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〇九章 初抵越城

　　几天后的一个清晨，宛央一身普通人家小姐的打扮，走出了皇宫朱红的大门。一辆外表极其普通的马车已经等在那里，商桓亦是一身普通的儒生长衫，头上带着天青色方巾，气质端雅。还有两个小厮打扮的男子随行，虽穿的是普通衣裳，但举手投足间便可看出身怀武功。
宛央走到马车旁边时，回头望了一眼宫门，却什么也没有看到。自从那天萧源揽着宛姒离开后，她就再也没有见到他。因为要准备去朔城的行装，萧源特地派安公公过来传话，说是她不必再去勤政殿和乾元宫当值了，她本以为在离开之前还能见他一面，如今看来却是不可能了。
她微有颓然的转过身，看到商桓正稳稳的向自己伸出了手臂。宛央报以淡淡一笑，借着他一扶之力踏上了马车，旁边的小厮已经打起了车帘，待她坐好后方才放下来。
商桓也跟着上了马车，两个小厮坐上马车前的踏板，一个唿哨，便扬鞭起行。田炆一行人已在两天前持天子符节上路了，一路要经过各城的驿站，行程相对较慢，而他们则是以普通百姓的身份前往，暗中协助调查，是以直到今日才出发。
放下的青布车帘阻挡住了宛央的目光，她恍惚的想起多年前自己离开宛国的那天，也是隔着车帘回望故国，没想到一别便是生生世世。喉间微有哽咽，如今自己与萧源一别，又会是多久？
商桓似乎看出了她的不适，轻声道：“怎么，可是在为你父亲担心？”
宛央微低了头，勉强挤出些许笑意，低声答道：“是。”
“不必担心，若是小人构陷，必定能查出根底，还你父亲一个清白的，”他略沉吟了一下，才继续说下去，“就算是确有此事，皇上也不会因此迁怒于你的。”他似乎也觉得自己的安慰没有什么力度，便不再说下去。
宛央点点头，“商大哥……”这本是旧日的称呼，她今日一个失神却脱口而出，看到商桓猛然抬头凝视着自己，她才自觉失言，急忙改口道：“多谢商大人了。”
商桓的目光中仍旧微含疑惑，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还是没有说，只是点点头，便将目光投向了窗外。
马车行进的很快，在揽星台上看来只剩下一个小黑点，缓慢的朝着皇城的宣华门而去。萧源独自站在揽星台上，衣带当风，远远看去宛如谪仙。
然而那张俊美如同天神的脸上写满了难以言说的伤感，高处风起，吹起他额前的乱发，露出那一双璀璨的金色眼瞳。那双眼眸一直盯着向远方移动的马车，直到马车已经出了宣华门，再也看不到，他才慢慢走下揽星台，神色间有着少有的迷茫。
商桓和宛央把田炆一行人远远的甩在了后面，然而他们并没有直接来朔城，而是先去了临近的越城。当初田炆上奏此事时，便说是越城城主那里传来的密报。越城从前是永朝的边关，其城主舒旸曾是永朝宣帝手下的得力爱将，因屡立战功而被封为越城城主。
但在李璟登基后，舒旸的儿子舒麟在与夷国的战争中失手被擒，李璟非但没有以重金赎回，反而继续攻打夷国。夷国恼羞成怒下便将舒麟在阵前祭旗，舒旸虽有好几个儿子，但舒麟是他过世的正室夫人所生，疼爱非常，所以为此与永朝反目成仇，转而投向了萧源一方。
萧源在登基为帝后仍封他为安城城主，还将附近的一两个小城划入了越城的范围，等于是扩大了他的势力范围。
然而在宛央的记忆中，舒旸此人并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为何会派人刺探杨平之和李珉的来往？况且朔城曾是宛国属城，杨平之亦在宛国朝堂任过官职，他之所以会和李珉结盟，完全是因为宛央在中间的搭桥牵线。
倘若是捕风捉影，也不会有人怀疑杨平之会和永朝世子有什么勾结，因为他们两个人完全没有交集。而田炆说的言之凿凿，显然是抓到了什么证据，而他又刻意提到了越城城主……
想到这里，宛央不由得微微蹙眉，依着田炆的性格，他应该将这个功劳居为己有才是……再不济也是他们几个重臣将这个功劳分一分，为何要特意告诉皇上这是从越城城主那里来的消息呢？她将这个疑惑告诉了商桓，商桓听着她的分析，眸光一分分凝重起来。
“说得有几分道理，”商桓赞同道，“但是事实只会有一种，既然已经来到这里了，我们还是先进越城去，一来是休整一下，这一路昼夜赶路，大家都累得够呛了，二来也可以去探探舒旸的口风。”
“我们要直接去见舒旸？”宛央惊讶道。
商桓勾了勾唇角，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不是我们，是我，”看到宛央脸上毫不掩饰的疑问，他解释道：“我曾与舒旸有过几面之缘，现在田炆他们应该离这里还有很远，风声不会这么快传过来，我可以借口去他府上蹭顿晚饭，借机试探一下他的口风。”
“你一个人去？”宛央的眉头蹙的越发紧了，“我也要去！”
商桓坚决的摇了摇头，“不行，你不能去，现在舒旸到底是站在哪边还不知道，万一有什么危险，我没法向皇上交待的，你和子莫子鱼二人一同先找个旅店住下，我直接去城主府。”
宛央看着商桓脸上坚决的神情，在心底徘徊了许久的话语突然脱口而出：“你是站在哪边的？这次你请旨来此，是为了将杨……我父亲绳之以法，还是要为他洗脱罪名？”
商桓似乎被她突如其来的问话问住了，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我也不知道，或许……我只站在事实那边。”说完这句话，他就纵身跳下了马车。
此时马车正停在越城城外不远的树林中，宛央听到他交待子莫和子鱼带自己找个旅店住下等他，然而商桓又掀开车帘，叮嘱她道：“我天黑前一定会追上你们的，还有，一定不要自己出去，不管在哪里都要带上子鱼。”子莫和子鱼是兄妹，武功都很不错，萧源这次做的准备似乎很充分，子鱼是不论黑天白夜都跟宛央寸步不离。
宛央见他神色坚决，便顺从的点了点头。商桓微笑了一下，便放下了车帘。宛央从窗口看出去，只见他一个人走向越城的城门，似乎和守城的军士出示了什么东西，那些人便恭敬的将他引了进去。
子鱼转过来跳上马车，坐在了宛央对面，冲着仍然坐在马车前的子莫喊了声：“走吧。”子莫扬鞭抽马，马车便又行进起来，到了城门前，便跟着排队进城的马队慢慢挪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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