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回 改变

卢氏今儿梳的发髻虽是简单的平髻，却插戴着镶嵌珠翠的芙蓉玉笄，身上穿了件遍绣吉祥花鸟的通袖袄，周从礼则穿了件绛红色绣宝相花阑边的圆领袍，瞧得出是特意往喜庆吉利里打扮的。

        因明日才是下帖子摆百日宴的正日子，楚啟并没有在家，静和见周从礼是自家舅舅，便没有再叫人陪客，而是请人一齐来了内院说话。

        静和便起了身亲亲热热地叫了声“舅舅，舅母。”

        周从礼阴着一张脸，不过是点了点头，卢氏倒还客客气气应了一句，“你快坐着便是，又不是外人。”

        静和微笑坐了，周从礼的不高兴必然是因为自己没有让他掺和山西那边的生意，这件事静和既然拿定了主意，即便是周从礼再不高兴，也不会更改，她转头吩咐锦心去带了馨姐儿和正哥儿来见客，一面吩咐人上茶水点心。

        文姐儿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隔几个月就看得出变化，静和见她跟在卢氏身边，怯怯地看着自己，便把自己的手炉递给了她，又一迭声问她冷不冷，饿不饿。

        文姐儿脆生生地答：“我不冷，马车包了厚毡，一下马车锦心姑姑就安排了暖轿来接我们。”

        童言无忌，却也是对锦心的夸奖，锦心听了便在一旁抿了嘴笑，静和也微笑着对卢氏夸奖文姐儿这个小表妹教养的好。

        正说着话，王初一媳妇来回话说楚啟回来了，已经到了巷子口。周从礼听了唇角就蠕动了下，卢氏却暗中扯了扯丈夫的衣角，静和将他们夫妻的小动作收在眼底，却没有说什么。

        她转头瞧了眼长条案上的西洋镀金玻璃罩子自鸣钟，才不过未时，显然还不到楚啟下衙的时辰，楚啟定然是听说舅舅过来了，特意早回府来。

        静和这头的亲戚楚啟一项都看在眼里，静和心中温暖。

        撒花帘子一挑，锦心带了馨姐儿、正哥儿过来，乳母抱着镇哥儿跟在最后头。

        卢氏是早有准备的，拿出了两个荷包给了馨姐儿和正哥儿，又拿出一片赤金锁片，那锁片约寸许大小，底下缀着莲子米大小的一排金珠子，瞧着样式普通，但看得出成色是极不错的。

        卢氏有些讪讪然，说道：“东西虽寻常，却是商量了相公，送到大护国寺开过光的，给镇哥儿压枕。”

        静和就不由多看了一眼卢氏，当初舅舅和卢氏成亲，卢氏那落落大方，甚至带着几分豪爽气质的景象就浮现在静和脑中，莫非卢氏如今的谨小慎微都是因为上回自己婉拒她那要求，她准备再瞧瞧，因此只不动声色地指了指那桌上的点心，说道：

        “这五合如意糕里加了太子参、山药、龙眼肉等五种药材磨成的细粉，能温煦阳气，这个时节用是最好不过的，舅舅和舅母尝尝。”

        馨姐儿便起了身上前端了那盘子走到周从礼和卢氏面前，周从礼没有拿，卢氏拿了一块给文姐儿，笑着说道：“每个月益膳斋都会送点心到府里，真是托了夫人的福，才能尝到如此精美的点心。”

        周从礼就忍不住看了妻子一眼，眸色中隐隐带着疼惜，倒仿佛卢氏受了什么委屈一般。

        说着话儿，楚啟便回来了，邀了周从礼去前头花厅说话。

        卢氏瞧着丈夫的背影就有些欲言又止，那样子好似担心周从礼会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儿一般。

        静和便给锦心递了个眼色，又笑着对卢氏道：“明日是镇哥儿的百日宴，舅母到时候一定过来凑凑热闹。”

        卢氏听到这话有些不自在，搓了搓手说道：“今儿我和你舅舅正是为了这事来的，”她抬眼看了静和一下，眼神有些闪烁，“明日相公有些事，我们便不能过来了。”

        以前的卢氏说话未语先笑，带着几分异域女子的洒脱，与眼前这个妇人是同一人么？

        静和在心中暗暗想着，莫非是因她头胎生的是个女儿，舅舅给她脸色了？但是瞧方才舅舅举动间对她多有维护，也不大像。至于外祖父外祖母，就更不大可能会因为文姐儿的事儿给卢氏难堪了。

        静和认真想了想，就算上次卢氏来婉转提舅舅参股西北生意的事，她拒绝地还是满婉转的，给卢氏留足了面子，还连着送了几回东西过去，那卢氏究竟是别扭什么？

        恰好灶上的人送了菜谱过来，芭蕉递了过来，静和瞧了一眼便递还给了芭蕉，示意她拿给卢氏看，一面说道：“今儿留舅老爷和舅太太在府里吃饭，吩咐着去把那几只野鸭子收拾了，做个雪花老鸭汤给舅太太尝尝。”

        静和想着卢氏若是心里有芥蒂，应该就会婉拒留在国公府用餐，她看向卢氏问道：“舅母可还有什么想吃的？”

        卢氏连连摆手，推辞了一句，“你和国公爷这般忙，怎么好叨扰你们……”

        静和便笑道：“舅母太客气了，”卢氏便没有再说什么。

        没有拒绝留在府里用晚饭，那就应该不是对自己有意见，还来给镇哥儿送百日礼，只是为何她们两口子会特意提前一日过来？莫非是明日有她不想遇见的人还是东西，静和心里暗暗想着，只能暂时忍下等等锦心打听的消息再说。

        再说锦心那边，被安排去陪着周家来的仆妇用饭，周家来的仆妇被安排在了苍梧居右侧的裙房。

        她打开一个巴掌大的三层小食盒，一样样将点心取出来，对着对面坐着的穿鹦哥绿褙子的妇人道：“才我去厨房上问了，夫人留了舅太太用饭，厨房上会单另准备吃食送来，妈妈不妨先用几块点心填填肚子。”

        芭蕉也在一旁帮腔道：“正是，妈妈来的倒巧，这莲子芙蓉糕和参茸酒是今儿夫人才赏下来的，正好给妈妈尝尝，味儿与外头的是不同的。”

        益膳斋虽然供着英国公府，徐家二房和周家的点心，但益膳斋的点心以精致小巧为著，不可能送去各家那么多，这些仆妇们吃过的机会不多，更何况这新式样、新口味的点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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