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虚厉这一觉睡得昏沉，他懒懒醒来，发现自己的脸贴在别人肩头上。
“你好眠，现在都晚上了。靠得我的肩好痛……”
几个时辰，丘山岛已转入黑夜。这里位居南陆，朱雀星常驻，百星汇聚之地，月光与星星璀璨得不像人间。
虚厉猛地一惊，立马直起身子。他眼睛余光处，看见傅香吃力地揉着肩。
傅香见他瞟向自己，立刻扬起笑容，虚厉冷哼一声，闭起了眼睛。
他沉吟良久，终于开口对傅香坦言：“丘山岛有结界，多少年困我不得出。你是第一个来到此地的人，说吧，你的目的是什么？”
傅香凑近，想靠近虚厉。虚厉却像遇见什么洪水猛兽似的，往旁边缩去。
“这位大妖怪，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你怕什么？”
傅香见虚厉狼狈的样子，心里好笑，又怕笑得嚣张伤了他的面子，连忙说几句话掩饰笑意。
“你只要知道，傅香从来都是为虚厉而来。”
“语多暧昧，怕是在掩饰你的目的。”
虚厉抬头看着点点星光。自从朱雀神君遗落人间，朱雀星就变得暗淡无光，连带着信仰朱雀神君的生灵实力大减，这其中就包括虚厉。
“直言你的来意吧。我不介意帮你完成。”虚厉低头望着傅香的脸。这张脸上杏眼翘鼻，眼神清明诚恳，不像作假，但这个人行为多怪，分明有鬼。
“我说了，我是为你而来。”
傅香面露委屈，伸手去捉虚厉的衣袖。虚厉闪开手，傅香不依不饶，虚厉心烦意乱，不想和她纠缠，只能乖乖就范。
傅香玩弄着虚厉宽大的衣袖。妖怪挺讲究，黑衣看着简单朴素，细看却有金色暗纹交错。袖口绣有云纹海棠，在月光映照下似乎暗自流动。
“你既然不想杀我，也不怕我对你有所图谋，为何要深究我的来意？像我这样的人，就算练上一百年也伤害不了你。你一个大妖怪心思真细腻……就像个小媳妇。”
傅香声音越说越小，最后一句声音低到只有她自己能听见。
虚厉无言。他耳目聪敏，就算是小声呢喃也能一字不差地落到耳里。傅香的嘀咕他听得清清楚楚，但不想和这个女人多费口舌。反正无论怎么说，都能被傅香搪塞过去。
丘山岛不知年岁，虚厉困在这里太久太久了，有时候他都会忘了怎么说话。这里没有灵智开化的存在，只有一个虚厉每天在日夜交替之际，于戌时登顶，炼化太阳纯阳与自身纯阴之气，祈求打开结界。
原本只是虚厉的一个猜想。这里只封印妖怪魔物，人类和动物可以自由来往。猜想的起因，也不过是有溺死大海的人类尸骸会漂流到岛上，但尸骸早已绝气，与死物无异。且每次他试图破开结界，都会发现结界吸收了他的妖力，如果加上纯阳的太阳灵力，结界会误认此力量是它的一部分，不会有任何反应。
直到傅香登岛，他才确认，这个猜想是正确的。
人类是纯阳纯阴之气融合完美的存在，不像妖怪魔物至冷至寒。
可是要平衡阴阳何等容易。每一次尝试，都要让炽热如火的纯阳之力闯入身体，在躯体里到处乱窜。身体里的妖气一直在排斥外来者，两者对抗，徒增苦痛。
妖怪本是阴冷之物，虚厉的身体却因此常年炽热。
况且虚厉缺失一魂，如此，更是蚀骨之痛。
看虚厉一直不说话，傅香哀叹：“好吧，是个正常人对初次见面的人也不可能卸下所有防备。”
“其实我不是渔女。”
“我早已知晓。”
“啊？你竟然早就知道！”
傅香仿佛没发现自己的谎言有多么拙劣，她夸张地睁大眼睛，嘴巴里念念有词：“我如此完美的骗术。”
虚厉现在真真搞不懂这个人类小姑娘到底在想什么。
他感觉心好累。
“问一个问题，你平常就随便躺在地上睡吗？”
虚厉不解。
“我看了下，丘山岛满山的树，过人都艰难，唯一的空旷之地就是山顶。但是此处……”
傅香作势环顾四周，又道：“一看就没有生活痕迹。都是些绿草红花，难道妖怪都不睡床？”
虚厉刚醒，本来神清气爽，和傅香交谈几句只觉胸闷气短。
“其他妖怪不知道，我一向浅眠，所以整日打坐。休息之处，我这里没有，你另寻吧。”
难不成还想让我给你建屋子？
虚厉闪过这个念头，冷笑一声，闭目养神。想着眼不见心不烦，奈何不了她，那就无视她。
于是，耳边又传来鬼哭狼嚎的做作哭泣声。
“唔啊！苍天可有眼，要让善良如斯的我今日冻死在丘山岛。无床无被无暖衣，冷风萧瑟催人骨！妖怪也是有同情心的吧！同为拥有智慧的生命，怎么不能怜惜一下柔弱的我？呜呜呜。”
虚厉定力十分好，打坐修炼几天几夜都无所谓。今日终于遇见了对手，傅香哭喊几句，他就要青筋暴起，心乱如麻。
他想，同为修者，为什么他可以天为席地为被整日打坐修炼，傅香就必须睡觉，还必须有个屋子。
“哼。你非渔女，即是修士。既是修士，打坐一夜无伤大雅。”
傅香惊奇地发现，撒泼打滚对虚厉没用了。
“如果我冷死在今夜，你想知道的东西那可找不到人去问了啊！”
傅香看着虚厉闭着眼睛，一派轻松，忍不住试探。
虚厉闻言一笑，依旧阖眼养神，随手一挥，一道黑色妖气环绕着傅香。
“这道力量保你今夜不死。”
说罢，虚厉就完全入定，任凭傅香怎么捣乱他都不理不睬。
“好哇，对付我的能力提高了啊。老妖怪。”
傅香听着耳边蚊虫蛇蚁纷扰，嘈杂声扰人心烦，她随手撒出一片香气，毒虫猛兽瞬间四散。
如今也是半夜，月光深沉，映在傅香同样深沉的眸子里。
她的眼睛原是琥珀色，透彻如琉璃。
似乎有些冷，傅香朝虚厉打坐的位置靠了靠，见他没反应，又得寸进尺地依偎在虚厉身上。
“妖，真的好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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