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桃花酪
宋璟淡淡扫视沈辞一眼，终是没有将盒子往外推，对渺渺道：“多谢。”回座后将木盒端端正正摆在桌案边沿，拿着沾墨的毛笔重新练字。
林渺渺展颜，从袖中拿出一个由帕子包裹着的物品，“沈师兄，这是单独给你的。”
“是什么？”
“宫里的桃花酪，听太后娘娘说你从小便喜欢吃，这次回家，赶上大羽秋祭，皇家赐食百官，里边便有这道桃花酪，所以……我便想着给你带来。”
拆开素帕还有一层油纸，里面包着一块粉粉糯糯的糕点，渺渺低眉，语气担忧地道：“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坏了。”
沈辞立即拈起一块放进嘴里，舌尖尝到一股软糯的奶味裹挟桃花香，入口即化，说不出的清甜可口，“唔，没坏，不过这也太麻烦你了。”
林渺渺眉眼含羞，“你我是表亲，又同山中修行，本该相互照应的。”
表亲？
沈辞始料未及，面显惊愕，被渺渺察觉。
“沈师兄，你不知道这桩事？”
“呃，我……”我当然不知道啊，系统咋没告诉我还有个表妹？
然而，林渺渺露出一副了然神情，“想必是太后娘娘没告诉你，林家与太后娘娘的母家只是沾了一点转折亲，盖因同在羽朝，两家才重新有了来往，你我非近亲，在府邸时亦未曾见面，沈师兄不知道也属常理，是我唐突了……”后边声音越说越小。
“喔……我记得！”甭管其他，沈辞赶紧装出恍然的模样，“是有这么一桩事，方才你一提我便又想起来，这么说……我应该称你为表妹了？”
林渺渺面上转现喜色，怯生生道：“嗯，表兄，那我……我先回去更衣了。”
沈辞笑眯眯目送她离开，嘿嘿，白捡一个漂亮表妹。
“沈师弟，这东西食盒里为什么没有啊？”
洪真忽然从后背冒出来，盯着沈辞手里的桃花酪，“给我也尝尝。”
“去去！没你的份。”沈辞眼疾手快躲开洪真的黑手，洪真紧跟不舍，沈辞连连后退，最后绕着宋璟的桌位追躲。
宋璟落笔动作凝滞，沈辞绕了两圈，开始拿他当挡箭牌，跟洪真一前一后闪避，笔尖墨汁滴落……
宣纸上笔法遒劲、排铺有序的行书被毁，宋璟默声抬头看向沈辞。
系统：【主角亲密值-50。】
与宋璟冰冷的目光接触，沈辞心里叫遭，不料因为这一分神，让洪真抢到了桃花酪，眼看就要下嘴，沈辞想也不想抬腿一踹，洪真下盘不稳，桃花酪从手中跌落，沈辞紧紧盯住去接，没注意手边卷起宋璟桌上的什么物件！
登时笔墨横飞，眼睛尚来不及看，便听见堂上有女弟子惊叫声……
桃花酪最终没能救下，掉在地面变了形，与之同样狼藉的是宋璟上一刻还干净齐整的桌面，而沈辞嘴巴微张，目光停留在宋璟身上。
宋璟白净的面皮溅上一道墨点，往下脖颈处才是重灾区，大片墨汁染黑衣襟，并且还在不停晕染……
宋璟抬眸，面若冰霜。
【主角亲密值-150。】
洪真：“抱歉宋师弟，我跟沈师弟玩闹没注意分寸。”
“额……师兄，对不住。”沈辞抬手拿袖子想为宋璟擦脸，然刚挨近，宋璟想也不想挥手打掉，非但不领情，还沉着脸低声呵道：“你走开！”
【主角亲密值-600。】
沈辞：“你……”
堂上鸦雀无声，平素宋璟不苟言笑，一直给人以沉稳睿智的印象，未见过他表露过怒态，大家都被骇住了，眼下沈辞既不能动手补过，又不能甩头离开，这种情况最是尴尬，尴尬之余，心中又不免气恼。
满堂众目睽睽，见证了沈辞被呵斥，宋璟这不是当众下人脸面吗？
沈辞胸膛起伏，心下也急了，“你这么生气做什么！大不了我赔你一件衣服……”
“怎么回事！”门廊传来脚步声，搅没了当前的困局，众人目光转移，一位身形瘦长的长者进门，横眉蓄鬤，面色严厉：“早课时间，一个个干杵着在做什么？”
随即注意到风暴中心，皱眉道：“遇白，你怎么撒了一身墨水？”
门廊外，洪真、沈辞、宋璟三人被怀宵叫出去。
洪真一脸倒霉相，沈辞低着头，宋璟目不斜视。
怀宵长老在三人面前来回走，摇着头长吁短叹，率先拿洪真开刀：“又是你闯祸！怎么回回都有你？单良师兄就是太放纵你了，若在我门下教几日，看你还不学乖！”
怀宵俗名林霄，不止是林渺渺的师父，亦是其四叔。林家儿郎世代从军，不慎出了个迂腐书生，八岁拜入太素山，到如今成了负责玄清派风纪礼教的怀宵长老，平素作风好比教导主任，弟子们见到他都得绕道走。
洪真立刻提起心，害怕怀宵真去跟单良要人，在他手底下哪里有活路？连忙分散火力：“师叔，宋师弟身上的墨是沈师弟泼的。”
沈辞瞪圆眼睛抬头，正对上怀宵审视的目光，怀宵喝道：“说到你！今日回来，正听钟师兄夸你明事理了，转头就让我撞见你带头闯祸！老夫打量你进山一载，一身纨绔陋习还是没变！”
