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五十七章

“仅凭这些你就开始怀疑了？”贺雨看着刚刚还背着冬生的泥偶，还是没办法将两者联系到一起。

        冬生本身还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因为家里条件差，个子看上去比同龄的孩子还要小点。虽然为了不被人怀疑做了个泥偶背着他行动，可为了方便活动泥偶并没有做的很高大。再加上因为背着冬生，他一直以为跟他打斗的是个驼背。更何况邪祟都是作祟害人的鬼怪，附在尹鸿方身上的怎么可能是他的娘亲？

        “咱们仅在山上见过他一次，又是送羊又要去家里，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有所警惕也是正常的。家里闻不到药味，可能是因为没钱抓药。方大娘的表现，更只是你的感觉。怎么能因为这些就怀疑冬生？他为了感谢咱们才想帮忙，你又怎么能因此怀疑他的诚意？而且，咱们在冬生家分明看到过他娘躺在床上。”

        “咱们在冬生家看到的只是一个躺在床上的背影。如果那也是个泥偶呢？”

        “这……”贺雨没有想到还会有这种可能，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但他还是觉得无法接受，只好看向冬生，希望听到他的解释。

        冬生已没了对待尹鸿方时的凶狠，一副做了错事被发现的羞愧样子。

        贺风听到他们的话，停止了施术。没有了术法的作用，邪祟停止了痛苦的叫喊。

        尹鸿方大口喘着粗气，显得非常疲惫。从他红如泣血的眼睛看，邪祟还没有离开。

        冬生见尹鸿方暂时没什么事，这才对周祈安道：“周哥哥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其实，就在你脱下兜帽前，我都还只是怀疑，没有确定。我虽然觉得你的表现有些奇怪，但并没有想到你会和冶城的事情有所关联。真正让我把你和这些事联系到一起的，还是刚刚贺雨的话。”

        “我的话？我说了什么？”贺雨回想了一圈自己说过的话，没觉得有哪句话能有这么大的效力。

        “咱们刚进天溟山找贺风，贺雷时你曾说，如果能用东西操控树林间的飞鸟帮你找人就好了。我听了这话，不单想到了用叶子做鸟的方法，也想到了前几次听到的口哨声。我没放过羊，但以前也认识几个放羊的朋友。他们就会用口哨声控制羊群。这时才想到曾在你家见过糊墙用的黄泥，这才觉得有可能那个会用口哨操控泥偶的人就是你。”

        “你仅凭这些，就想到了这么多？”贺雨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两人明明经历同样的事情，自己却完全没有留意到这些。

        周祈安不知道贺雨的心事，以为他还是不相信。

        “不要说你，想到这些的时候我自己也很惊诧。”说完，周祈安脸色一转，对冬生道：“冬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的声音满是对冬生的关心，脸上的表情却阴沉的吓人。

        冬生急得哭了出来：“周哥哥，我什么都告诉你。在这之前，求你让我先看看我娘！”

        这场景，就像几个恶霸在欺负孤儿寡母。

        周祈安看向贺雨，毕竟现在掌控局面的是他的哥哥。

        贺雨又看向贺风，贺雷。

        才被贺风说过的贺雷，依旧不表态，全凭贺风安排的样子。

        贺风停止了施加法咒，咒符不再放出闪电，地上的火圈也小了很多。他思虑后对冬生道：“这个法阵是将她困住不能逃跑，现在暂时对她没有伤害。这邪祟若是你的亲人，你就应该劝她从尹鸿方的身上出来。看在你和三弟认识的份上，我可以不诛灭她，只另用法阵将她囚禁起来，让她以后都不能再出来害人。可她若一意孤行，不听劝诫，我的撕魂术最后连一个碎片都不会给她留下来。”

        几人听了都看向尹鸿方。

        完全被邪祟控制的尹鸿方正怒瞪着贺风，想要将他生吞活剥的样子。明显没有听进去他的话。

        “大哥，你竟然用撕魂术。那样，尹鸿方的魂……”贺雨刚说一半，就被贺风一个凌厉的眼神射到，匆忙将后半句吞进肚中。

        冬生不太相信贺风的话，试探着想要靠近尹鸿方。贺雷举剑像堵墙般拦在他面前。只得用哀求的眼神看向周祈安求助。

        周祈安心中不忍，可也知道此时此地自己的份量。只能劝慰冬生：“冬生，这位贺公子已经这样说了，你就先别担心了。还是先把全部事情都说出来，这三位贺公子一定有办法能帮你。”

        贺雨正为自己心里的狭隘想法不好意思，听到周祈安这样说忙附和道：“没错没错。只要你把事情都说出来，我们一定会帮你的。”

