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伙房阿福
恢弘壮观的三皇子府座落在百洲国皇城的东边,远离繁华喧闹的都城大街,安静而肃正,夜幕降临之后,府内各院早早歇下,只余四处草中春虫鸣叫,此起彼伏。
“姑娘,你慢着点儿!”两道轻巧急促的脚步声穿廊而过,跟在后面的侍女提着灯笼轻唤一声。
云姗在前方走得飞快,清冷的月光透过长廊,照在她焦急的秀颜上,柳眉微皱杏眼专注着脚下的路,双手提着长裙,淡绿色的裙摆追打着绣花鞋,随风翩飞舞动,清脆的嗓音被刻意压低。
“再慢就来不及了!我可不想一会儿还要自己生火。”
侍女知芋只得继续跟着:“咱们也没耽误多少时间,阿福肯定还在等着的,你小心点儿别摔着。”
“知道了知道了。”云姗答得敷衍,步履如飞根本没有一丝要放慢的迹象。
谁知道那家伙还有没有等在那里,别看他平常模样老实,其实就是个铁憨憨,自己跟他说的是亥时相见,万一他看时间过了以为自己今天不来,闷头走了怎么办?
这么一想,她脚下的步子迈得更快了,还好伙房离她住的玲珑院并不远,半刻钟后,她们便到达了目的地。
作为整个皇子府中最大的伙房,梨院不仅向府中各院提供日常膳食,也负责操办府中各种大型的宴席,三皇子的生辰快到了,眼下本应该下工休息的几位主厨还围在烛灯下讨论生辰大宴的详细流程。
云姗和知芋熟门熟路地走进院子,知芋去了最靠前的大伙房内,跟几位主厨坐在一起等着,云姗则招呼都没来得及打,继续往大伙房后面走去。
几个主厨对这场面见怪不怪,跟知芋打趣道:“你家姑娘这是又来练手艺了?”
眼看拐角处只剩一片衣角的姑娘,知芋气还没喘匀,无奈道:“是啊,这么晚了还非要来,拦都拦不住!”
伙房掌厨阿大是个宽眉顺目的老头,对云姗的心思倒是看得明白:“这姑娘命苦,好不容易得了三皇子殿下的扶助安养至今,如今殿下生辰将至,她想亲手制作贺礼表示心意也是人之常情。”
“那这姑娘还真是难得有心了。”
“谁说不是呢?”
大伙房那边在讨论什么云姗根本没心思关注,跟知芋分开后,便从大伙房侧面的小路一直往前,小心翼翼地穿过一段杂草丛生的鹅石小巷,来到了一个墙面泥土脱落,斑驳不堪的小柴房前。
这里的位置极偏,平时都用作堆放伙房的库存木柴,偶尔也有错过吃饭的仆人用里面备用的两台小灶“打幺台”,但最近这里被云姗充分利用了起来,成为了她跑路计划中的一个关键地点。
此时小柴房内只有一道微光照出,但看到这摇曳微闪的光,云姗才松了口气。
他还在里面!
“吱呀!”
老旧的小木门被推开,发出苟延残喘的声音,云姗顺手关上门后,往灶火台前一看。
“阿福!”
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她急忙走到灶台前方,把撑着脸打瞌睡、额前头发都快要被灶炉里飘出来的火燎到了的俊秀青年拍醒。
“别睡了,再睡就要被烤熟了!”
被唤作阿福的青年睁着双懵懵懂懂的眸子醒了过来,一身灰棕色的粗布奴仆衣物,头发用粗布头巾包裹起来,估计是打瞌睡的时候把头巾蹭乱了,一缕乌黑的长发从饱满的额间垂下,看他脸部线条流畅,剑眉星目,高鼻薄唇,明明生了个俊朗挺拔的模样,却偏偏是个憨呆的性子。
“你自己摸摸看,是不是已经熟了?我都快闻到烤肉味儿了。”
云姗捏了捏他被烤得通红的俊脸,示意他把坐着的小矮凳往后挪一些,阿福呆呆地摸着被她捏痛的脸,既没说话也没什么表情,只听从她的安排,将凳子挪远了些。
他这不言不语的模样云姗早就习惯了,看到灶台里的火燃得正旺,忍不住给他比了个大拇指:“真乖。”
过了约定的时间她没到,居然还不忘她的要求,守着火在这里乖乖等着,找他来帮自己生火果然是明智的决定!
“你看好火,我要行动了哦!”
阿福木着脸点头,目不转睛关注着灶台里的火,云姗用绑带束好挽起的袖子,再用头巾裹住长发,穿好粗布围裙,卖力的在窗前的木板前忙活起来。
揉面、压面、切条,这些流程她早就铭记于心,手上的动作有条不紊。
作为被这座府邸的主人三皇子妥帖照顾多年的府中姑娘,这些粗活还万万轮不到云姗来动手,但她别无选择。
正如大伙房的主厨所猜测的那样,她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给三皇子准备生辰贺礼,而制作贺礼背后的目的却另有其他。
作为一名穿书者,云姗清楚,自己的身份只不过是这本书中的一个三无小炮灰,不久后的将来,表面上对她呵护有加、其实心存利用三皇子就会在她的心口上戳出一个洞,放出她的心头血去救他那得了病的白月光心上人。
所以她得想办法离开皇子府,脱离早早下线的炮灰命运,前些时日她灵感突现,一个绝佳的主意成型,便立马开始行动起来,现在计划正在筹备阶段,她一定要抓住这次三皇子过生辰的机会,成功逃出去!
