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朝入梦,执念横生-4
到家时,周瀚一转身,刚才还一直跟着的尤俊却不见了踪影。那么快,就去除鬼怪了?
回到家,洗了个澡,躺倒在床上,大脑开始又飞速的旋转起来。他大概将努力回忆那个所谓班长的记忆,但发现,都是梦里那些片段;而且梦里的片段,也都是有阿森的,其它却什么也没有梦到。李梅前前后后的事情又好像开始有些眉目,如果尤俊会法术,好像死而复生这些也不是不可能。可是他又说天地万物要依规律生存……
正想着极其烧脑的一切,突然,感到手臂上一根筋抽动了一下,紧接着就是一阵剧痛,像是本来的那根筋被人用刀划破皮肤,一下抽出来一般。但看看手臂,丝毫没有伤口,也没有流血。接着是腹部突然疼痛难忍,也像是有人暴力撕开皮肉一般。这绝对不是一般的病痛,没有什么病痛来的如此迅疾,周瀚疼得瞬间汗水湿透了睡衣。
突然,撕裂的剧痛停了下来,周瀚才勉强可以呼吸一下。
但紧接着,一阵莫名的风吹来,带来一股寒意,钻入了两手皮肤中。左右手的表皮接触到的瞬间,突然灼伤一样疼痛,像是有不属于自己的血液涌入血管里,而本来自己的血液被躁乱地挤压到近心处。看看血管,并没有涨破,反而是每个毛细孔都张开着,像是要从里面撑破。
同时,一个个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涌入大脑。
那个班长,还不是那么黝黑,拍拍自己肩膀,眼神温柔,说话也像哄孩子:“别怪我刚才在大家面前罚你。现在对你高要求,以后是为了你能活命。这是药膏,好好涂。”
……
“班长,我跟着你一起跳。一百年后,又是一条好汉!阿森下辈子和你一起投胎,继续做兄弟~”
……
班长抿嘴笑了笑,从咬破的嘴唇里,清晰地吐出几个字:“下辈子,我一定会保护你……你可要记得我啊……”
……
表彰大会上,自己没等颁发勋章就潸然离去,满眼泪水和不甘。
……
在异国他乡,白天时,无数次拿出一张画的图像,挨家挨户问遍所有人;夜晚时,身上取不干净的子弹碎片,磨着皮肉,折磨地疼痛难眠。伤病和绝望拖垮了身体,连跑跳都彻底不行了,只能将那已经摸得柔软的画布塞进简单的背囊,一步三回头地退役回国。
……
下半生,一直呆在招待所当清洁工。当有人看到满身弹痕时,自己只说是当过兵,却什么其它都不肯说;只有在有人提起有什么亲人时,自己的眼睛会突然亮了,说“还有一个失散多年的兄弟”。
……
最后僵卧病榻时,握着早已看不清是什么的一张发黄的纸,隐隐上面又一个头像的轮廓,浑浊的眼睛里,留下一滴热泪。但突然,旁边床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从门外跟着要被推进手术室的推车一起经过:“妈,你怎么都没有和我说…”
惊讶望去,那个面孔,不就是……原来他真的不在了。不,原来他已经转世了,他现在是什么样子?过的好不好?真想去看看,然而自己行将就木,动弹不得……
自己突然愤愤不平:“我不甘心!为什么!”接着一口鲜血从口中涌出,心脏骤停的同时,意识轻轻地,好像飘了起来,飘到了一个同样脸上挂着泪的人身上,那人正守着病床边的小女生柔声柔气地安抚:“哥会凑齐钱,俺一定会治好你,妹妹你放心。”
同样的怨念,同样的不甘,立刻像磁场一样,将轻飘飘的自己吸了过去。
……
大脑中,只有一丝痛苦的□□:“班长,你说会保护我,会记得我……救我……”
周瀚此时大脑快要开启休克反应了,这记忆太痛苦了,不属于自己的眼泪夺框而出。
对不起,我并不记得了。如果那个班长真的是我,我终究还是忘记了前生轰轰烈烈的生死情义,忘记了一起保家卫国的峥嵘岁月,忘记了答应过兄弟们的来世之约……
自己已经不能思考,呼吸也再次困难。周瀚最后一缕意识,突然想起有个人说要保自己周全,他在哪儿?于是,周瀚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喊了一句:“尤俊……”便晕了过去。
