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虚厉建的木屋只有一个房间，是供傅香起居。木屋是虚厉到处寻了些木头，凭照着模糊的记忆和傅香指点建造而成。
外观称得上一个陋室，幸而有虚厉法术支撑。虽是危房，不至于立刻倾覆。只是过于狭小，里面只放得下一张床和一个木桌。
好在傅香也有些知耻之心，见好就收，没有再打趣虚厉，让他难堪。
不过，她还是嚷着要不再扩张一下。
虚厉抬头望天：“一个屋子还不够你睡吗？”
傅香笑道：“咦，难道你要和我睡一间屋子？”
虚厉冷笑：“我席地而眠。”
他已经摸透傅香的性子。这姑娘喜欢看别人难堪，拿别人的窘迫当乐子。
丘山岛的红棉常胜，因此地上有火红的花被点缀着点点绿草。虚厉整日打坐调息，在松软的花被上休憩早已是他的日常，睡床睡屋子反倒不自在。
“你这几日怎么不去吸收……日月之精华？”傅香见他面上没有表情，就想换着法子逗他。
日月之……精华？
“那是纯阳之力。”虚厉纠正傅香诡异的用词。
“嘛，也差不多。”
傅香一开始见到虚厉虚弱的样子，只觉得兴奋又好玩，后来渐渐变了味。英俊邪魅的妖怪痛苦的喘息，一直萦绕在傅香的梦境里。不知几时，那个梦境里冷面无情的妖怪突然变得可爱可亲，诱人亵玩。
傅香每天早上看着一脸正经的虚厉，夜晚又梦见虚厉难耐地解衣呻/吟，修行中的炼心关卡不过如此。
世间怎么会有虚厉这样的妖怪存在呢？傅香望着虚厉，心中思绪纷繁。
虽是妖怪，却比人和善多了，心思单纯也容易信任别人，真好啊。
“别看我。”虚厉眉头一皱，警告傅香。他黑袍覆体，只露出脸和手，把一身皮肉遮得严严实实，倒是越发叫人想去窥探。
就是不经逗。
傅香托腮，不理会虚厉的话。她用眼神一点点刻画虚厉的面容，像是要把他刻在记忆里。
“虚厉大老爷，你虽然脾气很差，但是这张脸倒是长得俊美。”
“若是遇上你，世间脾气再好的人也会变成我这样。”
“你竟然没有否认‘俊美’这两个字。”傅香惊了。
“事实如此，何须否认？”
傅香发现，虚厉有时候很板正，符合他老人家的年龄，有时候又出乎意料地自信。糅合起来不算矛盾，倒是让傅香对虚厉有了更深的了解，虚厉不再是一个名字一个妖怪，而是一个活生生的形象，慢慢伫立在傅香印象中。
对于虚厉而言，他不再祈求伪装人类突破结界，不过是怀疑傅香有别的法子不愿拿出。每一个撕裂神魂的黄昏日夜，都是虚厉体内气息不稳要面临的痛苦。
这痛苦不亚于敲骨吸髓，牵动着他残破的魂魄。
傅香的红石缓解了这个痛苦，就如同溺水的人抓住浮萍，是希望，也是绝望。
傅香整日都在思考装饰这个简陋木屋，又要去寻香采花，把屋子装点成她喜欢的模样。这里没有床褥，就要去摘木棉与春樱，施以法术，作为花床，长久不败。
傅香悠闲极了，身上还染上了花香。她整日以作弄虚厉为乐，完全没有困于海岛的忧愁。
虚厉心知，想要出岛的，只有他自己。
“问你个问题，虚厉。”
“什么？”
“为什么想要出海岛？”
“你被困在一个地方两百年，你说想不想出去？”
傅香道：“丘山岛神仙秘境，外面难道比得上此处？”
“被人束缚难道会快乐？若是……”
红棉掉在虚厉头上，让他的话音断了。
傅香想上前把那朵花拿下，虚厉用手挡了挡，自己拿下了红棉花。
“我们非亲非故，不要这么亲近。”
虚厉手握着花，不做表情。
“我们既有肌肤之亲，又是仇敌身份。按理说，既是亲也是故。”
傅香推开虚厉阻挡她的手，又上前拿过虚厉手中的花。
“其实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不杀我？我的祖先让你承受了两百年囚徒日子，你应该恨他，也恨我。”
傅香拈花而笑。木棉香气微弱，但此地漫山遍野的红花，细细闻，还是能嗅得芳华清香。
“无能者才会陷入仇恨无法自拔。对我，我选择行动，终了痛苦。但是就算杀了你又会改变什么？你不是傅墨，你是傅香，是一个古怪的人类女子。”
虚厉默默地在心里说：杀了你，我出岛无望，还少了个说话的对象，得不偿失。
况且岁月良久，恨意也被消磨，剩下的，只是个迷茫的躯壳。
“不对。”傅香摇头。
“嗯？”
“我是个善良可爱的人类。”
虚厉眉头皱得要拧在一起，他看傅香从头到脚也和善良可爱毫不相干。
“大言不惭是人类的特点吗？”
“不是，这是我的特点，也是优点，你要习惯。”
虚厉被傅香气笑。
他已经不忙着离开丘山岛了，此地有傅香如此人物点缀，连看久了的花花草草也有些不同。
离开丘山岛，只是为了去寻回被傅墨抽离的一缕神魂。缺了那缕神魂，虚厉行动有碍，无法展现当初实力的一半。
作为傅家后人的傅香，她是一切问题的根结。
虚厉知道，武力逼迫是不可能让她说出一切。不能武攻，那就文攻。
“傅香，你说你是为我而来。”
傅香笑言：“一直都是你。”
“你喜欢我？”
虚厉以为她总会羞涩忸怩，没想到此人依旧面不改色，反倒是笑得更开怀。
“喜欢呀，当然喜欢。你老是怀疑我，我的目的一直都是虚厉的心。”
这下反而虚厉羞涩。
如此直白的剖心之言，还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讲。妖怪活了几百年，未入道前顺从欲望，倒是算是世人眼里作恶造孽的妖魔，入道后满脑子的修炼修炼，不近女色，不近欲念，再加上被关在丘山岛两百年，真真是个纯情老妖。
虚厉感觉再留在此地不妙，要掩不住脸上薄红。他留下一句：“若有事，唤我的名字。”
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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