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四十一章

虽然在无忧居住的时间不长，虽然离开无忧居的时间不长，可再看到无忧居只开了一半的大门时，周祈安还是莫名有种熟悉和怀念的感觉。

        他担心此时贸然用心音术找青萝会打扰青萝正在忙的事情，决定去柜台问问情况。兴许青萝在那里给自己留了口信。

        柜台后的那名灰衣男子，估计是无忧居的掌柜。此时正全神贯注地打着算盘。好像有着算不完的帐，周祈安每次见到他都没有停过。

        还未问话，周祈安先被他用的算盘吸引住了。

        这个算盘比寻常见的要长了很多，乍看上去起码有四、五十档。整个算盘大部分白色的，表面泛着柔和的微光，看上去像白玉做的，却没有玉石的温润和通透。算盘最右边有一些不被用到的红色算珠，红的颜色各有不同，有些红得绚丽，有些红得发黑。掌柜拨打算盘的速度很快，却很少能听到算珠砰击的声音。偶有一声发出，听上去也很沉闷。

        周祈安虽然好奇算盘的材质，但没有忘自己真正的目的，待掌柜手速稍缓，客气地询问道：“掌柜，你知道和我一块住店的姑娘去哪里了吗？她出去前有没有留口信给我？”

        掌柜没有抬头，手下更没有停，道：“本店店规，不得打探其他客人。”

        周祈安觉得有些好笑，解释道：“我们是一块儿来的，不算其他客人。”

        掌柜没有回答，仍是拨打着算盘，仿佛在处理天下第一要紧的事情。

        周祈安积压在心里的羞愧、愤恨一下子全都化成了不满爆发了出来，拍着柜台大吼道：“跟你说话呢，为什么不吭声？不过是跟你打听个人，有什么不能说的？”

        掌柜仍然没有理他，直接用无视算作了回答。

        店里的伙计赶在周祈安继续发火前跑了过来：“客官不要生气。店里的规矩就是这样。老板定的规矩，我们这些人也不过是听命行事。您消消气。您在这里发脾气，如果犯了其他店规就不好办了。若因这样而让那位姑娘回来见不到您，岂不是更麻烦？”

        店伙计满脸堆笑，不动声色地提醒周祈安破坏店规的危险。

        周祈安冷静下来。从他知道的有关无忧居的传言上看，店伙计的样子不是在开玩笑。自己已经惹了麻烦，不能再在这个时候添乱了。

        道理虽然想得通，但心绪却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控制的。

        周祈安也不知是在气自己还是在气店伙计，只觉得胸口烧烧的，直接找了张空桌坐下，大口大口地往肚子里灌水，想将身体里的那股无名火浇灭。

        原本空空的肚子，硬是被他灌了个水饱。

        有人猛地在他后背拍了一掌，他肚子里的水马上如同江水般翻涌，原本快要熄灭的小火苗，噌的一下又冒了起来。

        周祈安正准备不管什么狗屁店规，都要把这个人好好收拾一顿再说。来人已在他的对面坐下。

        “贺雨！”周祈安高兴地直接从座位上跳起来。随即，这份开心又被羞愧代替。

        他原本也是要来无忧居看看贺雨的情况。可进来后只记得问青萝了，然后又自己在这里生闷气，完全把贺雨忘了。

        贺雨看着周祈安脸上一晴一阴的变化，觉得很有意思，拉着他坐下，道：“你别这么大声喧哗，小心影响到别人。”

        周祈安即便知道贺雨没什么事，此时看到本人才算真正放下心。他上下打量了贺雨一番，道：“你没事就好。”

        贺雨以为他是因为王家的事情在伤感，神色也有些黯然，道：“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店里。大哥把事情告诉我的时候，我也很难过。这次算咱们运气好……”

        周祈安攥紧拳头在桌上重重一敲，振翻的杯子将水洒得满桌都是：“什么叫运气好？都变得痴呆了也算是运气好？都怪我自己没用，关键时刻什么都做不了！”

        贺雨被周祈安的突然之举惊得说不出话来，慌手慌脚的将翻了的杯子放好，却对满桌的水没有办法。

        “我的意思是，严三他们起码还活着，有了那笔钱，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太难过。”贺雨看着周祈安的脸色，觉得自己又说错了话，声音越来越小。

        有时候，有钱才是麻烦的开始。这点对于从小衣食无忧长大的贺雨应该理解不了。周祈安也无意跟他就这个话题一直说下去。为了避免自己再说出什么不合适的话，让贺雨难堪，周祈安转了话题，道：“在王家的时候，你是什么时候叫你的哥哥们来帮忙的？我还以为你宁死都不叫他们。”