感觉最后一丝力气都抽离,人像是浮在天上,飘在云端。轻轻的,幽幽的,无我无你。但是像是有人在呼唤着,呼唤着一个名字,声音很好听,又很轻柔。身体突然有了重量,一下下坠到了地上,猛地醒来。
旁边坐着一个人,他本想起身,却发现身上的疼痛的影子还未完全消散,但是那感觉已然飘远,好像刚才抽筋剥皮和破腹挖肠的剧痛,只是梦境一般;大脑中混乱的意识,此时也像是梦境一样,已经没有那么真实和真切。
“你终于醒了?”尤俊示意周瀚不要起身,用一种奇怪的试探目光看着自己。
“怎么样了,一切还顺利吗?”周瀚突然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声音是沙哑的,全身虽然没有太多疼痛,却一点力气都没有。
尤俊见劝说不成,便一手扶住他,一手将一个靠枕放到他身后,让他可以背后靠着。
“哎,你现在还记得什么?”尤俊欲言又止的样子,让周瀚很窝火。
“什么记得什么,你不是去除寄生鬼吗,成功了吗?”
尤俊仍不作答,稍稍顿了一下,有一种复杂的眼光看着自己:“你记得自己是谁吗?”
“废话,老子是你大爷。你有病吗?我又没有失忆,就只是刚才……”
尤俊目不转睛地盯着周瀚,听到他的话并不生气,反倒是饶有兴致地笑了:“嗯……刚才?怎么了?”
“我全身像是有什么鼓风机吹进皮肉里东西一样,全身发胀。还醒着就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阿森说的那一腔赤诚的报国热血和郁郁寡欢、自我惩罚的下半生,真实的像真的发生在我身上过。但现在却好像又好些了。”
尤俊突然魅邪一笑,然后伸出修长的手,顺手搭在了周瀚手臂上,还故意缓缓得顺着他的小臂滑到手掌,将手覆在周瀚的手背上,还用拇指不断摸索着周瀚的手背。
“你干嘛?”本来周瀚想要下意识的想抽手,却发现手被扣得死死的。
“你说呢?”尤俊全程用眼睛上下打量着周瀚,像是不想放过他任何一个表情。
“我之前说过了,老子是男的,你收一收你那色眯眯的样子,我看了头疼。”周瀚一脸不耐烦,但却并没有真的反感的样子。
“干什么?你难道觉得你现在顶着这个快死的脸,我还能吃你豆腐不成。我在检查你的罩门在哪里。真是大意了,没想到这寄生竟然如此卑鄙,早就留了后招。”尤俊松了口气,全盘脱出:“你已经睡了一晚上了,所以你说的刚才,其实是昨晚,现在虽然还有寒气,但很快太阳就升起来了。”
“对了,那我昨晚怎么了?”
“咳咳。我除那鬼怪时,因为……因为一些原因,让他有一片元神逃了出来。而那片元神之前在你身上有下了铆钉,所以它直直就奔你而来。现在就进入了你的体内…”
“什么?你说寄生鬼现在跑到我体内了?我怎么感觉不到?所以那些个梦,其实就是寄生的梦?所以我之前接触小张的时候,就是那时,已经被下了定位一样的东西?”周瀚感觉自己怎么那么倒霉,什么鬼怪都被自己遇上。
“你先别害怕,听我说。按理说,寄生被除魔师消除时,要忍受那抽筋扒皮和肠断肉烂之苦,这种苦痛会让残余的怨念加剧发酵。如果此时未除干净,进到新寄主体内,不出三盏茶的时间,新寄主就会失去自我,发疯成癫。”
周瀚的手有些微微发抖,但是体温没有骤变。
尤俊将他的手握地更紧些,继续说:“但是,你却一下睡了一夜,就像是累了,或者受到刺激,身体自动恢复调整一般。而且,如果真的是另一个男的,被我这样“调戏”,怕早是要起身揍我了。但你的反应,就是你平时的样子,不耐烦,却没有厌恶的样子。”
见周瀚又要翻白眼,尤俊赶忙笑了笑,继续说:“最后,我一直在测你的体温。你的体温也正常,当然是正常的像那晚一样偏低,我都抱着你睡了一晚,当然记得这个温度……正是这个温度,让我确认了,你体内的寄生,不但没有寄生你,反而有些像:被你禁闭起来,放到梦境的一角了。你还真不是一般角色呢,阿瀚。”
原来他着动手动脚的不是毛病,而是在测自己的体温;刚才的挑衅也是在测试自己反应。听起来,好像还挺有自信的。不过自己的确也没有异样的感觉,难道自己竟然还有不自知的特异功能?
