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长街拐角处，有两人提着买来的东西，而后并肩离去。
“师尊，是陈姑娘和大师兄。”江岚拉着姬无问的袖口，悄悄跟了上去。
“他们怎么在这？”
姬无问答道：“也许，这个幻境，是根据他们两个其中一人的记忆编织的。”
说起陈秋芮，江岚也犯迷糊。真真假假，搞不懂她到底是不是山岳门的人。
拐进另一条小巷子，这二人在糕点铺子前驻足，面上都带着笑，举止亲昵。
嗯，如此和谐不尴尬的场面，这大概率是她大师兄的幻境了。
至于他身旁那个陈姑娘是真是假，便不得而知。
不对，江岚转念一想，方明被抢夺镇魔玦的伤到了，进入虚玄秘境时还昏迷着，会这么快恢复吗？
念及此，她又对这个推测存疑。
“师尊，若是进入幻境的人身带伤病，进入幻境后也是受伤的状态吗？”江岚发出此问之时，心中已然有了一个答案。在上一个幻境中，她自己身上与那假姬无问一样穿着粗麻衣裳。
而她自己对这个变化却没有察觉，可见幻境是一种类似缸中之脑的机制。
“我们上前瞧瞧吧。”
“嗯。”
江岚快步走近二人，主动开口打招呼，道：“陈姑娘，大师兄，你们也在呀？”
方明现下知道这里是幻境吗？
“师尊，三师妹，你们怎么也来了？这任务本不难，不必劳动你们。”方明心情好似不错，连带着语气都比平日里轻快不少。
“…任务？”江岚一愣。
“对呀，日前才交给我和秋芮，如今已然快解决了。那魅魔在附近庄子里传得邪乎，实则色厉内荏…”方明解释道。
江岚与姬无问都察觉出不对劲来了。她以为方明只是把面前的陈秋芮当成真的，不想他竟然把这一整个幻境都当成真的了。
【师尊，这幻境…果然厉害。】江岚向姬无问识海说道。
【看来这只魇兽，实力不容小觑。】
【这可怎么办，直接叫醒他？还是跟着这二人，悄悄找到尾骨砍断？】
“是啊，实在不必让师尊师姐跑这一趟。”陈秋芮开口说道。
师尊和师姐…有意思。
看来在这幻境之中，陈秋芮已经拜入临风门下，成为几人的师妹了。
话说回来，方明与陈秋芮本来好好约着会，突然看到两个“长辈”，都有些心虚的样子。又不能撵他们俩走，只能主动邀请同行。
“好啊，我们亦许久未下山了。”姬无问一口答应。
这二人行在前方，江岚他们慢悠悠跟在身后。
“师尊，我方才默认这里是针对大师兄而编织的幻境，因为陈姑娘近日来对大师兄颇为冷淡。”江岚压低声音，“但其实，这也有可能饰陈姑娘的幻境。”
“在幽林秘境最后一刻，我也开始犹豫，会不会陈姑娘真的是无辜的。”
“她真的只是想来临风门修行，顺便和大师兄在一起。”江岚看着四周的和谐氛围，和前面二人自然亲昵的互动，说道。
“现下，得先弄清楚此处是谁的幻境，才会有结论。”姬无问亦认同江岚的想法。
“嗯。”
方明在前方购置了一些小玩意送给陈秋芮，而后转身，对姬无问说道：“师尊，我们便一同去捉那魅魔吧。”
方明平日里对着姬无问说话都颇为拘谨，今日倒随性。
“好，你们带路。”说着，那二人便御剑向出事的村落方向去了。
江岚看着自己的剑，拦住了姬无问欲拦住她的手，道：“既然是在幻境之中，那我御剑也应该不难。”
她架起剑，果真瞬时飞上了天。
哈，若是没有魇兽，这幻境可算是趣味无穷。
就是…有点高。
“师尊，跟上来。”江岚觉着自己在天上飘的感觉也不错，一时间忘记了控告，开心地朝姬无问招手。
孩子气，姬无问轻笑不语，与江岚并剑而御。
江岚自上而下俯视着地面，见到山川街巷，人头攒动，皆细致入微，看不出破绽来。
如果把幻境比作游戏世界，这建模可说的上是ssr级别的。
“师尊，这幻境的等级和我方才遇见的，还真不是一个量级。”江岚开口，“我们居然在幻境之内做起了任务。”
自来到修真界，她都没有下山做过任务，在幻境中倒是体验了。
“这只魇兽不简单，只怕我们破了幻境之后，还会将其引来，陷入更大的幻境中。”
不破幻境出不去，也找不到母蛊主人，破秘境会引来魇兽，进退两难。