        贺雨摇头道：“我没叫他们。听大哥说，他们当时在尹家。是有只树叶做的鸟飞来给他们说我出事了，他们跟着那只鸟才找到我的。他们到的时候一切都结束了。你我昏倒在地上，旁边是你姐姐和一个男人。你姐姐把咱们的事情给我大哥说了后，让他们带我回客栈休息。等我醒来就已经在客栈了。我费了好半天功夫运转灵力，这才能行动。刚下楼来就看到了你。”

        周祈安听着贺雨的话，脑子里转得飞快。果然是青萝和宫楠栎一块儿救下的他们。可他们是怎么到一块儿的呢？是一块儿赶到小院救他们？还是碰巧在小院才碰到的？为什么青萝没把自己带回无忧居，而是让宫楠栎照顾他？她到底是去干什么了呢？

        贺雨没发觉周祈安有点走神，低着头，有些忸怩地道：“这次要不是你喊了你姐姐他们来，咱们肯定也难逃一劫。这算是你第二次救我了……谢谢！”

        向来不肯服输认软的贺雨鼓起很大的勇气才说出最后两个字。而且还做好了准备，这次不管周祈安怎么调侃自己，都不会反驳回去。说完后小心打量周祈安的神情，见他完全不在意的样子，还悄悄松了口气。

        他并不知道，周祈安一直想着自己的心事，压根没有听到他说“谢谢”。

        贺雨没时间细想周祈安的反常，想要跟他说些别的事情，一时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想到自己刚恢复，拍了拍周祈安的肩膀道：“你怎么样？身体没什么事吧？”

        周祈安回过神来，忙道：“我早就没事了，还在外边转了一圈，刚回来。”

        贺雨显得有点吃惊，道：“这么厉害！害我刚才白担心了。不过，你一回来就打听我的情况，我真的很高兴！”

        他下楼的时候刚好听到周祈安在跟掌柜发脾气，以为周祈安是在向掌柜问他的事情。

        周祈安知道贺雨误会了，也不好解释，只能含糊道：“咱们是朋友嘛，都是应该的。”他这时才发现，贺雨为了不让桌子上的水流的到处都是，用手将水拨到了地上，弄得两个袖子都湿了。

        “都怪我，你刚换的衣服就弄湿了。”周祈安很不好意思。

        贺雨此时已经换回了贺家的紫色圆领长袍，除了稍稍有些没精神外，又恢复了以往的英俊倜傥。

        贺雨瞧了眼身上的衣服，道：“没事，很快就会干了。”说完，想到了什么，又道，“这是我大哥的衣服。他说我穿那件衣服不太合适，便拿了一见他的衣服给我。我这次是回家，出门就带了一件外衣，还被藏在城外了。不像大哥心细，做什么事都会准备的很充分。”

        周祈安经贺雨这样一说才注意到，衣服上绣的不是水纹而是风纹。

        他朝贺雨点点头，道：“你还是穿这身好看。要不要我陪你去城外把你的衣服拿回来？”

        贺雨松了口气，他很担心周祈安会说他是富家公子做派，道：“你要不要也换回你原来的衣服？我可以在这等你。”

        周祈安摆手道：“我不用了。我原来的衣服和这件也差别不大，穿这身也挺舒服的。”

        贺雨想到自己因穿不惯那身粗布衣服，浑身不舒服的样子，有点难为情，正想开口，眼睛看到周祈安的身后，慌张地喊了声“大哥，二哥”。

        周祈安转身，就看到两个和贺雨一样打扮的人站在数步外。

        “你怎么在这？不是让你在房间里休息吗？为什么又不听话乱跑？”其中一人看着周祈安，声音严厉冷峻。

        贺雨心中一颤，急忙道：“我，我已经没事了。因为你们都不在，我有点担心，就下来看看。”然后向他们介绍道，“这就是我说的那位朋友，叫周祈安。”

        周祈安迅速扫了一眼两人衣服上的绣纹，知道了说话的是贺风。贺雷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明明是相同的脸，却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周祈安看出贺风是有话对贺雨说说，却碍于自己在跟前不方便，便对贺雨道：“我还要在这里等人，就不打扰你们了。”

        说完，朝贺风、贺雷礼貌地行礼，换了张离他们最远的桌子坐下，还叫店伙计上一碗面，准备先填饱肚子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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