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二章

此时快到酉时，街上的店铺、摊贩的人都在收拾准备回家。路上的行人大都行色匆匆，一看就是急着回家。

        周祈安和贺雨在街上一前一后，各有各的心事。

        周祈安还在为青萝找借口支开他忿忿难平。想到昨天差不多的时候，他正满大街寻找香味的来源，也算是出了力。可到真正有事的时候，还是把他当孩子看。就算是为了他着想，还是让他很难接受。想到跟他处境相同的贺雨，就觉得有很多话要跟他说。

        贺雨低头默默走在周祈安身后，与刚进城时四处张望担心碰到哥哥不同，此时的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就连周祈安停下来也没注意到，险些撞到他身上。

        周祈安觉得贺雨的样子很有意思，一掌拍到他肩上：“发什么呆呢？”

        贺雨毫无防备，被这一下拍得一个踉跄，半天才反应上来：“你干什么？”

        “我还想问，你想干什么呢？”周祈安看贺雨还有些发怔，“刚才在冬生家你就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是怕被你哥哥们发现你回来了吗？”他看了看四周，与周围急着归家的人相比，停在街上说话的两人看上去格外显眼。

        周祈安将贺雨往树后拉了拉：“放心吧。冶城挺大的，咱们不会运气那么差，刚好碰到他们的。”

        心里却祈求千万不要让他碰到青萝。

        “我是在想冬生说的话。”贺雨的神色恢复了正常

        周祈安回想着在冬生家的情景，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闪过却抓不住：“他当时说了很多，你是指哪一句？”

        “他说尹鸿方很久都不露面了。按时间算的话，跟婴孩魂魄丢失差不多是同一时间。”

        “他是这样说的。你发现了什么吗？”

        贺雨的表情少有的认真：“不是我发现了什么。是我昨天刚见过尹鸿方。”

        周祈安从冬生家出来的时候还在想要怎么打探一下这位尹行首的事情，没想到贺雨竟然已经见过他了。

        他拽着贺雨的胳膊，按耐不住心中的兴奋：“你在哪里见的尹鸿方？怎么会见到他的？你们都说了些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让贺雨不知道先回答哪个，索性就从头说起。

        贺氏兄弟在无忧居吃完饭，定下来要去找榕婆。快到城门口，听到有人在身后高喊：“前边三位少侠请留步。”

        回头一看，一褐衣男子从后边赶了上来。来到身边后，先是将三人上下审视了一番，才躬身行礼道：“三位可是浩苍山焱雪门的贺氏三杰？”

        兄弟三人相视一看，均表明不认识此人。

        贺风还礼道：“‘三杰’愧不敢当。我兄弟三人确实姓贺，师从焱雪门。不知阁下是？”

        来人道：“我家少主有事想见贺氏三杰，还望三位移步与我家少主一见。”他虽态度恭敬，语气里却带着傲慢。

        贺雨火气立马上来了，嗔道：“你家少主好大的脸面。既然想见我们，就应该亲自过来。凭什么让我们去见他？”

        贺雷将他往身后拉了拉，道：“三弟，不得无礼。大哥在这里，凡事自然有大哥做主。你这样冲出来算什么？对方不懂礼数，难道你也不懂吗？”

        贺雨撇了撇嘴，退到一边。

        来人听言，马上又是一揖：“小人是城中尹府的掌事，名叫张权。我家少主是城中铁器行行首之子尹文彬。听闻三位少杰来到冶城，故想与三位结交。少主原本是要来亲自见三位少杰的，因府中临时有急事，实在脱不开身，这才派小人前来相请。如有失礼之处，还望三位见谅。”

        这次态度明显谦卑很多。

        贺雨并不领情，觉得所谓“有事”根本是找的借口。但刚被贺雷说过，也不敢造次，只是冷“哼”了一声，表示不屑。

        贺风虽然也对这位尹少主的做法不太满意，但他一向做事稳重，凡事不论对错先让三分，此时不想为这种事情多生波澜，客气的对张权道：“承蒙贵少主看得起我们兄弟。我代三人先行谢过。只是我们现有急事需要出城。还烦请告知你家少主，带我兄弟办完事情回来后，再去府上拜访。”

        刚张权说尹文彬是因为家中有急事不能来，现在贺风也说他们是有急事要出城。虽然是实情，但相交之下就感觉是找得托词。

        张权在尹家已做了快二十年的掌事。以尹家在冶城的影响力，向来都是别人要看他的脸色办事，就连官府的人见到他都是恭恭敬敬的。因此被安排来请贺氏兄弟的时候，他极不情愿，觉得不过是三个江湖修士，根本无需他亲自出面。特别是看到三人还很年轻的时候，轻视之心不经意间就流露出来。原以为十拿九稳的事情，没曾想，兄弟三人竟然拒绝跟他去尹府。而且，直觉告诉他，拒绝的原因与他之前的态度有很大关系。这要是被少主知道，轻则说他办事不利，重则可能会说他不把少主的话当回事，故意没办好。得罪了尹家未来的家主，他这个掌事的工作也算事干到头了。