面条备好,大铁锅中的水早已沸腾,下面、捞面、撒料,一气呵成,很快一碗热腾腾的长寿面便制作完成。
照例,还是由阿福将面条消灭,跟以往不同的是,今天云姗给自己也备了一小碗。
“阿福,用不着火了。”
她对着灶台喊了一声,阿福便将柴火从灶炉里取出,用炉灰将其盖住熄灭,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的动作娴熟、利落干脆,没了平时的憨呆模样。
将大碗端到他手上,云姗端着自己的小碗,拖了个小凳子到灶台前,挨着他坐好。
阿福抬起眼皮看她靠近,然后埋头大口吃面。
“你慢点吃。”这几天没吃饭的饿鬼样子,难不成今天他又饿肚子了?
他吃得香,云姗都看饿了,夹起自己碗中的面也吃了一口,口感味道都很一般,是她真实的厨艺水平。
等他风卷残云般将一碗面消灭光,借着微弱的烛火看着他脸颊上这段时间被自己喂出来的二两肉,云姗犹豫着开口:“阿福,我不在的时候你可得好好吃饭。”
阿福不解,清亮的双眼困惑地看着她。
挪开视线,云姗转头盯向灶台里的扑闪的火星,用筷子搅着碗里的面,轻声解释。
“等三皇子殿下的生辰过了,我就不会再到这里来啦。”
“为什么?”阿福目光呆愣,并没有理解她话里的意思。
见他这个模样,云姗心头冒出的那一点伤感全没了去处,她没好气地笑了下,杏眼弯弯语气认真。
“反正就是别再饿肚子了,不然好不容易才给你喂出来的肉几天就会掉光了!”
说完不再去关注他的反应,准备将碗筷收拾起来,却被一双骨劲修长的手按住了动作,接过了她手上的东西。
看着她因劳作而微微冒汗的额头和晕红的脸颊,阿福的月牙眼清亮,语气郑重:“我会去找你。”
万万没想到还能等到他难得的一句开口,云姗眼睛都亮了,但下一瞬又暗淡了下去:“别了吧,挺难找的。”
她逃出去以后可不会再回这里来了。
阿福眉心撅起,想都没想便回道:“会找到的。”
这傻阿福!看他这一本正经的样子,还真以为去玲珑院就能找到自己了,云姗的心情复杂,与他炯炯的眼神对上,感慨了一句。
“还算你有良心,没白给你喂了那么多天的面。”
说完便站起来,拍了拍还坐着的阿福肩膀:“知芋还在等着我回房,这儿就交给你了,记得三皇子殿下生辰那天,你卯时就要过来帮我生火哈!”
交代完,她没再去看愣愣地端着碗筷、盯着自己背影的阿福,打开柴房的门走了出去。
夜微凉,身后的小柴房烛光暗淡,隐若无光。
大伙房里的主厨已经走了,只剩下知芋靠在门边眼巴巴地等她回来,云姗站在大伙房的台阶下招呼知芋回院子,知芋提着灯笼走到她面前,人还没站住,刚看了她一眼便‘扑哧’笑出声来。
“姑娘,怎么回回来你都把自己弄成只大花猫?”
知芋用帕子将她脸上的面粉擦下来给她看,云姗想到自己刚才被阿福盯过,当场尴尬地红了脸。
果然是个傻阿福,也不知道提醒她一下!
来的时候两人赶时间走得急,回院的路却难得悠闲。
看云姗在揉着自己发酸的胳膊,知芋心疼:“姑娘,这些时日你这么辛苦,等殿下收到了贺礼一定能感受到你这份真心的。”
真心?云姗动作顿了顿,在心里哼笑,面上却是被猜中了心思般的娇羞。
“殿下这些年待我极好,我也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贵重东西,只能用这个方法聊表心意,只希望殿下不要嫌弃才好。”
知芋连忙安抚:“礼虽轻,但真心难得,姑娘莫要担心,殿下对姑娘一定会珍而重之。”
云姗看了眼旁边单纯天真的小侍女,‘嗯’了一声便没再说话。
珍而重之,全都是表面伪装而已,想起今日晚膳后她被三皇子派来的侍卫耳提面命,叫她不要随意叨扰了府中新入住的贵客,还让她差点耽误了跟阿福约定好的时间,云姗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什么贵客,不就是他心心念念的心上人来皇子府了吗,在云姗眼中,这些人就是她的催命符,巴不得离他们远一些才好。
这三皇子的心上人就是原书中的女主,她一来,离云姗这个小炮灰下线的时间也就不远了,云姗只希望三皇子的生辰快快到来,尽早跑路离开让她丢命的皇子府。
转眼,日子便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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