“那,我接下来,要怎么做?你刚说消除寄生鬼时,寄生鬼会受抽筋扒皮之苦,那寄主是不是也会受同样的苦?我被那元气冲入体内时,可是感受到那痛苦了,太可怕了。虽然现在好像有些淡忘,但是那种绝望,太可怕了。小张还好吗?”光是想到这个有些像是被放到遥远的锁起来的淡化记忆,周瀚的嘴唇就有些发白,脸上又少了些血色。
“放心。小张的记忆已经被我用‘忘忧’去掉了,他不会记得阿森,也不会记得和你发生的事情了。但至于你,去除寄生迫在眉睫,我现在这个状况,看来还是要请‘强梁’那家伙来帮忙了。”
说罢,伸手不知从哪里掏出个小小的蓝色本子,在上面飞速画了几道不知道什么,又关上。
“强梁又是谁?不对,我想说的便是这个。昨晚阿森的记忆传到我这里,他真的不是恶鬼,最后他之所以会附身到小张身上,也不是故意害人,只能说错有错招。我想起来了,他最后还对我说让我救他。人是有前生的是不是?我应该前生是他的班长,答应今生会记得他、保护他,但是我却都不记得了……”
说道这里,周瀚刚才还正常的体温,突然自己可以感觉到得凉了一下,像是夏日在室外突然一步迈进空调房一般,汗毛也立了起来。
尤俊立刻赶到了体温的变化,惊讶地看着周瀚。而周瀚此时感到,尤俊的体温格外高,像是之前发烧的温度一样,加之自己体温骤降,此时感觉尤俊握着自己的手,就像是在一个火炉里烤。
两人正在错愕的刹那,一个黑色团雾从周瀚肩颈处若隐若现的露了个影子,而那影子一下发出刺耳的声音,像是极其痛苦的哭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入了周瀚脖颈间的蝴蝶项链里。
刚才那骤降的体温,瞬间恢复到正常,但那项链贴近的皮肤却乍冷了起来。
周瀚疑惑的看看尤俊,又伸手摸摸那项链,一般贴身配饰,都会是体温,但是那项链却像是有自己的想法,冰凉无比。
尤俊也抓过周瀚的另一只手,温度都是正常的?
许久,突然从那项链出发出细弱的声音:“班长,我不会害你,今生让我保护你。我以后会将自己全部元神锁在这个吊坠里,你都不会感到我的存在;当你有危险时,我才出现,好不好?当然,如果不信我,也不需要除去我了,就将这链子碾碎即可,你就不用受皮肉之苦了……”
尤俊先反应了过来,低头拉起周瀚脖子上的吊坠,道:“可笑,头一次听到,寄生还能自愿脱离寄主的。如果寄生都是这么讲道理,还要除魔师干什么,还要强梁、伯奇做什么!”
“大师,我不知道其它寄生鬼是什么样子,他们想要附在人身上,吸食他们的元气,抢夺他们的心神,只为再活一次,完成自己的执念。但是,我只是想要保护班长,没有其它所求,这便是我变为寄生的执念。如果不让我完成,我也无法投胎,真的就只能灰飞烟灭了……”
“说的好听,你想要寄生,随时可以找到寄主,除非我行了大傩之礼,将你除去!”周瀚感到尤俊抓链子的手开始用力,但却将链子重新从尤俊手上收了回来,握在手里,像是想要温暖那凉凉的温度。
吊坠中的声音更加柔和了:“不,我也不想再寄生他人了……”
尤俊看到周瀚的动作迅速得皱起眉头,但也同时厉声道:“你如果有可以不寄生在他人身上的本领,为什么不跳出小张的身体?而且我不知你怎样支配了他的身体和分享了哪些回忆,让他觉得是我带坏了你的班长?”