        想到这里，张权头上微微冒汗。多年的经验让他马上想到应对的办法，哭丧着脸，捶胸顿足道：“想必是我愚笨，不小心言语间怠慢的三位少杰，以至于让三位少杰对我家少主也有了误解。这才要出城办事。”他佯做出一副可怜样，还用袖子在眼睛上抹了两下，“请不到三位少杰，我回去可怎么跟少主交代啊？少主肯定要责罚我的。我也一把年纪了……”

        贺风听着眉头微蹙。

        听张权说的，他觉得尹文彬是一个严厉，不会体恤下人的富家公子。对于这样的人，他完全没有想要结识的想法。可看张权的样子，又觉得一味拒绝太过冷酷。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贺雷看出贺风的犹豫，便对张权道：“我们不是有意为难你，确实是有事要出城。总不能因见你家公子，耽搁太长时间，误了我们的事。”

        张权眼睛一转，忙道：“我知道三位少杰不会跟我这个下人一般见识，也知道三位少杰的事情重要不能耽搁。但我家少主仰慕三位少杰已久，这才想跟三位少杰认识一下，做个朋友。我保证，最多一个时辰，不会占用三位少杰更多时间。”

        他一口一个“少杰”叫着，让刚才还忿忿不平的贺雨很受用。

        贺雨看了看贺风，小心翼翼地道：“大哥，他都这样说了，我们不如去见见这位尹公子。反正最多一个时辰，不会耽误事的。”

        贺风看着贺雨苦笑了一下。

        要跟他们要见面的是尹家少主，见面时间的长短岂是他一个掌事能控制的？他的保证毫无意义。

        贺风还是准备拒绝，贺雷附耳小声道：“大哥，我也觉得咱们不如先去见见这位尹公子。咱们出城原本就是想找榕婆打探冶城的事情。又何必舍近求远？尹家执掌铁器行，在冶城肯定有一定的影响力。咱们见尹公子，说不定能从他那里了解到冶城的事情。就算没有了解到，到时候再出城找榕婆也来得及。”

        贺风略一思忖，觉得贺雷说得有道理。

        贺风对张权道：“张掌事，你既已这样说，我兄弟若再拒绝，倒显得不近人情了。只是我们确实有事，实在无法在贵府就留。这点还要烦请你跟尹公子说清楚。”

        张权知道事情成了，心中一阵窃喜，面上还是一副恭敬的样子：“一定一定。我家少主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三位少杰已经赏脸屈临府上，绝不会强留三位，耽误三位的事情。”心里却想，只要肯去，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至于以后会怎样，他才不管了。

        贺风微微颔首：“烦请张掌事引路。”

        张权手一扬，街转角立刻驶出一辆马车，从大小看，坐五人都绰绰有余。铁梨木车身，四面由精美的棕色丝绸所装裹，上边还绣有箭羽朱雀的图案。窗牖被一帘绉纱所遮挡，看不清里边，想来也定是丝帛软垫，无比舒服。

        张权放下脚踏，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我家少主早已备下马车，请三位少杰上车。”

        兄弟三人没想到尹文彬安排了这样一辆马车来接他们，都有些吃惊。

        张权也不是个省油的人，还刻意道：“因为我家少主不能亲自来，特安排了府里最好的马车，以免怠慢三位。”

        贺雨听了有些尴尬，他刚刚还说尹文彬不懂礼数，怠慢他们。

        贺风沉着脸，婉言拒绝道：“我们兄弟去见尹公子，是看尹公子诚信结交。只是这马车太过奢华，显得我兄弟有些势利。还是有劳张掌事在前带路，我们步行前往即可。”

        张权无所谓，人已经请到了，怎么去并不重要。他便让马车跟在后边，自己在前引路。

        可这样反而更让贺氏兄弟不自在。

        焱雪门提倡做事低调，不张扬。

        城里的人都认识这是尹府的马车。见跟在三个气宇脱俗的修士后边，还有尹府掌事亲自带路，一路上纷纷猜测他们的身份，反让他们成了众人的焦点。

        最后无奈，三人还是上了马车。

        马车行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才停下。

        府门前的光可鉴人的青石广场和与街同长的院墙彰显着尹家作为冶城第一家的地位。看上去中规中矩的大门，带给人凝重的压迫感。

        马车刚到门口，一个人急匆匆从门里迎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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