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回 反咬

静和慢慢转头，眸子里滚落下一滴珍珠大的泪水，“娘，”她的声音里有无望，“这就是女人吗？”

        周氏揽住女儿，不多时觉得肩头一片湿热，她只是温柔地拍着女儿的背，努力安抚，“乖孩子，不哭不哭，你有娘在，娘会为你做主，你生孩子的时候，娘会一直在你身边陪着，谁要敢对你不利，娘就跟他拼命！”

        夕阳的余晖撒在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上，残阳似血。

        吴氏的孩子生下来便被抱到杨氏屋里，由杨氏抚养，因为徐老太太病的很重，几乎下不来床，敬和堂的下人们纷纷传说，徐老太太只要一合眼，便会听见吴氏来索命，太医来了几次，只说是心病，开了几副汤药，慢慢吃着。

        自那日后，静和也犯了咳疾，不大出门，静婉作为孙女，则十分殷勤地去敬和堂侍疾。

        这日她刚进了垂花门，便听见两个婆子坐在日影里闲磕牙。

        “老太太病的越发重了，昨儿吃了一碗药过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觉得不受用，倒吐出来半碗，”一个婆子说道，“昨儿我在抱厦里值夜，听见老太太半夜又折腾了一回，想是一宿没睡。”

        “谁说不是呢，听说已经瘦的一把骨头了，”又有一个婆子叹息道：“老太太那样刚强的人，从没见过她这样，难道真被五太太的冤魂缠上了？”

        “这谁哪知道呢，折在老太太手里的又不止这一位，”先前那婆子又说道。

        静婉听她们说的越发不像话了，便轻咳两声，那两个婆子赶紧停下私语，上前来请安。

        静婉昂首挺胸地上了屋檐下的台矶，正要迈步，忽然见屋内屏风后转出一个人来。

        那人穿了件绣金牡丹翟凤纹亮缎滚边褙子，高高的发髻上戴着金凤宝钗，面孔淡淡，带着难以亲近的冷漠，不是三太太杨氏又是谁。

        静婉抬目瞧了一眼，莲步上前请了个安，“给太太请安，我正要去服侍祖母。”

        “不急，”杨氏的声音平淡无波，“你祖母方才吃过药睡了，你同我过来一趟，我有几件事要嘱咐你。”

        静婉心中虽有些疑惑，却也不敢不跟着去，路上给清露打眼色，让她见机行事，若有个不对就去向徐兆宽求救。

        谁知清露还没走，她就发现自己的父亲正坐在嘉宁居正堂板壁下的玫瑰椅上。

        静婉心中有了些底气，上前给徐兆宽请了个安。

        杨氏冲外喊了一声：“来人！”

        雅兰进来行了一礼。

        “去请大太太、二老爷、二太太、四老爷和四太太过来一趟，”杨氏又说道，“另外打发个人去请瑾老姨娘。”

        听到瑾老姨娘四个字的时候，静婉微微打了个冷颤，分明已是深秋，她身上却一时冷，一时热，光洁的额上出了一层细细的汗，她站在那里，拿眼角细细的瞥着，才见屋子里外多了许多结实的婆子，每个人都不苟言笑，像庙里的金刚一般，她心里更慌乱起来，却又被看的牢牢的，动弹不得。

        杨氏看了眼仍被蒙在鼓里的徐兆宽，不由冷笑一声，和缓了些颜色说道：“老爷莫急，待会子自有一场好戏！”

        牵涉到瑾老姨娘，徐兆宽倒也耐得下性子去等。

        徐兆宽还未来得及发问，就听外头一个声音说道：“大太太、二老爷和二太太来了。”

        “请，”杨氏说道。

        话音落，江氏和周氏前后脚进来，众人厮见落座，不多时姚氏和徐兆佳也来了。

        瑾老姨娘是最后来的，她今儿穿了件黄褐色的对襟团福纹褙子，额上勒着珍珠抹额，进门时面上还带着笑，却在看见众人时，喜色收敛了些。

        徐兆宽看到她面上的笑就觉得刺眼，她和母亲作对多年，不就是见不得她们母子好么，若不是当着这么多人，徐兆宽真想上去给瑾老姨娘几脚！

        “人都到了，有什么事，快说吧，”徐兆宽不耐烦地说道。

        杨氏方才站起身来，开口带着几分冰冷和威严，“前日里何妈妈来同我说了一件事，说是四姑娘去侍疾的时候对老太太说，五弟妹的胎当初是交给了三丫头照看的，如今出了这样的事，三丫头到底难辞其咎，还说听见有些下人谣传，说是三丫头有意为之，”她说着看向静婉，问：“可有此事？”

        静婉不知道何妈妈为何会告诉杨氏耳中，难道老太太病的不能理事了么？她很快又镇定下来，杨氏与静和不和是人尽皆知的事，她不会偏帮着徐静和罢，她如是想着，说道：“女儿确实说过这样的话。”

        周氏已经紧紧揪住手里的帕子，她如今比以往要沉得住气，她知道轻易发作不仅于事无补还会弄巧成拙，只蹙眉继续听着。

        杨氏陡然转过一对寒星般的眸子，“你倒说说，她为何这样做？”

        “自然是为了五弟了！”静婉似乎有些激动，语速也越说越快：“五弟如今学问武功越加出色，在这一辈兄弟里头是最出挑的，比奎行还要出色，大哥哥虽也不错，却到底不是嫡孙，是以五弟是最有承爵之望的，所以三姐姐要替五弟除掉五婶婶腹中的孩子。”

        杨氏的唇角便浮上了一丝冷笑，那冷笑渐渐弥漫至整张脸，这面色的骤变让一旁的静婉不禁打了个寒噤。

        静婉有些毛骨悚然，瑾老姨娘觉得情势不太对劲，她坐在最角落的一个绣墩上，正想悄悄开溜，可一转头就见门口已被两个结实的婆子把住，她才站起身，就被两个婆子按着肩膀坐回绣墩上。

        杨氏眼角的余光扫到这里，冷哼一声道：“论理，此事涉及五弟妹，该当有老太太做主，只是老太太如今病的越发重了，我才将两位嫂嫂和四弟妹请过来，当着大家的面断一断这一桩公案，也免得叫五弟妹走的不明不白。”

        徐兆宽有些不耐烦，问道：“既然这样，便将相关人等传来，一问便知。”

        “老爷说的是，”杨氏微笑着，面上闪过一丝得意，“我怕走漏了风声，叫那些人毁了痕迹，便先抓住了人审问了一番，”说着轻轻摆手，雅兰点头退下，不多时带了两个人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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