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敬茶

整整一宿，墨兰硬是没合眼，一大清早起来，与万春舸简单客气的寒暄了几句，吩咐那些女使婆子用心照顾她，便回了仪岚轩。

        回去的还算早，梁晗都已经起来了。“官人晨安～”墨兰浅浅行了个万福礼。

        晚上熬了一整夜，墨兰发间红宝石喜鹊登梅簪歪歪斜斜，绛红色金银缂丝对襟长衫与大红三凤月华百迭裙上头都是褶子，脸色蜡黄，容颜憔悴。

        见墨兰这般模样，梁晗别提多心疼了，一把将她揽在怀里，抬手扶了扶她发间的簪子，理了理那有一点凌乱的发丝。“墨兰，你辛苦了…”言语之间满是心疼愧疚。

        “不辛苦，照顾自家姐妹，是应该的。”这话虚伪的墨兰自己都想吐，可面上还是得笑嘻嘻的，她的头轻轻靠在梁晗胸前，嗡声细语道，“官人，我先回屋梳洗一番，有劳官人等上一会，芙蓉，你给官人沏壶茶。”说罢领着秋江她们进了东厢房。

        通宵了一个晚上，没有手机可以玩没有电视剧可以看，也不能嬉戏玩笑，就靠着一大壶庐山云雾，硬撑了一晚上，困得各种眼皮子打架。墨兰哈欠连天的坐进了浴桶里，水面上漂浮着一些荷花，一旁双龙戏珠四脚岫玉香炉里淡淡的莲花清香飘散四溢。

        氤氲水汽，水温适中，还有淡淡荷香，眯着眼，一旁还有人给你擦背按摩，就一个字：爽～满身的疲惫都泡走了，这会子再喝杯牛奶就更爽了。

        牛奶没等到，倒是等来了一碗黑乎乎的药。“大娘子，熬了一夜，快把药喝了吧，已经晾过了，正温着。”翠花双手端着一个童子戏蝶白瓷碗，里头是浓浓的黑糊糊冒着热气的药汁。

        一股子中草药的味道直接将荷花的清香盖过，墨兰接过药碗，一饮而尽。好苦好涩，还有点恶心。墨兰喝完忍不住龇牙咧嘴的。

        要是以前通宵熬夜了，直接就能补觉，可现在不行呀，新婚第一天，丑妇得去见公婆了。墨兰坐在梳妆镜前，闭着眼睛，由着翠花给自己梳妆。

        “大娘子，好了。”翠花清风般温和的声音传入墨兰耳中。

        “嗯…”墨兰打了个哈欠，极不耐烦的睁开眼睛，孔雀纹菱花镜里头是一个柳叶新眉，星眼朦胧，口含朱丹的，腮凝新荔，鼻腻鹅脂的盈盈俏佳人，十六七岁的光景，正是青春好年华。

        流云髻上簪着一对金镶宝蝶赶花草虫簪，水灵玉红珠耳环晃晃悠悠，大红真丝薄纱芍药花长衫，里头罩着一件宫墙红暗纹团花褙子，腰间一个牡丹花小香囊，大红芍药百迭裙浅浅遮住了软缎绣花鞋，皓腕上一只水色极佳的翠玉镯。

        墨兰的陪嫁看起来很丰盛，一百多抬，实则三分之一都是虚的，就她现在这一身行头，已然是嫁妆箱里数一数二的了，可在这侯门府邸，也就一般。

        往后这高门大户还有一堆地方要使银子，就墨兰的嫁妆，根本不够花，墨兰想到这就头疼。

        “大娘子，喝口醒神茶，第一次见公婆，得精神些才好呢。”一个身着驼色锦缎长衫，头发盘的一丝不苟的中年妇女手中拿着一个踢红牡丹纹葵花式盏托递给了墨兰。

        墨兰蔫蔫的接过茶盏道：“有劳陶妈妈了。”半眯着呷了一口新鲜茶水，感觉脑子确实清醒了不少，墨兰捏了方香云纱的银丝兰花绣的帕子，去了仪岚轩客厅。

        一进门，就瞧见梁晗正坐在高椅上，吃着桌上的脆皮酥，芙蓉在一旁伺候着。

        墨兰走到梁晗跟前，一把拿走梁晗跟前的脆皮酥，笑意盈盈道：“六郎，走吧。”说罢将帕子递给了梁晗。

        梁晗接过软帕子，擦了擦粉腻腻的手，从后背环住了墨兰，低下头靠在墨兰的肩上，笑嘻嘻道：“谢谢大娘子。”

        边上女使婆子们见了连忙勾下头，偷偷笑着。

        “哎呀…”墨兰从梁晗怀里挣脱，正色道，“时辰不早了，让公爹和婆母他们等久了不好。”墨兰还想着早些敬完茶，早些回来睡个回笼觉呢。

        一路走着，还未到花厅，就远远听见里头传来一个格外尖锐的青年女子的声音：“六弟妹怎地还没来？这满厅的长辈就这么干等她一人？”

        “这大嗓门，铁定是我大嫂嫂。”梁晗微微侧头在墨兰耳边道。

        大嫂嫂？那不就是万春舸的表姐么？这晚上应付完她妹妹，恐怕一会白日里还得招呼她，想想就心累。

        花厅门口一左一右的铁树长得极为茂盛，粗略往里一看，满满当当围了一圈的人。两边列椅男男女女依着齿序而坐，上首坐着定然就梁晗的父亲梁老太爷梁洛甫和梁晗的母亲吴大娘子吴钥瑶。