但总不能坐以待毙。
“不说这个了，等下我们真的要去捉魅魔吗？”她甚至不知道魅魔是什么，也不清楚修真界是否有这种魔。
“捉魅魔是幻像，重要的是，分辨这二人谁是引导我们行动的那个。”
江岚心下了然，上一个幻境中，那个假的姬无问虽然扮演拙劣，但为了加深对自己的迷惑，也在有意引导她接触魇兽尾骨。
只是，这只魇兽修为高，可能会以更加不易察觉的方式致使幻境加深。
方明在前方不远处落下，江岚二人也紧跟着下降。
入眼处便是一个庄子，庄子各处整洁，房屋鳞次栉比，看得出来是一个还算富庶的地方。
只是如今青天白日的，庄子的街道上却没有村民行走劳作，想来是有魅魔作乱的原因。
江岚不禁又想夸赞这魇兽编造幻境的能力了，每个细节逻辑都能自洽。
“魅魔是何种魔？难对付吗？”江岚侧过身，本想询问姬无问。
不料前方的方明却接起话茬，答道：“魅魔，顾名思义，是一种靠变幻皮相，吸食人精气的魔。”
“如今这庄子里不论男女，已经有几十人折再那只魔手上。”方明话语一顿，“就算如此，也还是有人经不住诱惑，主动扑上去。”
陈秋芮亦补充道：“这只魅魔亦难产的很，庄子主事寻了几个小宗派来捉拿，都未有成效，才请了我们临风门来。”
“原来是这样…”江岚似是在思考如何对付魅魔，实则在想方明今日话语比平日里多不少，不似以往内敛腼腆。
方明又接着道：“我们已经在前方的客栈周围布好了阵法，只待夜间，装作来此地游历的人，引那魅魔上门便可。”
“嗯，做得不错。”姬无问不吝夸赞。
方明这个人，说得好听是性子温润，做事缜密。实则是过于温吞，很少有像今日这般直快爽朗的时候。
可见，魇兽修为再高，只靠着提取人的记忆，也无法真正将一个人的性格真正还原。这个幻境的方明，也是ooc的，只是比上一个好些。
【师尊，这个幻境，大抵就是陈姑娘的了。】江岚知道姬无问必定也看出来方明是假的。
【你大师兄，与往常的确大有不同，不过，还是要再观察一段时间。】姬无问的声音传进江岚的识海。
【而且，这幻境中，不止我们四个人…】
江岚没听懂这话的意思，也没再多问。
四人一言一语，便去往庄子里客栈的方向。
掌柜的见是方明，立马迎上去，热情道：“仙君回来了，可要用一些茶点？”庄子里连出了几十条人命，这掌柜早年念过些书，破通事理，明白什么是唇亡齿寒。所以对待这两个替庄子斩妖除魔的仙君十分尽心。
而后，掌柜又见到跟在身后的江岚二人，问道：“这二位是？”
“是与我们共同来除魔的人。”方明没提及二人身份。
“哦，那仙君里边请。”见又多了两个助力，掌柜的笑纹堆了个满脸。
四个都住在顶楼的天字号房内，紧挨着，那魅魔来了也能有个照应。
姬无问不放心江岚独处，将人领进自己屋内。
“师尊，这次的阵眼肯定不如上次的易寻。到现在，也看不出幻境要引我们做什么？”
江岚回想着方明的举动，接道：“这个不知真假的大师兄目前一直引导我们捉魅魔，难不成阵眼与那魅魔有关？”
“大概率是如此。”姬无问答道。
天色渐暗，江岚拿起火折子点燃烛火，屋内立即变得明亮。
她趴在桌案之前，仔细捋着近日来发生的事，恐有错漏。
若方明是假的，那这幻境便是陈姑娘的。幻境编织的根据是一个人的记忆，和近期最想要的东西。
而这个幻境中所展现出来的，确实是陈姑娘进了临风门，与大师兄关系亲密。说明…陈秋芮内心深处，还是在乎临风门与方明的。
之前种种猜测与试探，都可能是错的，陈姑娘也许真的不是母蛊主人。
在雪原秘境那次的试探，想必是那个最后夺了镇魔玦的人在旁，故意让他们以为陈姑娘是母蛊主人，转移视线。
可是后来在幽林秘境给那玄衣男子下追踪禁制时，陈秋芮也确实入局了…
陈秋芮对方明的态度也奇怪，时冷时热的…
两边都是矛盾，江岚越细思越混沌。随着夜色加深，睡意更是如潮水般袭来。不到片刻，她便歪在案前睡着了。
头枕在手臂之上，睡不安稳，不多时便被压到麻了筋，江岚迷迷糊糊睁开眼，搓揉着自己的小臂。
