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眼睛里的雪花
她放了一个包子在女人怀里，女人摸到温热的包子，咯咯笑了起来。
天空已经不再飘雪，易梦想了想，把整袋包子都放到了女人怀里。
回到家，妈妈已经起床了，看见她拎了3杯豆浆语气不好的问道：“你说你出去买个早点，就买豆浆啊，我又不是没给你钱。”
易梦没有反驳，把豆浆递给她轻声问道：“那你要喝吗？”
孙虹接过豆浆，插进吸管喝了一口。“高三了，吃过早点就不要耍了，看看书。考个好大学，你妈都要省好多心，这个数学哪里有说就是学不了的，你就是没有用心，上次你那个成绩爸妈多心焦。还有半年就高考了，你努努力嘛。”孙虹学历就读到初中，不是什么文化人，面对女儿的学习她也帮不上什么忙，只得空的时候这样念叨两句。
易梦低头喝着豆浆，默默不语，时不时配合点个头。
还有半年就高考了，听到这句话她没有感到心焦，反而是在想，还有半年就不用再见到赵漫他们了，她是不是就解脱了。
星期一，易梦特地掐在早自习前3分钟到教室，教室里的基本上都到齐了，人声鼎沸，她忐忑的往赵漫的位置看去。她正笑着和周莉君聊着什么，似是感受了背后的目光，转过头来正好看见易梦，她并没有起身或干嘛，仍是笑，随后又若无其事的转过身去和周莉君继续谈笑。
明明她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但易梦却觉全身血液凝结冰冻，她内心的恐惧已经无以复加。
她恍恍惚惚走到自己的位置上，没有身边呼吸的二氧化碳，这个位置显得特别冷。她空洞望着旁边的空位，仿佛想起了什么，又抬头望向前方，那个少年的背影。
这两天，有些记忆里东西她一直忽略，或者是不愿去想。
那天赵漫的话像跟冰锥似的扎在她的心里，汩汩流血，现在冰锥消融了，她越发的感觉疼了。勉强去看，可她还是不愿意相信，她喜欢的那个人会骗她。
元旦假期，学校空了晚自习，特批每个班举办一次元旦晚会，采买采买零食再把桌子往边上一排，围成一个大圈，吃着零食唱着歌，表演几个节目跳个舞，嘻嘻哈哈打打闹闹，学生们这么一个节日也就过去了。
易梦跟着打扫着卫生，外面闹哄哄一片，赵漫他们买了一箱当下流行的彩带，活跃气氛。刚喷上，班主任就来了，被训斥了两句又收了起来。
“整漂亮点，晚上我自掏腰包给你们买了好东西。”班主任一进来，看见被装饰的花里胡哨的教室，笑笑从怀里掏了一个礼盒出来说道：“特别礼物，今晚上给你们抽奖。”
晚上7点，学生们也开始落座，负责采购的赵漫一个个桌子发着零食，半圈过来到了易梦这里，她突然停顿了手，继而从怀里掏出了一颗白白的方糖，砸在易梦脸上。
“来，特地给你买的，猪油糖，母猪特供。”
周围的同学听到这话纷纷笑了起来，赵漫针对易梦也不是一两天了，时不时的冷嘲热讽，肢体一不小心的摩擦，他们早已看见，也早已习以为常。
这不关他们的事，若真有一个趋向，在他们的潜意识里，形单影只的易梦和成群结队的赵漫，似乎也不难选。
与其冒着风险去帮一个劳改犯的女儿，倒不如抱着双臂好好看一场戏，甚至有机会他们也可以踹上一脚，满足自己内心小小的欲望。好好的一根脊梁倒在了前面，总是有人会鬼使神差往上踩一脚，听听那清脆悦耳的响声。
人的内心有一个小小的黑洞，平时藏在通红的心脏后面，若隐若现。若是一辈子无风无浪，它也就风平浪静，可要是突然钻进了一股黑风，它就像开启的潘多拉宝盒一样，越来越大，控制不住的撕扯你的心脏，直到它被吞噬掉。
一个人由白到黑，不过在一念之间。
晚会进行到一半，已经一改最初的干部开会似的沉闷，本来班主任拿了自掏腰包买的礼物出来还被小小期待了一下，结果就是一只钢笔，在一片嘘声中尴尬的说测验卷子没改完，溜了。班主任一走，那单调的成语接龙立马被抛弃，文娱委员赵漫拉着班长放起了当下流行的嗨歌，三人拽五人的，也不知道跳的什么舞就开始蹦了起来。
易梦跟着跳了两下，不太会，便独自跑出了教室，趴在栏杆上透气。
“不好玩吗？”没两分钟杨钟离也走了出来，拿出一包小零食递给易梦。
她没有接，神色复杂的望着他，“杨钟离······”
“嗯？”
“你有没有骗过我？”
杨钟离的脸上显现出两分诧异：“你这是什么意思？”
易梦暗沉的瞳孔仍直直的望着他，走廊寂静，一门之隔喧闹下的彩灯透了点点光亮在二人身上，杨钟离盯着她的斑斓的脸颊，莫名觉得有些压抑。
