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续命丸

　　萧源紧紧握着宛央的手走下狭窄的楼梯，大堂中坐着的侍卫立刻单膝跪地道：“参见皇上。”萧源摆手示意他们起来，眼睛却一刻都没有离开过身边的宛央。
“回禀皇上，之前带走尚仪的人已经查明，是……”领头的侍卫似乎犹豫了一下，才继续说道：“都是江湖中的高手，卑职虽还未查明他们的行踪，但从火场上的那具尸体身上残留的线索来看，似乎是来自于南疆。”
听着手下的汇报，萧源的眸光渐渐变冷了，空着的那只手握紧成拳。“继续追查，务必查明其来历，最好能从这些人中抓到活口。”他冷声道。
“是！”一众侍卫抱拳领命道。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一个人影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踉跄着撞上了大堂中的一张桌子。周围的侍卫们立刻紧张的抽出了长剑，齐指这个突然闯入的人。这次萧源是微服出行，并未带御卫，这些都是他还是秣陵侯时手下的暗卫，在他登基为帝后充作了侍卫，虽然战斗力很强，但人手毕竟还是太少。
“救救……商……商大人……”那人勉力扶着桌子，保持着站立的姿态，众侍卫中有认出他来的立刻惊呼道：“子莫！”
听到这个名字，宛央也是一惊，抬头看去果然是她迷昏后丢在客栈的子莫，可是子鱼和商桓都不在他身边。子莫身上衣衫已经沾满了血迹，显然是受了重伤。
“商桓怎样了？”萧源放开宛央的手，急切的上前追问着子莫。
子莫的身子一阵摇晃，显然是这阵疾奔已经耗尽了他最后的精力，他虽然努力想要说出话来，但身子已经完全不受意志的控制，直向旁边瘫软下去。
两名侍卫立刻上前扶住了他，迅速的点了他周身的几个要穴，立刻便有人配合默契的从腰间掏出药丸来给他服下。宛央虽然也是急切的想要知道商桓究竟怎样了，但见子莫这个样子也不忍追问。
萧源眸光一沉，对旁边的一个侍卫低声说了一个词，那人便立刻会意，从腰间取出一枚朱红色的药丸，掰开几乎已经失去意识的子莫的嘴，将药丸塞了进去。药丸入口即溶，子莫全身打了个寒颤，竟重又慢慢睁开了眼睛，精神似乎也有所恢复。
“商桓究竟怎样了？”萧源沉声问道。
“商大人……一路追着杨尚仪的踪迹到了帝都城外的一个别庄，却落入了埋伏，他和子鱼都被困在那里了，让我拼死出来报信，”子莫这一番话倒是说的流利，全然不像身负重伤的人，“商大人命令卑职一定要将口信传到，说杨尚仪有危险，请皇上……务必……派人……”被药力激起的精神气被这番话耗尽，子莫的脸色迅速的晦暗下来。
“别庄在哪里？”萧源知道用了这种药的人一旦再次失去意识就很难醒来，伸手抓住他的肩膀猛烈的摇晃着，急切的追问。
“在……”子莫此时的眸光如同即将熄灭的残烛，正在挣扎着发出最后一丝光亮，“在……城北……十里处向……向西……”说到最后两个字时，他的语声已经低得几不可闻。幸而周围的人都是武功高手，除了宛央没有听清他最后的几个字，其他人都已成竹在胸。
两名侍卫迅速将已经昏厥过去的子莫抬到一边救治，另外几人都将探询的目光投向了萧源。萧源眉峰微蹙，沉吟了片刻才抬头道：“子晋，带上所有人去子莫说的那个别庄，务必要将商大人完好的给朕带回来，”他略微停顿了一下，才一字字道：“遇神杀神，遇佛杀佛！”语声坚冷如铁。
宛央并没有听他们说话，而是跟到一边去看受伤的子莫了。刚才的一切都发生的太过迅速，让她还无法接受，如今看到子莫晦暗的脸色，她才明白萧源刚刚给子莫吃的是什么。
总有那样一种介于毒药和良药之间的东西，可以将人体的最后一丝精力完全甚至透支的激发出来。以子莫之前的伤势，他能硬撑着到这里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了，更遑论说出那么一大段话。
那种名为续命丸的东西虽然能让重伤的人瞬间恢复清醒，但后果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的起的，好些的恐怕就是成为废人，若不好了便连性命也捡不回来。虽然名字叫做续命丸，但实质上的作用与催命无疑。
本来还能在昏迷中苟延残喘三五天的人，用上续命丸后会有一盏茶功夫的神志清明，但过了这一盏茶的功夫便是大罗神仙也无力回天。许多富贵之家在家主弥留之际往往会用上这种药物，以便家主神志清醒的分配好家产，免了后辈子孙的纷争之苦。
想到这里，宛央内心一阵歉疚，都是因为她的不辞而别，才会将子莫害成了这个样子。想到如今还生死未卜的商桓和子鱼，她喉间又是一阵抽搐，有种说不上来的恶心之感。
她忍不住回头看向正在部署手下的萧源，他英俊的面容如此熟悉，带着她曾看过了千百次的坚毅和冷漠。在他的思绪中，子莫的生死从来都是无关重要的，他所关心的是子莫能否及时将有用的讯息说出，而不是他个人的生死。
身边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宛央再次看向子莫时，他已经停止了艰难的呼吸，整个人安静的躺在地上，如同几天前她将他留在客栈的模样一般无二。只不过这一次，他是永远再不会醒来了。
那两个侍卫无奈的摇摇头，脱下外袍盖上了子莫的脸，那张血迹斑斑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软弱和痛苦，只有永恒不变的坚定。宛央喉头一阵发紧，念念离开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安静。
她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念念稚嫩的容颜仿佛就在眼前，与子莫平静的脸容重合交叠，却又最终无比清晰的浮现。不管怎样痛苦，每次她轻声呼唤那个铭刻在心底的名字时，念念总是会以微笑回答。
她不会说话，即使是在最痛苦的时候也只能用小手抓着自己的皮肤，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自己，清澈的眼瞳中发出哀求的光芒，似乎是在祈求母亲救救自己。
宛央猛然抽了一口凉气，胸膛中急促的心跳已经让她喘不过气来，她用尽全力从喉咙深处发出声嘶力竭的尖叫，整个人便陷入了浓稠的几乎让人窒息的黑暗之中。
“念念……”她苍白的嘴唇蠕动着，吐出了这个刻骨铭心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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