        一见着梁晗夫妻两走了进来，原来还热热闹闹议论着的人都噤了声，跟看猴子似的，目光都紧盯着墨兰，整的她有些头皮发麻。

        梁晗领着墨兰走上前去，朝高坐之上的二老行礼。“父亲母亲，”而后略略转身对着一圈子亲戚道，“各位叔伯婶婶哥哥嫂嫂们，梁晗携新妇来迟，向各位赔罪了。”

        梁老太爷没发话，一旁的吴大娘子只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了。

        一旁早有嬷嬷准备好了垫子和茶水，梁晗和墨兰双双跪了下来，接过茶盏，双手捧着。

        “父亲，喝茶。”

        梁晗敬完茶，墨兰捧着茶盏温婉娴静的笑着，朝梁老太爷喊道：“公爹，喝茶。”

        梁洛甫接过墨兰漆红描画牡丹式的茶托，抿了一口，严肃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淡淡道：“你们两个以后要相敬如宾，好好过日子。”说着使了个眼色，一旁的嬷嬷立刻就拿出一个红包递给了墨兰。

        墨兰接过红包，暗暗捏了捏，还挺厚实，她甜甜道：“谢谢公爹。”

        而后便是给吴大娘子敬茶，她简单客气的交代了几句，亦给了墨兰一封大大的红包。

        勿怪他们夫妇二人对墨兰不冷不热，婚前私通不是什么好事情，且吴大娘子看中的是明兰，若不是盛老太太的面子，墨兰压根进不了梁家的门，吴大娘子对墨兰自然不满意的很。

        不管他们满意不满意，新妇都进门了，他们也只能接受了。不过此刻的墨兰还是很开心的，这么丰厚的红包，她想不开心都很难呀。

        敬完茶后，便是一一行礼，见过梁家满屋子的亲戚。梁老太爷兄弟姊妹众多，在京都的三房七房长辈都带着媳妇和未出嫁的姑娘们来了，边上有人一一介绍着，可人实在太多，墨兰压根没记住几个。

        一一认识过后，满屋子的人都开始笑嘻嘻的寒暄着，就是不知几个是真心几个是假意。

        没多时，梁老太爷便散了一群人，各自回自个屋去了。梁晗近期补上了五城兵马司分副指挥使的缺，便是新婚也不大好闲着，陪着墨兰敬完茶便出门了。

        从正门花厅到各个住处要穿过梁府的后花园，此时正直夏季，后花园里的树木苍翠欲滴，华冠如盖，一路上都是绿荫，夏日里的炎热也淡了些。

        一旁的翠花和秋江一左一右的给墨兰又介绍了一遍梁府的人物关系。

        “大娘子，三房四房的那几位咱先不着急，咱们大房的大娘子可得记清楚了，万不能让别人觉得咱们盛家的女儿不懂规矩。”翠花在墨兰耳边絮絮叨叨的。

        其他几房的墨兰没记住，可自己这一房墨兰不敢不记住呀。墨兰直点头道：“大伯哥梁晨，曹小娘的孩子，是咱们这一房最出息的一位，大嫂嫂是骁骑尉苗大人的嫡女；二伯哥梁昭和三伯哥梁晖都是官人一母同胞的亲哥哥，二嫂嫂是礼部尚书柳大人的嫡幼女，三嫂嫂是英国公庶弟家的嫡长女；四伯哥梁旦和八小叔梁显是许小娘的孩子，四嫂嫂是太医院苏院判嫡次女；嫡出的五姐姐梁春和嫁给了庞栋将军；七妹妹梁景明是舒小娘所出，明年及笄，尚未婚配。翠花，你说我说的对吗？”墨兰一口气将梁晗几个兄弟姐妹哥哥嫂嫂的大致情况复诉了一遍。

        “大娘子记性真好，说的都对呢。”芙蓉在一旁夸道。

        “所以呀，你们也别念了，咱们看花去。”折腾了这许久，墨兰早没了困意，领着几个女使就往覆荷池边去。

        覆荷池里的荷花开得极好，成片成片碧波海浪般的荷叶随风而舞，粉粉嫩嫩的荷花亭亭玉立的开在其间，淡淡荷香飘散过来，尤为清新。

        覆荷池旁边还有一湾小池塘，里头的荷花更是亭亭玉立，不蔓不枝，仔细一瞧，竟然极为罕见的美人千瓣莲。这么鲜鲜嫩嫩，极为罕见的荷花，任由它们待在池塘里等秋季来到沉入淤泥颇有些可惜呀，想着墨兰直接伸手摘了一朵美人千瓣莲。

        “大娘子！”翠花被墨兰吓得不轻，赶忙就把她往回拉。

        “没事没事，我踩的地方很稳妥的。”墨兰笑着将手中的千瓣莲放到了翠花鼻尖，“你闻闻，香不香？”

        “大娘子！”翠花又气又无奈，“大娘子喜欢千瓣莲让婢子们摘就行了，何必亲自动手呢？”

        “你们摘和我摘有啥不一样吗？”墨兰依旧笑嘻嘻的，将千瓣莲塞到了翠花手中，招呼着芙蓉过来，“芙蓉，那边上的几片荷叶不错，你帮我摘几片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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