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四十三章
周祈安明白了，贺雨所说的人是指冬生。
贺雨的想法很好，可他却不想将冬生牵扯到这件事上。冬生还只是个孩子，上次在他家跟他打听庥荫亭的事情时他表现出的积极，让周祈安觉得，冬生如果知道他们要去山上找东西的话，肯定会要求跟他们一块去。
即便当时他们能拦住冬生，也难保冬生不会为了帮他们，自己偷偷去山上找。
如果因此遇到什么危险，周祈安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不行。”周祈安直接反对道，“他就是一个孩子，能知道什么？这是咱们的事情，没必要再把不相干的人牵扯进来。”
“只是问问他山上的事情，也不算把他牵扯进这件事。”贺雨不明白周祈安的反应为什么会如此激烈。
“那孩子在收了你的羊后，就一直想报答你。如果让他知道咱们是要找线索解决冶城的事情，你能保证他不会跟着咱们上山吗？你能保证他跟着咱们不会遇到危险吗？你能保证发生危险能及时救下他吗？”
周祈安一连串的问题让贺雨无从回答。如果是以前的他还可能拍着胸脯保证，经过王家的事情，他也明白了自己真正能做到的事情还非常有限。可他也不想放弃这个难得的契机，思忖了后道：“我们可以换个方法打听。不问冬生山上哪里有奇怪的地方。只问他山上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就说咱们忙完冶城的事情后准备上山玩。这些好玩的地方肯定时常有人去，定不会是邪祟躲藏的地方。这样也能缩小点范围。咱们还可以约他到时候一块儿去玩，这样他肯定不会自己一个人先去。这样应该不用担心他了。”
贺雨越说越觉得这个方法可行。
周祈安却还是有些犹豫。贺雨的办法虽然好，但他还是有点不放心，担心被冬生察觉出他们的用意，或者发生其他的事情，打乱他们的机会。
贺雨已等不得他再多想，拉着他直往外走，道：“别担心，我已经想好怎么跟冬生说了。不会有错的。你就别婆婆妈妈的了！”
贺雨想好的说辞并没有用上。
冬生不在家。大门上系着半条麻绳，不是用来锁门，倒像是告诉来人“家里没人，没钱，不用费心进去了”。
贺雨在破墙外跳着脚往院子里瞧，失望地道：“这孩子，跑哪里去了？我看羊还在院子里，没有去放羊。会不会是带她娘去看大夫了？”
周祈安也觉得很奇怪。不久前他们刚见过，当时冬生很清楚的说要回家的，是没回来还是又出去了呢？如果没回来，他娘又去了哪里？如果是又出去了，他带着身体虚弱的娘又能去哪里呢？按照冬生刚说的，他娘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应该也不会是去看大夫。
他将自己在街上碰到冬生的事情和自己的疑惑告诉贺雨，贺雨更是想不明白。
两人被这意料外的情况打乱了计划，各有心事的在街上转悠。
贺雨想到一会儿还要去尹府，就开始心烦气躁，渐渐看什么都不顺眼。
周祈安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若隐若现，却总也抓不住。
两人走在一处却互不说话，完全就像两个陌生人。
街上传来一阵争吵声。
“臭婆娘，早早说好的事情现在反悔，是要坐地涨价吗？”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当街扯着一个妇人的衣领，叫嚣着挥舞拳头要揍人。
妇人缩着脖子，用手阻挡着男人的拳头，尖叫着“我没有，我没有”。
她的声音很快便被男人更高声的咒骂盖住了。
周围围着一群人，都是看热闹的，没一个上前阻止。
贺雨本就心烦气躁，街上的这出闹事正好给了他发泄的机会。他也不问事情的原委，直接冲上去一把抓住男人的手腕呵道：“当街打女人算什么男人！有本事跟我打一架。”
男人没想到有人跳出来帮忙正要发火，但见抓着自己手腕的紫衣少年衣着华贵，眉宇间透着一股傲气。身后还跟着一个粗衣少年，像是他的随从，虽没说话，清冷的眼神明显就是在说“不要惹我”。
男人的气焰立刻弱了下去，心有不甘地道：“这位小哥别觉得这个婆娘可怜，她都是装的。原本答应好的事情，临到跟前又想加钱不认账！我不是真的要打她，就是吓唬吓唬。让她别以为我好骗！”
人群里传来几声猥琐的笑声。
贺雨觉得好像管了不该管的事，有些尴尬，抓着男人的手不知道该不该放。
