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〇六章 暗度陈仓
高赟莫名其妙的看着突然发火的恩师，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一脸的迷茫不解。
萧源将目光从那双纯黑的眼眸上抽离，面无表情的注视着龙椅下仰视着自己的群臣，沉声道：“传朕旨意，命御前尚仪杨氏随兵部尚书田炆一同前往朔城，彻查杨平之勾结逆贼一案！”
“奴婢谢主隆恩。”宛央恭声道，起身站回原处。
她话音未落，文臣那一列中又有一人越众而出，拱手道：“启禀皇上，此去朔城路途遥远，谋逆之案又是朝廷要事，请皇上允许臣随田大人一道前往，也好为田大人分忧。”
那样熟悉的声音，于清朗中不失隽雅，宛央不用回头也知道那是商桓。他虽明面上说是为田炆分忧，但众所周知他是皇上的亲信，有他在旁边，无异于是安插了皇上的眼线。欧阳栾浸淫官场多年，怎能不知道这个道理？于是亦出列道：“皇上，商大人乃少年俊彦，年纪轻轻便做到了鸿胪寺少卿的位子，但在查案上恐怕经验不足，臣建议由刑部侍郎高赟随田大人一同前往朔城。”
见萧源微有沉吟，欧阳栾又道：“高赟在刑部多年，办案经验极为丰富，勾结前朝逆贼事体极大，还是高赟协助更为稳妥些。”
商桓唇角微勾，针锋相对地道：“欧阳大人此言差矣，高赟高大人虽然在刑部经验丰富，商桓亦是佩服的很，但高大人常年身居帝都，接手的也都是不温不火的贪污受贿之案，恐怕对这件案子没有太多助益罢。”
以欧阳栾的身份地位，自是不屑与小辈当着皇帝的面作口舌之争，于是对仍站在队列里的高赟丢了个眼色，示意他主动请缨。
高赟原本就是欧阳栾的门生，也是靠了他的提拔坐到了刑部侍郎的高位，如今见恩师有命，自然是当仁不让。他侧身出列，声音洪亮的说道：“臣高赟自请协助田大人前往朔城，纵万死而不辞！”
高赟此人本就生得人高马大，嗓门更是声如洪钟，在大殿激起了隐约的回音。众臣看过清俊秀雅的商桓，再看看虎背熊腰的高赟，自然觉得高赟更能胜任。商桓虽年纪轻轻就位居高位，但毕竟是因为在皇上微寒时就跟随左右，算的是开国的功臣，但在政事上实在是没有什么建树。
经过这么一对比，群臣中倒有十之七八属意高赟。萧源的金眸中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注视着宛央的背影，脸上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欧阳栾见萧源没有动静，便大着胆子上前提醒道：“皇上，究竟派谁去，不知圣意如何？”
萧源的目光在高赟和商桓脸上扫视而过，最后定格在欧阳栾布满皱纹的脸上。“众位爱卿说得都有道理，此事实在是事关重大，不得不谨慎从事。”
听过皇上如是说，欧阳栾的面部表情明显放松，这话音明摆着是倾向于自己的意见的。田炆虽不完全是己方的人，但也不会和自己作对的，若是再加上一个高赟，这次定能将杨平之父女斩草除根！
然而萧源一个短暂的停顿后，话锋陡然一转：“所以朕经过深思熟虑后，决定兵分两路，由田炆和高赟以钦差的名义出使朔城，在明里调查此事，而商桓和杨尚仪暗中潜回朔城，秘密搜集证据！”
欧阳栾脸上尚未完全展开的笑容僵在嘴角，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皇上确实是答应了他派高赟去的要求，却定下了这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欧阳栾迅速的明白了当前的形势，自己已经什么都不能再说了。
“臣等领旨谢恩！”欧阳栾颤巍巍的跟着已经率先跪下的商桓和高赟说道，尽管心中并不情愿。他突然意识到坐在龙椅上的青年帝王，与之前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从前的萧源尽管行事也是这样雷厉风行，但还总是顾全着他们这些老臣的面子，并不会当面驳斥。
心底一个声音道：“这次不也是没有驳回你的意见吗？”欧阳栾苦笑了一下，虽然表面上看来萧源是满足了自己的要求，但实际上自己已是落于下风。比起田炆和高赟，萧源显见得是更加倚重商桓，何况又加上了个杨莞。明面上得罪人的功夫让田炆和高赟顶着，此事到最后搞不好还会是暗中行动的那一方占上风。
以欧阳栾的资历和经验，他已经明显的意识到朝堂上的风向要转了。从前萧源还是要借着他们这些老臣多年积攒下来的势力和关系网来为自己所用的，然而，最近的一系列事情，包括之前秦家的叛乱，萧源对名不见经传的刘冉和王舸的提拔，都是今天的前奏。
萧源已经在朝堂中逐步培养起了自己的势力，而这必然意味着朝堂各方势力的重新洗牌，曾经的权势荣耀只属于过去，将来的还未可知，秦家便是他们的前车之鉴！要么此时对手中的权力放手，换得一个安享晚年的平安……但是，这样谈何容易？欧阳栾暗自下了决心，现在一切只不过是刚有个苗头而已，若能借由此事将商桓除掉，萧源必然还是要重新倚重于他们的。他眯起了眼睛打量着侧面的商桓，花白的眉毛下闪出了凶光。
宛央站在萧源侧面，平静的侧脸没有任何表情，只能看到一个长长睫毛的剪影，安静的似乎连一丝颤动也没有。萧源努力做到目不斜视，威严的看着下面的臣子，沉声道：“可还有事启奏？”他略微停顿了一下，“若是无事，今日的早朝就到此为止，田炆和高赟三日后从宣华门持天子符节出城，商桓和杨尚仪随朕来！”
一语毕，此事的安排便就此尘埃落定。众人齐齐跪地，高呼道：“臣等恭送皇上！”
欧阳栾眼睁睁的看着商桓和杨莞跟着萧源出了殿门，显见是去了乾元宫的方向，脸上的表情微有扭曲。
“欧阳大人，今日多谢你为晚生美言，才得了个这么好的立功机会。”高赟却不合时宜的上来道谢，让欧阳栾的嘴角忍不住抽搐的更厉害了。
欧阳栾冷哼一声：“是否能立功还未可知，你好自为之罢！”他带着怒气说了这么一句，便率先走出了勤政殿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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