沈辞假装受训，惭愧地垂下脑袋，一句没辩解。怀宵训了一通，发现对方没给回应，很快撒完火气，最后看向宋璟，“至于遇白你……”语气斗转和善，“回去换身衣裳吧。”
宋璟点头：“是。”
这就没了？
眼看怀宵开始放人走，沈辞和洪真怀揣希冀。
洪真道：“师叔，那我俩……”
沈辞道：“就先回去早课了？”
怀宵的两条眉毛连同胡须一道竖起来，“早什么课？今日之过要罚，你们俩个都去给我清扫山门！”
沈辞：“……”扫山门？这不太符合我的人设啊喂。
俩倒霉催灰溜溜去了山门，幸而这个时辰还没到弟子们活动的时间，早课的早课，晨练的晨练，山门处无人出入。
两人一阶一阶往下扫落叶，不多时，平平溜了出来，见到正在劳作的沈辞，吓得连忙制止，“公子！您去休息吧，我来扫就成了。”
沈辞头也不回地道：“得了，那儿还有笤帚，自己去领一根，早点结束要紧，不然等会儿人多起来，被围观才下脸呢。”
洪真道：“沈师弟说得是，我跟你们讲，直接拿笤帚往两边推，把落叶怼旁边去，很快就能糊弄完了。”
“喔，你很有经验嘛。”沈辞心不在焉，满心惦记着宋璟在学堂里对他动肝火之事。
这家伙怎么说变脸就变脸？平时见宋璟对谁都客客气气的，对自己倒是不留情面嘛！他就算生气，也不该当众让自己下不来台啊！
越想越不甘心，沈辞忿忿地拿扫帚用力戳地面。
偏偏……这次矛盾激化全赖自己没分寸，今后宋璟会不会就不搭理他了？那他游戏还怎么继续？不对，宋璟就没主动理过他……诶，不是滋味。
“公子……”平平忽然冲沈辞使眼色，“公子，宋师兄来了。”
“嗯？”沈辞连忙转头，长阶上方不知何时出现一道倾长的身影，正是宋璟无疑。
注意到宋璟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沈辞正怄着气呢，登即脖子一扭哼唧一声，假模假样地扫着地，耳边却注意到宋璟的脚步声在朝自己走近，最终停在身后。
沈辞只得转身，故作冷淡地看着宋璟：“你来干嘛？”
“怀宵师叔令我来监察。”此时宋璟已换好衣裳，重新变得人模人样，说话时神态如常。
平平和洪真互看一眼，两人亦然想起方才之事，站在一旁没出声。
沈辞没好气道：“检查你靠边站，别挡我的道。”
宋璟静静看了沈辞一眼，忽而动身，走向斗门处取了笤帚，未等众人反应，自顾扫起落叶。
沈辞愣在原地，反应过来连忙道：“你不用……”
宋璟手中仍继续动作，抬眼看他，“我一人旁观也无用，多个人手能更快点。”
此举在沈辞眼中无异于在向他示好，沈辞心道，莫非是宋璟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在主动补过？
沈辞心情顿时飞扬起来。
行叭，既然宋璟都给台阶下了，那小爷我也不是计较的人，原谅你一回。沈辞手边卖力挥动笤帚，一面扫一面靠近宋璟，“咳咳……那个……师兄。”
宋璟侧目：“嗯？”
沈辞琢磨着找话题，“这两日我专研游心师祖的心决，颇有收获，师兄何时有闲暇，咱们一道探讨探讨？”
宋璟停顿思索，“扫完山门便可。”
两人回到长川居，坐在庭院凉亭中。
沈辞心有余悸地将笔墨砚台摆上石桌，取出一个卷轴，推到宋璟面前：“师兄，这是我这几日的笔记。”
“我看看。”宋璟将卷轴与两筒心法逐一摊开，沈辞发现宋璟的无性卷上，除了原来游心真人用朱砂写成的心法，额外多了好些墨笔注释。
沈辞道：“师兄，你的直接写成批注了？”
“嗯。”宋璟喉腔轻轻发出一声，眼神未动，垂眸细看沈辞所写的笔记，看着入神启唇品读起来，“色相，声相，香……味、触、生、坏、男、女，谓名十相，谓众生相，若学此道，需入无相境，本无相心。”
少顷，宋璟抬眸看向沈辞，“写的不错。”
“师兄写的也不错。”沈辞阅览宋璟的无性卷，关注点在最末一行的总结，“天地大行，逍遥其道，有所皆容，长生不灭。”沈辞忍不住笑了，“你这批注写得，比师祖的心法还要深奥。”
宋璟并不搭腔，直接点名扼要：“所以你也觉得我们需要闭关？”
沈辞表情意外地挑了挑眉，点头肯定。
想修炼此心法，应当需要一段长时间的闭关。
沈辞隐约记得，剧本中宋璟有一段闭关三年的沉寂期，届时修为境界会得到一个超前提升，也便是这之后，宋璟开始在仙门百家展露头角。
沈辞道：“师兄打算何时与师父说？”
宋璟道：“不急，等完成芙蓉镇的任务，回来再同师父协商此事。”
“什么芙蓉镇？”沈辞表情讶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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