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回 为妾

薛夫人方才淡淡笑了，转身伸出一只手，捏住了雪娘的下颌，迫的她抬起头来，视线在她媚好的容颜上一闪而过，掩下心底的一丝嗤笑，方才说道：“姑娘请起罢，”才又由佘妈妈搀扶着重新回到圈椅上坐下。

        “现如今大爷正与徐家三姑娘议亲，”薛夫人说道：“你要进薛家的门，还得得她的首肯，你是大爷的贴心人，自然知道现如今大爷正新鲜着那头，我们虽是做父母的，可子女的婚事上到底不好插手，若是徐三姑娘不答应，你还是进不得薛家的门。听闻徐家三姑娘是最心善的，你若去求她，她怎么也不忍心驳斥你。只要她不反对，老爷和我即刻安排人去为你赎身，接你进府。”

        雪娘是个玲珑水晶心肝的人，她知道薛夫人是借着自己的手对付徐三姑娘，对那个女人，她心里充满了妒意，欲望如同毒蛇吐信，雪娘的眼珠透着一抹艳丽的光芒，昂着头如同食月的天狗一般，声音里透着渴求：“夫人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薛夫人眸底闪过一丝窃笑，早从雪娘要求薛湜带她去益膳斋的时候，薛夫人就知道这个苏雪娘是有备而来，京城中那么多酒楼，徐三姑娘也不是日日都去益膳斋，怎么就那么巧让她们碰上了？比起天意，她更愿意相信这是人为！

        她的目光随着雪娘越来越小的身影，瞳仁也越发缩小，直如针芒，隐隐透着一丝狠戾阴毒。

        佘妈妈端来了铜盆清水，薛夫人重新净手洁面，似乎生怕沾上那歌妓身上的脏气似的，将手中白巾扔在地上，头也不回地出了鹤樽楼的雅间。

        佘妈妈扶着她在车厢中坐下，方才问道：“夫人是直接回府么？还是去沈家。”

        薛夫人今儿出门原本是借着回娘家的由头，她摆摆手，用蛤油细细抹着修长的手指，说道：“去一趟观音寺。”

        佘妈妈讶然，“夫人是要去礼佛？”

        “去见见丁氏，”薛夫人唇角便勾起一抹笑，“既然这婚事不成了，也总该找个替罪羊才摘得干净！”

        佘妈妈恍然大悟，真是妙啊！她忍不住恭维道：“还是夫人精明！”

        薛夫人没有言语，透过竹帘望着马车外的道路，一个青罗伞盖下推车的男人正卖着一车莲蓬和鲜藕，车边扎了几朵白莲，许是才摘下来，还开的正好。

        旁边站着两个女子，其中一个做丫鬟打扮，另一个着素色衣衫，带着轻纱的帷帽，身段楚楚，娉婷婉约。

        静和扶着紫瑛的手正要上车，忽然见那丫鬟快步走过来，行了一礼说道：“徐三姑娘，我家娘子有事求教。”

        静和转头，那女子已缓缓掀开了障面的帷帽，露出一张颇为熟悉的清秀面庞来。

        “徐三姑娘，”她的声音极是好听，如黄莺啼鸣。

        “你是……”紫瑛疑惑地开口相问，徐静和却已扯了扯她的衣袖。

        荷颂，顾名思义是荷花为题，静和端起六瓣荷花官窑瓷盏，视线落在苏雪娘放在桌上的帷帽上，那帷帽用浅粉色纱，用银线细细绣了一朵雪莲花，。

        苏雪娘顺着静和的视线瞧了过去，淡淡笑道：“奴才原本闺名唤作雪莲，只是后来入了贱籍，妈妈嫌弃这个名字不好，才改叫雪娘。”

        “姑娘请我来，所谓何事？”静和没有继续纠缠她的名字，简断问道。

        苏雪娘执起茶壶为静和添上茶水，方才曼声说道：“上一回在益膳斋，惹了姑娘与公子闹了些不愉快，雪娘特来致歉，另外，雪娘想求姑娘，给雪娘一个名分。”

        “名分？”静和冷笑，“你不是求错人了么？”

        “我与公子相识五年，当时我才被卖入青楼，为保全名节要寻短见，”苏雪娘慢慢阐述，似乎缓缓打开的一幅往日图卷，“是公子救了我，他在鸨母那里付了银子，不许人欺压我，而他却不要我分毫回报，只是隔三差五来同我聊天，聊他的父亲，母亲，继母，兄弟还有姐妹，他说他的苦闷只有我能懂，那一回他喝醉了，坐在月牙湖边哪里都不肯去，薛林没有法子，只好来找我，我在月牙湖抱着他过了一整晚，他也靠在我怀里一整晚，从那日起，我心里便认定是他的人，”她说着跪在地上，眸中含泪，凄凄苦求：“求姑娘成全了雪娘，雪娘愿做丫鬟做奴才，服侍您和大爷，只要能让雪娘陪在大爷身边。”

        紫瑛从旁听着气的要上来撕苏雪娘的嘴，却被静和示意不要动。

        静和的面上很是平静，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她微笑着道：“苏姑娘，你求错人了罢？”

        苏雪娘抬起头来，瞪大眼睛瞧着静和。

        后者悠悠整理着衣摆，说道：“我与薛家公子，一无婚约，二无媒聘，姑娘若要求人，也要等薛公子定了亲事不是？”

        苏雪娘正要说话，便听徐静和叫了锦心进来，又对苏雪娘道：“还请姑娘回去罢，我还有些事要处理。”

        徐静和的瓶颈让苏雪娘很是意外，一个正常的女人知道自己的未婚夫与一个歌妓有勾搭，而这歌妓又妄图登堂入室，那这位姑娘必然会觉得受到侮辱而勃然大怒，即便不发怒那也要伤心难过，憔悴一时。

        可就是没想到徐静和是这样的平静淡然，难道徐静和有更厉害的招数等着自己？她一时拿不定主意，然而锦心、芭蕉没有给她太多犹豫的时间，见她没有动作，便叫了两个仆妇进来请，瞧那副架势，如果她不自己出去，就要生拉硬拽地把她像丢垃圾一样丢出去似的。

        苏雪娘只好起身告退，打定主意问问薛夫人的意思。

        她刚出门，紫瑛便涨红了脸儿，气愤地说道：“姑娘万万别听那歌妓的，青楼里出不来好东西。”

        “英雄每多屠狗辈，自古侠女出风尘，远有红拂夜奔，近有红玉迎敌，话不可一概而论，”静和从容起身来，纤眉一挑，“不过这个苏雪娘是个什么东西就不好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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