沉默了一会，女孩顿了又顿，还是没有把话说明白。此时门内的几个男同学也喊着杨钟离进去，他也不想再承受这样的氛围，匆匆打了招呼，像是逃一样跑进了教室。
易梦盯着那透着五光十色的窗户，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没有勇气向他询问，更无法去承担那个答案。
又过了十分钟，里面的动静稍微小声了些，易梦估计差不多也该收拾收拾那些小零食回家了，便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哗！滋啦！”
四面九方的彩带和的雪花从压力喷瓶里射出，像洪水一样淹没了中间娇小的女孩。昏暗的彩灯下剧烈的色彩跟暗器一样疯狂袭击着她，她赶紧蹲下闭眼，可还是不少的雪花涌进她的眼睛，她疼的嗷嗷叫，在黑暗且灼痛的世界里，充斥其中的是一声声刺耳的笑声，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无助的蹲在地上，等待灼痛的消失。
“她怎么了？应该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啊，喷的又不是毒药。”
“就是，看她装模作样。”
“你同情一个劳改犯的女儿干嘛？”
······
“够了！”突然，她一下子站起了身，闭着眼睛，像发疯似的把头上身上那些彩带狠狠的扯了下来。“凭什么！凭什么你们要这么欺负我！劳改犯的女儿又怎么样！凭什么要受你们这样的欺负侮辱，我爸爸是个好人！他比你们在场有些人要好一千倍，他从来都没有刻意的要去伤害侮辱别人！你们还不如他！”
她闭着眼睛，控诉着在场每一个曾经在黑暗里笑过的人。
时间长长的沉默，眼睛舒服了一些后她微微睁开了一点缝隙，教室里的彩光依旧，这一瞬间她忽然变的宁静下来，只有温热的泪水顺着脸颊缓缓流下。
“开个玩笑你至于吗？”人群一个娇俏的声音满不在意地开口说道，赵漫揣着手仍是那副趾高气扬的神情。一石激起千层浪，安静了一刻的人群瞬间又吵起来，纷纷指责易梦开不起玩笑，一点也玩不起，活该被人整。
“玩笑······”她平静的脸上突然笑了起来，趁旁边人不注意抢了旁边人的雪花冲过去死命的往赵漫脸上喷。
“玩笑是吗！好玩吗！我问你好玩吗！”众人见状纷纷上前去拉，但那个瘦弱的女孩像是爆发的火山一样，怎么扯也扯不开，直到那一瓶雪花全部喷完，她才像失去灵魂的木偶被人推倒在地。
“啊啊啊！！！”赵漫捂着眼睛痛苦的大叫着，学生们也都慌乱起来，大喊大叫“去拿水！”“送医院送医院啊！”
真好，她的眼睛里也进雪花了。
易梦瘫坐在地上，看着眼前慌乱的人们，恬静的笑了。
周莉君气的大骂：“易梦你疯了吧！她眼睛要是有什么好歹你负的了责任吗!”
易梦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眼神里没有任何光彩的看向那斑斑星点后方的蓝衣少年。杨钟离似乎也是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僵硬的站在原地不可置信的望着易梦。
他生的好看，站在那里像广场上的雕塑，美轮美奂，做不了一丝动作。
易梦垂下眼皮，好累啊······
赵漫的眼睛终究是没什么大事，第二天除了略微的的红肿的以外，并无不适。又闪烁起往日薄利的光芒，灼着易梦身上的每一寸肌肤。
而那晚离开的班主任听了这件事后，在得知赵漫眼睛没有大事的前提下只是让两个双双写了检讨。她本以为要被请家长再狠狠挨上自家妈一耳光，还好，不想被闹大的也不止她一个。
走出办公室的时候，杨钟离正在楼道处等着她。
她站在高处，挡住了部分的光，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觉得阴暗模糊。
“易梦。”
“嗯？”
“赵漫她们还欺负你，你怎么不告诉我？”少年的声音有些渺茫，她听的不太真切。抬起头去看他，半响，她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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