“我睡着了嘛…”江岚向之前姬无问所在的矮榻上翘去，瞬间便没了困意。
“你你你…”
是姬无问没错，但是…
这人原本穿戴整齐的衣衫此刻大敞开来，里衫不知被丢在何处，只剩一件桃红色的薄纱紧贴着姬无问的胸膛，白皙的肌肤隐约可见。
平日高高束起的墨发散落在矮榻上，衬得整个人柔和的同时又有几分…惑人。
江岚知道自己不该看的，她应该立即别过头去。
可此刻，姬无问狭长的眼尾变成了一个勾子，将她生生勾在原地，忘了自己是谁，要做些什么。
那人慢悠悠自矮榻上起身，薄纱没被滑肤招架得住，直滑落到肘间。它的主人也没有理会的意思，只是缓缓靠近呆坐在桌案边的江岚。
好香，是姬无问平日里熏的香，还要更浓一些。
嗯？
江岚尝试着动自己的手指，发现被冻住了一般，分毫动弹不得。方才她只是呆愣住，现在却是真的不行了。
她瞪着双眼，眼见着姬无问贴了过来。这人双手径自环住了她的脖颈，八爪鱼似的，周身热度顷刻间升高。
耳边被姬无问的碎发蹭得发痒，夹杂着轻微的气息喷洒，她颤栗不已。
欲开口说话，令这人离远一些，却连一个音节也发不出。
大手自她的后颈抚到唇角，被端详半晌，姬无问的面容在江岚面前无限放大。
香气更浓郁了，顺着唇齿到鼻腔。
江岚大脑严重宕机，丧失了思考能力，里里外外被占尽便宜。
不知过了多久，江岚忽然发觉自己能动了，当即推开面前之人。
“你…你是谁？”她拔出剑，指着姬无问心口。
有了在上一个幻境的经验，江岚一猜便知这个肯定是假扮的，真正的姬无问断不会如此。
料想，这个…应当是魅魔。
面前的人轻笑一声，神态倒是和姬无问别无二致，似是没把江岚这装模作样擎剑的方式放在眼里。
江岚瞧这人的神情，又回想方才这人的种种举动，恼羞成怒，一套天禄剑法便打了过去。
她拼劲全力砍向这人，却扑了个空，只将那矮榻劈了两半。
下一刻，房门被推开。
江岚扭头，见着真正的姬无问推门而入。
江岚气喘吁吁，唇角略微发红，侧眸看向姬无问，喃喃道：“师尊…”
她再望向四周，哪里还有另一个姬无问的身影在。
“发生了何事？”姬无问扶住江岚，替她擦了擦额角的汗珠。
“方才…”江岚噎住，总不能说那魅魔幻化成你的模样来轻薄自己吧。
而且，那魅魔为何不幻化成别人，偏偏化成姬无问，她此刻不打自招多尴尬，日后还怎么与姬无问相处。
“方才我见着魅魔了…”江岚握紧拳头，十分心虚，“然后，我想将它打跑，您一进来，他便不见了。”
姬无问闻言，亦解释道：“方才陈姑娘的房中有响动，料想是发生了变故，便过去。”
“没事，左右我也没伤着…”只是被亲了很多口而已。
不生气，不生气，都是幻境，是假的，是空气在亲她，江岚如此安慰着自己。
江岚看着腕子上的灵丝，那怪物还让她动弹不得，若不然姬无问也会来的快些，真卑鄙。
她收起剑，纵然千般难受，也暗自憋在心里。
“师尊，陈姑娘还好吗？她那边可是出了什么事？”
“还有大师兄有什么异常吗？”
“没事什么大碍，我方过去，便听到了你这里的响动。”姬无问答道，“只是，你大师兄不在自己房中，不知去了何处。”
江岚点头，道：“看来，此幻境，真的是针对陈姑娘而编织的？”
她心中又升起一个疑问，若是针对陈姑娘而设置的幻境，魅魔又是阵眼关键的话，魅魔为何要跑来她这里？
难道不应该去迷惑陈秋芮吗？
她与姬无问，在这个幻境中充当的角色，不过是路人甲而已。
“砰——”
廊中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打断了江岚的思绪。
她与姬无问对视一眼后，相继赶到廊中。
“啊…”江岚见到眼前情形，惊得后退了几步。
只见一个方明提着剑，将另一个“方明”钉死在墙上。没有血液，另一个“方明”只是如流沙一般，消散得无声无息。
“方大哥…”陈秋芮站在廊中，见这情形，也愣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
江岚走近，问道：“你是真的大师兄吗？”
