不烫也不凉,熬的很用心,最适合暮夏时节。
看着顾彦轩低头吃东西的身影,齐卓炀嘴角抿起了个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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