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8回 虎毒

小丫鬟瞧见是她，无声将她领至屋内，一个身着藕荷色对襟褙子的妇人正教面前六七岁的小女孩绣花，抬头看了她一眼，温声对那小女孩道：“妍姐儿，你先回屋里等着，娘一会儿教你做点心。”

        静妍乖巧地点点头，先行回屋里去了。

        翠芹方才抽出腋下的手帕，扫了青杏一眼，道：“妹妹这是想清楚了。”

        青杏声音却恨平淡，她掏出包了银子的帕子放到翠芹面前，说道：“太太叫我拿这些银子打点，去济王府上找姚侧妃报信儿，哼，”她冷哼一声，说道：“我自然知道，姚侧妃只有煽风点火的心，又怎么会救太太，太太是身在局中眯了眼罢了，去找二姑娘，更是无用。我真是后悔，当初没早些听你的劝告，弃了太太，好好过自己的营生。”

        想起当初她们在一个屋檐下的日子，翠芹顿生感慨，她起身扶青杏在自己面前坐下，说道：“打从太太强逼着我打掉第一个孩子的时候，我就知道跟着太太是一条不归路，她哪里是真心为咱们着想，不过是把你我当棋子罢了，好在三姑奶奶慈心，为我调理好身子，有了妍姐儿，大奶奶也是瞧在三姑奶奶的面子和我老实安分的份儿上，对我也不曾轻待。我自然也安分守几，关起门来过日子，之所以劝说你，也是看在我们当初一同吃苦受难的情分上，不忍看你自己耽误了自己罢了。”

        说到这里，她为青杏倒了一杯茶，看了看门外，说道：“我是不管外头的事的，却也听到外头吵嚷的厉害，这回太太又做了什么夭，逼得大奶奶要将她赶出去？”

        “这……”青杏张了张嘴，有些犹豫。

        翠芹就不由冷笑一声，道：“怎么，姑娘还要欺着瞒着？”

        青杏也知道，若是自己不说明白，翠芹只怕也不会帮自己，她将心一横，咬了咬牙，说道：“济王府的济王妃病重，上回太太去王府探病，姚侧妃给太太出的主意，让太太抓了马蜂放到英国公府大少爷的书箧中，也好给英国公夫人一点教训……”她越说越心虚，越说越胆怯。

        翠芹却慌得把手中的茶杯都打了，也顾不得湿了的衣裳，说道：“这下糟了，太太也太胆大了，这……这传到英国公耳中，是要连累全府的呀……”

        青杏也知道这件事的厉害，所以当初就极力劝说姚氏，可姚氏心存侥幸，以为这个计划天衣无缝，不会被察觉，坚决不听她的劝告，也正是因为这个，青杏才死了心不敢再跟随姚氏的。

        她跪在地上膝行两步保住翠芹道：“好姐姐，求你救救我的命罢，我没听太太的吩咐，若是此刻回去，也是活不成了，你好歹生了六姑娘，大奶奶怎么也要给你几分薄面的，求你救救我！”

        翠芹连叹息道：“哎，我这点子薄面，比起英国公夫人又算什么！”

        可是青杏哭的泪人一般，她又曾经经历过青杏的这些境遇，也不由生出些怜悯之心，她扶起青杏，说道：“事到如今，你也只有一条路可走，只是不知你愿不愿意！”

        “我愿意我愿意，”青杏连连道：“求姐姐指条生路。”

        翠芹一字一字道：“我亲自带你去求英国公夫人，你得老老实实把你知道的都告诉英国公夫人，三姑奶奶的性子，我多少知道几分，她不是个欺软怕硬的，只要你诚心改过，她一定会为你做主。”

        “可……”青杏想起自己曾经做过那么多对不起三姑奶奶的事，就有些打怵。

        翠芹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说道：“大奶奶曾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三姑奶奶不是个赶尽杀绝的人，你瞧瞧我，当初我帮着太太，不知做了多少坏事，可三姑奶奶见我真心改过，帮了我多少，若不是她以德报怨，我又怎么会有妍姐儿？”

        青杏思来想去，她罪孽深重，大奶奶不敢动太太，但是绝不会留着她的，发落到庄子上做苦力已经算客气的了，说不定会把她卖了！

        与其这样，倒不如去见见三姑奶奶，最起码把这些年的心事都吐出来，也图个心安，即便是死了也不会进拔舌地狱。

        她咬了咬牙，点了点头。

        翠芹便拿了两双鞋样子，带着妍姐儿去见了傅氏，说了会子话才提起自己想去英国公府给三姑奶奶请个安。

        傅氏正愁不知道静和还生徐家四房的气么，若是翠芹去探探底也好，于是欣然答应，还吩咐玉箫去吩咐外院管事套车。

        翠姨娘一项老实巴交，谁也没有把眼珠子盯在她身上，青杏便扮作丫鬟跟着翠芹上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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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惠隐师太得知儿子重伤之后，什么都顾不得，与住持师太打过招呼，急忙从观音寺赶到柳花胡同，照应儿子的伤势。

        薛湜虽然伤的很重，但是及时服用了续命的药丸，秦穆白又亲自诊脉开方，早已无性命之忧。

        惠隐师太看着儿子消瘦的脸庞，那下颌角度锐利，泛着乌青的胡茬，胸口，胳膊，大腿上数不清的伤口，缠裹着厚厚的纱布。

        她不由抬起衣袖擦了擦湿润的眼角，儿子这分明是不要命的打法啊，都说儿子升官升得快，却不知他每次都是拿命去换的，知子莫若母，自从徐静和嫁了人，她再没见到儿子开心过。

        英国公风光迎娶安庆侯府三姑娘，是夜她的儿子薛湜却孤身一人在英国公府门口坐一夜，险些没了半条命，可即使还活着也不过如同行尸走肉。

        每一回儿子出去办差都会去观音寺坐一坐，每一回她都有一种感觉，似乎儿子根本就在乎这条命，只有厮杀时的痛楚能暂时抵消他心底的苦楚，所以他不惧拼命。

        早知儿子会这样痛苦，她又何必坚持，即便徐静和强势霸道，不允许儿子纳妾又如何，总好过看他像现在这样子。

        苏雪娘走了进来，走到惠隐师太身后轻声道：“夫人，老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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