        冬生知道眼前的处境对他而言没有更多的选择，只得道：“周哥哥，贺哥哥，我曾说过，我爹去年在山上出事死了。”

        “我记得。你娘也是因此才病倒的。这和尹鸿方有什么关系吗？”周祈安说着话，不动声色地移到冬生身边。

        “他不是发生意外，是被尹鸿方害死的。”再次提起当时的事情，冬生伤心的表情下更多的是愤怒。紧咬着牙，每个字都狠狠的从牙缝里挤出来。

        周祈安很想安慰冬生，看着他的样子又觉得任何话在此时都显得苍白无力。最后只是像对待同龄人那样，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冬生感受到了他的用意，脸上的表情渐渐松缓下来，却难掩眼睛里的伤心。

        “其实，我并不是爹娘亲生的孩子。我出生后没多久就爆发了时疫，亲生父母见我染病便将我遗弃在山上。是娘在山上放羊的时候发现了我。”冬生眼睛泛红，全然不顾其他人惊诧的眼光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中，“当时的疫病已经死了很多人。娘看我可怜，便不顾爹的反对收养了我。在她的细心照顾下我这才活了下来。爹娘成亲多年一直没有孩子，娘待我就如亲生的孩子般。宁可自己没吃的，没穿的，也不会少了我的。从我懂事起就暗暗发誓，长大后一定会好好孝顺娘，照顾娘。”

        冬生说到这里停了下来，脸上现出浅浅的微笑。

        周祈安轻叹一口气，将他从幸福的回忆中拉回来，问道：“后来呢？”

        “就在去年，娘终于有了身孕。爹和我都非常高兴。冶城的人大都以铸造各种铁器为生。我家也不例外。只是家里穷，没有自己的铸造作坊，更买不起铸造用的铁石。城里像我家这种情况的，都会由铁器行统一安排做工。但这样能赚到的钱非常少。爹爹为了多赚点钱，就自己上山找铁石，想偷偷打一些铁器拿到城外卖。附近山上几个大的铁石矿都是有主的。不要说去附近找，连靠近都不行。爹就去找百年前就已废弃的矿洞，希望能在里边找到以前剩下的小的铁石。娘一直说这样很危险，不想让他去。可爹爹不听，只要休工的时候就往山上的废矿跑，有时候还会用山上找来的好看的石头给娘做一些小玩意让她开心。

        “有一天，爹爹非常高兴地回到家，说在山上找到了绝世珍矿。有了这个矿，我们就能成为有钱人。娘追问是怎么回事。可爹说这事事关重大，不愿多说。最后被娘亲逼问急了，只说是这事是和尹行首一块做的，让娘不用担心。后来有一天，他兴高采烈地出门后，就没有回来了。

        “开始，娘和我都以为他是在外边有事耽搁了。可一连几天还是什么音信都没有。娘担心他出事，想去山上找。可茫茫天溟山，根本无处找起。娘就去找尹行首，想问他是否知道我爹的去向。结果，尹行首说他给了我爹一大笔钱作为买下新矿的费用。我爹拿钱已经走了。还说，肯定是爹有了钱，嫌弃我们，自己拿钱跑了。我根本不信，几次去尹府找尹鸿方。最后一次去了后，她也再没有回来。

        “我知道这件事肯定和尹府有关，也跑去问。却连尹鸿方的人都没有见到。他们家的下人说，我娘已经走了。之所以没有回家，是因为受不了被我爹抛弃，一时想不开，自己找地方了断了。”冬生目露凶光，盯着尹鸿方的眼睛像燃着火焰，“这根本不可能。就算我娘真的相信我爹真的不要我们了，她也不会抛下我自己走了，更不会不管肚子里的孩子寻短见。”

        “后来我才知道，是我娘找尹鸿方追问我爹下落的时候，不小心动了胎气。尹鸿方非但不管她的死活，还把她关在了柴房里，最后害她难产而死。”

        说到这里，冬生再也控制不住，放声大哭起来。他哀嚎的哭声在洞穴里回想，听得让人揪心的难受。

        周祈安只觉得心怦怦直跳，即可怜冬生的遭遇，更痛恨尹鸿方的作为。看着冬生伤心难过的样子，他很想让冬生停下来。可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搞清楚，再不忍心也要听下去。

        周祈安待冬生哭声稍缓，柔声问道：“你娘被尹鸿方关在柴房里难产而亡，这事极为隐秘，你是怎么知道的？”

        “起初我并不知道，只是一味的去问尹府的人和方大娘。”冬生擦着眼泪，抽泣声不断。

        “方大娘？那个稳婆？”贺雨不解。

        这事怎么会和一个稳婆扯上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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