方明眼里的狠戾还未褪去，半晌后，答道：“…是。”
江岚心下了然，未进庄子时，姬无问所说的不止四个人，应当指得是真正的方明。
方明在幽林秘境中所受的伤似乎还未好全，杀死这个幻境幻化的“方明”已经用尽他全部的气力，如今已然是强弩之末，歪靠在墙上。
“方大哥…你还好吗？”陈秋芮连忙扶住方明，十分关切担忧。
姬无问上前，封锁住几处方明的经脉穴位，而后输送着灵力，为其疗伤。
“何时来的？”姬无问开口问道。
这人其实早就知道吧，江岚心想。
“你们…遇上不久后…”方明有气无力。
“嗯。”
三个人都清楚状况，唯独陈秋芮一人还被蒙在鼓里。她甚至还受着幻境的蛊惑，只怕还没记起这里是真玄秘境。
“这里是真玄秘境，我们自幽林秘境而来的。你是来此参加临风门弟子采选的，只是遇上了变故，才来到了这里。还记得吗？”江岚组织着语言，尽量让自己表述清楚些。
此话一道出，陈秋芮灵台瞬间清明，而后便是一阵剧痛。
“我…”陈秋芮扶着额，“我记起来了…”
“记起来便好…”方明面色苍白，扯出一抹笑，“我就知道…你不会是…”
后面的话方明未说全，但几人都知道，他指的是母蛊主人。
“你总算相信我了，在幽林秘境，你们忽然动手，我确实没有预料到。”陈秋芮面色恳切，不像在诳人。
江岚算是明白了，方明跟在他们后头，迟迟不出现，也不肯寻求姬无问的帮助，自己硬扛着伤，就是为了借幻境的映射，一探陈秋芮的真心。
是个狠人，从前当真是小瞧了方明。
“是山岳门吗？”陈秋芮这些天与他们大多在一起，这件事也知道个七七八八。
“是。”姬无问答道。
江岚侧过身，打量着姬无问的神色，他可能对陈姑娘还存有疑虑。
“陈姑娘，你如今修为是何进境？”姬无问试探着问。
幽林秘境之时，陈秋芮只身对战方明、江岚与何溪，还能凑个平手，十分不简单。
陈秋芮轻吐一口气，下定决心般道：“其实，我的修为…的确不止练气阶段。甚至比方大哥还要高上一些。”
原著中，女主是个小宗派门主之女，来临风门求学。何来这么高的修为呢？
江岚皱眉。
“一次外出游历时，得了高人指点，便一直修炼着，进境不算慢。”
什么高人？山岳门的高人吗？
也罢，这理由，勉强算她过关。
“先走吧，寻阵眼要紧。还不知晓何溪和谢穿云怎样了呢？”江岚心系何溪，对着三人说道，提及谢穿云之时，她悄悄瞥着姬无问，欲找出什么端倪来，却未果。
“嗯。”被疗过伤，方明状态有所好转。
魅魔最喜年轻的，皮相好的人来吸□□气，故而庄子里的年轻人都被聚在一起，由人看护着。
四人便向这个方向去。
“这里既然是幻境，想必那些那些年轻人也不会有事。”陈秋芮道。
“是，幻境的目标始终是你，但如今你已经清醒，靠迷惑是不行的，幻境若是再来，也只能明着来。”方明答道。
“可能，我们原地不动，幻境所造的东西也会主动找上门来。”
听了方明的话，江岚晃神，与她的猜测相同，幻境是冲着陈秋芮来的。魅魔如何会寻上她呢？
她向陈秋芮问道：“陈姑娘，方才师尊去寻你的时候，你遇上魅魔了吗？”
“是遇见了，那魅魔幻化成方大哥的模样…”陈秋芮面色微红，没再继续说下去。
“再然后，便是真正的方大哥来救我，斩杀了那魅魔。”
江岚有些懵了，“意思是说，一开始的假方明，便是魅魔？”
“应该是的，因为魅魔来寻我时，方师兄不在隔壁房内。”陈秋芮答道，“如今，他也未出现。”
“想来，那东西既是魅魔，也幻化成了假的方大哥。尽管方才一剑消散，也不是真的没有了，说不定待会便会成为新的东西来干扰我们。”
江岚面色更加凝重，既然魅魔一直在陈秋芮那边，那方才在房中对她动手动脚的人是谁呢？
幻境有那么高深，能同时对付两个人？也不是没有此种可能。
她突然打了个寒颤，望向旁侧的姬无问。
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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