男人察觉到自己的话让人产生了误会，忙急着解释：“这婆娘是个医婆。原本答应好了去给我娘子看诊的，还说好了诊金是一两银子。我好容易凑够钱来叫她，她却反悔了。我娘子还在家等着呢！”说着，像是担心妇人趁机跑掉又要拉妇人。
周祈安上前让男子松开手，道：“不管什么原因，当街欺负女人就是你不对。她既反悔不去给你娘子看病了，你不如趁早重新去请个大夫。何必当街拉扯浪费时间。”
男人有些不好意思：“我，我娘子是快生了，只能找医婆。”
贺雨见男子平静下来，松开了他的手腕。担心他会突然又动手，便侧身挡在他和妇人中间。
贺雨对妇人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是医婆，替妇人诊病本就是份内的事，更何况这位大哥的娘子是要生了。你既然答应了他，又怎么能临时反悔？妇人生孩子是很凶险的事情，不怪这位大哥要跟你着急了。”
人群中有人戏谑道：“没想到这位小哥年纪轻，还知道女人生孩子很凶险。”
贺雨的脸一下子烧了起来。
男人反替他解围道：“这个婆娘就是想坐地起价。”
众人的注意力果然又回到妇人的身上，纷纷斥责她。
“我不是要加钱。”妇人慌了，知道再这样下去形势又对自己不利，“我是有事不能去，并不是想加钱。而且，我还跟赵稳婆说好了，她可以去你们家帮你娘子接生。”
男人根本不信，“你少骗人。如果是这样，你刚怎么不说？”
妇人瑟瑟缩缩地道：“我没骗你。我真的已经跟赵稳婆说好了。你大可以去找她。我刚就想告诉你，只是你一直发脾气，根本不让我把话说完。”
事情说清楚，根本是一场误会。
男人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
贺雨出来打圆场道：“既然是误会说清楚就没事了。”转对男子道，“你还也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快点去请赵稳婆去你家看看你娘子吧。你出来半天没带人回去，她在家想必也是很担心害怕的。”
男人此时才反应过来，也不多言，只朝贺雨和周祈安道了声“多谢”便快步离开。
围观的人群见没热闹可看了，也一哄而散。
妇人不动声色的准备离开。
周祈安却将她拦下，道：“方大娘，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方大娘比刚才显得还要害怕，支支吾吾道：“我，我要回家。”
“那正好。我们刚巧在街上走累了，看在我们帮你的份上，你是不是应该请我们去你家喝杯茶啊？”周祈安抬手示意方大娘带路。
方大娘紧忙改口道：“我忘了，我还有事要去办……只能改日再招待两位公子了。”
周祈安像已经知道她会这么说，神情轻松笑着道：“没事。我们现在闲着，就陪你一块儿去办事好了。”说着，还朝贺雨眨了一下眼睛，问道，“对吧？”
贺雨在一旁有点懵，搞不清楚周祈安这是要干什么，但他朝自己使眼色是看明白了，道：“是啊！我们正愁没事可干，就陪你去办事好了。也省得那男的一会儿又来找你麻烦，你吃亏。”
方大娘头上直冒汗：“真不用了。那个人不会再回来了。我一个人没关系的。”
周祈安突然收起脸上的笑容，一双眼睛像是要把方大娘看穿：“你这么紧张，究竟是你要去的地方我们不适合一块去？还是怕我们跟着你，去了不该去的地方，见了不该见的人，知道不该知道的事？”
方大娘如同被丢进了冰窖，瞬间全身颤抖，面无血色。
周祈安也不管她，拽着她的胳膊就往小巷子里走，直到没人的地方才松开。
方大娘嗵的一声跪在地上，连声喊“饶命”。
贺雨跟着上来见此情景，惊得嘴巴半天合不拢。
他们才阻止别人不能当街欺负人。一转眼，他们就成了欺负人的人，而且比刚才还要过分。
周祈安也没想到方大娘会跪下来求饶。他本来只是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让她把事情说清楚。方大娘这一跪，让他觉得自己成了仗势欺人的恶霸，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
他很快理清了思绪，声若寒冰地道：“我不过是想陪你去办事，看看有没有能帮忙的地方，又不是要你的命，你求饶做什么？难道你要去做的是什么坏事？担心我知道后不会放过你，才提前求饶？”
方大娘满脸是泪，将头在地上磕得“砰砰”响，什么也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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