“大师如果你要说是不是我故意控制小张的身体,让他撞你的车,这个确实不是我的主意。不跳出小张的身体,是因为,我误入小张身体之后,发现,他的确是有些自卑而敏感,甚至还有些仇视社会。其实,在之前三年,他更夸张,甚至还有自残倾向。我发现,有这种倾向的人,更容易吸引到寄生鬼,这大概也是当时一遇到他,我自动就被吸入他体内的原因。我是有意将我的一些和家人相处的记忆传递给他,但我保证,我分享的都是些美好的记忆,让他孤苦的童年有些快乐,让他能感觉到和家人相处是有温暖的。并且我一直在他要对自己或者别人做不好的事情的时候阻止他……他现在的样子,已经是慢慢变好些了的……”
“你想说你一直寄生在他身上,是要帮他?你不光是好鬼,还做了大善事了?即便将自己的记忆给到他人,本来就会令寄主精神分裂,你所谓的善事,对他而言,本来他至少心智健全,但你增加无谓的记忆后,还不是徒增他对自己的怀疑?最后,还不是更加害了他?”尤俊不屑地回应。
“…”
“无话可说了?还说寄生鬼可以自己主动放弃执念,跳脱宿主存在。寄生即执念,放弃寄生,则无异于让人摒除七情六欲、眼耳口鼻一般,如何做到?你也为让我信你鬼话,什么都敢扯!”
“这个是真的,我也并不清楚原来寄生,是可以附着在物品上的……不然我早就……”
虽然看不到阿森的表情,但是说这话时,都能感觉到剥离的感觉一定很痛苦,以至于现在他说话的口气,都像是含着血泪说出来的。
“骗鬼呢?”尤俊又想来抓吊坠,被周瀚推到一边。
“不,尤俊,其实,我最近也想了很多,上次应该是李梅要害我吧,最后我却没死,你当时已经倒在地上,应该就是阿森救了我……而且,我不笨,哪些是可以自洽的记忆,哪些是假的,我能分得清楚。因为……因为我在大学时期的时候,因为车祸,之后得了抑郁症,很严重,除了治疗里有引导,我也一直窝在家里,看如何辨识记忆和情绪各个方面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所以我相信我辨别真伪的能力不差。这也是当时李梅的事情发生时,我那么确认一定不是我精神错乱,一定另有实情的原因。”
尤俊一手仍然握着周瀚,另一手却搭到他额头上,不可思议的看着周瀚,说道:“寄生鬼,你到底给阿瀚种了什么记忆,他竟然还替你说话!”
周瀚一手拔下额头上的手:“人都有好坏之分,难道鬼怪没有吗?坏人会回头是岸,好鬼难道就不能善终?”
“你说的善终,可是让这鬼一直寄生在你身体内,你想清楚过吗?”
“没有没有,我真的全部脱离开班长体内了。刚才你说要找强梁,我不想班长再受那种痛苦,于是就抱着必死的决心,硬是将自己剥离了出来,那感觉就像是一个七尺大汉,只给一个小小狗洞,冲出来时,我也是感到筋骨尽折,骨头皆断一般支离破碎。但没想到,一出来就跌入一个物体,竟是这个吊坠。”阿森幽幽地说。
“虽然这件事,想起来挺渗人。但是,虽然我没有前生的记忆,可是却有前世时和兄弟一起抛头颅洒热血的感受。我虽然不记得他了,但是我的元神记得!我相信他说的,他真的离开我的身体了。他既然不会害我,还会保护我,平时也不会打扰我,我都不需要除他了,你有什么好怕的?”
“呵,刚学会的词就用上了啊。你知道元神是什么,就说元神记得?你怎么知道那不是这奸诈的鬼怪谋划人心的伎俩?”
周瀚突然哑声,他的确对这个世界还了解的太少,一切判断,只是那热血一梦里留下的一腔孤勇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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